摘 要:新結構經濟學把結構的概念引進經濟分析,認為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實體經濟的結構不一樣,有效的制度安排、上層建筑也不一樣。
尋找經濟繁榮的秘訣,一直被認為是經濟學的“圣杯”。1776年,工業革命剛剛萌芽的英國,誕生了一部開啟現代經濟學的巨著——亞當·斯密所著的《國富論》。
關鍵詞:經濟;新國富論;發展經濟學
中圖分類號:F224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0407.2012.10.002
文章編號:1672-0407(2012)10-003-07 收稿日期:2012-06-20
“世界銀行作為一個知識銀行,其宗旨就是‘讓世界擺脫貧困’。身為一個人應該像李冰一樣,為他所生活的那片熱土做一些促進繁榮、惠及千秋萬代之事;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應該像王陽明一樣,擁有獨立思考和知行合一的能力,并且即使在逆境之中也要為人民的利益而努力奮斗。
第一部分繁榮求索的新藥方
1.反思發展經濟學。
在戰后或者更長的周期內,只有很少幾個國家實現了追趕式的可持續經濟增長。但我們也看到,當今世界還有很多貧困國家,也有很多中等收入國家陷入發展陷阱。這個問題的思考涉及對人類福利的改善,諾獎得主盧卡斯教授說,一旦一個人開始對這個問題感興趣,就很難再去思考別的事情。這個問題是怎樣一個理論和實際的問題·
1950年到2008年的58年間,在全世界225個國家和地區當中,能夠縮小與美國人均GDP差距10個或更多個百分點的經濟體,只有28個。而在這28個經濟體之中,又只有12個不是歐洲國家。
另外將近200個國家和地區,經過二次大戰以后的這60多年,還是陷在低收入陷阱或中等收入陷阱之中。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低收入國家目前依然是低收入國家,中等收入國家還是中等收入國家。
實際上,并不是這些國家不努力。一次世界大戰以后民族主義風起云涌,二次大戰以后,亞非拉的發展中國家紛紛擺脫殖民統治,取得政治或經濟的獨立。二戰后,發展中國家都普遍開始在他們各自的政治領袖、社會精英和全體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去追求國家的現代化,希望能盡速趕上發達國家。但60多年的努力,成效卻很差。
為了指導發展中國家經濟現代化的努力,從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發展經濟學成為現代經濟學當中的一個獨立分支,至今有兩波主要的發展思潮。
第一波發展思潮是所謂的結構主義。這一思潮認為,發展中國家的產業特點是以生產率低的農業和資源產業為主,而未能發展發達國家的資本密集的現代化產業的原因,是由于一些傳統產業、文化、制度的剛性,造成低儲蓄、低投資率、高人口增長率,以致無法靠市場的力量動員足夠的資源去發展具有規模經濟和外部效應的現代化大工業。
因此,這一思潮提出,由政府主導克服市場失靈,發展現代產業。這些現代產業的產品,過去都是進口的,現在要發展中國家自己生產,這一政策主張因此被稱為進口替代戰略。這一做法,實際上跟中國上世紀50年代“超英趕美”的重工業優先發展的戰略思潮異曲同工,均是希望在一窮二白的農業經濟基礎、很低的收入水平下,發展現代的資本密集型產業。當時,國際機構(例如世界銀行)也積極推動這樣的發展思想,并給予大規模的援助。政策用意是好的,但在取得了早期的投資拉動式快速增長以后,普遍遭遇到經濟停滯和頻繁的危機,和發達國家的差距不僅沒縮小,許多國家實際上是在不斷擴大。
由于結構主義在政策實踐中的失敗,到了上世紀70年代末,上述思潮發生了變化,理論界和政策界轉而認為發展中國家經濟難以發展的原因在于沒有像發達國家那樣完善的市場體制,政府干預太多,存在政府失靈的現象。因此,第二波以新自由主義為核心內容、被稱為華盛頓共識的發展思潮,強調以休克療法推行私有化、市場化、自由化,認為沒有現代的市場經濟體制,資源配置就沒有效率,國家的干預也會造成貪污腐敗。
但從實踐的結果來看,發展中國家普遍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經濟增長率低于推行進口替代戰略的六七十年代,更有甚者,經濟危機發生的頻率比六七十年代還高。因此,有些學者將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稱為發展中國家迷失的20年。
當然,這段時間里也有發展比較好的國家和地區。例如上世紀50至70年代的日本和亞洲四小龍,他們推行的是出口導向戰略而非進口替代戰略。這一戰略在當時被認為是錯誤的,但實際結果卻非常好。同樣的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社會主義國家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紛紛進行改革時,中國、越南、柬埔寨,和70年代初就開始改革的毛里求斯,經濟取得了穩定和快速發展,他們推行的不是華盛頓共識的休克療法,而是漸進的雙軌制。但是,在當時國外新自由主義盛行的發展理論界,普遍認為“計劃經濟不如市場經濟,而最糟的經濟是雙軌制經濟”。
上述兩波發展理論思潮目的都是好的,均希望幫助發展中國家快速發展經濟,解決貧困,縮小與發達國家的差距,但成效很差。在這種狀況下,我想就需要我們對這些經濟發展理論進行反思。
2.新結構經濟學新思考。
尋找經濟繁榮的秘訣,一直被認為是經濟學的“圣杯”。首先要理解經濟增長的本質。經濟發展是一個連續性的結構變化的過程,這不僅包括工業、技術升級以及經濟的多元化,還應包括就業結構變遷(勞動力從低生產率部門進入高生產率的部門),以及“硬”(有形)的基礎設施如道路、交通、港口等,和“軟”(無形)的基礎設施如法制、法規、教育、金融等的不斷完善。目前經濟學研究已經耗費巨大精力去關注技術創新,但對同等重要的結構變化的問題關注不夠。
新結構經濟學依然考慮國家間不同發展水平的結構差異,并試圖解釋它們。新結構經濟學把結構的概念引進經濟分析,認為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實體經濟的結構不一樣,有效的制度安排、上層建筑也不一樣。
這種結構差異并不是緣于全球政治和經濟力量在國家間的分布,也不是早期發展理論那樣認為是外生的、一成不變的。在很上大程度上,是由各個發展中國家要素稟賦結構及其市場力量內生決定的。
總的來看,新結構經濟學主要有三個要點:
第一,一個經濟體的稟賦及其結構在每一個特定的發展水平是給定的,并隨發展水平不同而不同,因而經濟體的最優產業結構也會隨發展水平不同而不同。每個特定的產業結構都要求有與其生產和風險特性相適應的基礎設置來盡可能降低運行和交易費用。
第二,經濟發展水平是一條從低收入農業經濟一直到高收入工業化經濟的連續頻譜。因此,傳統兩個經濟發展階段的二分法并不適用(“貧困”或“富裕”、“發展中”或“工業化”)。處于任何一個發展水平的發展中經濟體的產業和基礎設置升級的目標,并不必然是比自己所處水平更高的發達經濟體的產業和基礎設置。
第三,在每個給定的發展水平,市場是配置資源最有效率的根本機制。作為一個連續變化過程,經濟發展水平的變化要求產業多樣化、產業升級以及“硬”和“軟”基礎設施的相應改進。在此升級過程中,還需改善影響公司的交易成本和資本回報率等外部因素。
因此,除了有效的市場機制外,政府還必須在發展過程中發揮積極而重要的協調或提供基礎設置改進以及補償外部性的作用,以促進產業的多樣化和升級。
3.政府作用“過猶不及,不及猶過”。
日報:和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思想對比,新結構經濟學仍然強調政府的作用。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全球各國對于政府在經濟中的作用也有了重新思考,即便在歐美發達國家也是。新結構經濟學強調政府的作用,并“試圖總結出一套通用的政府干預原則”。新結構經濟學強調按照比較優勢發展經濟,只有各種要素的價格信號能夠充分反映其相對稀缺性,企業才會按照經濟中要素稟賦的特性所決定的比較優勢來選擇產業和技術,而這種價格信號只有在充分競爭的市場中才能形成,因此,新結構經濟學主張充分競爭的市場是經濟發展的基礎性制度安排。如果一個經濟體能按比較優勢發展,在國內外市場會很有競爭力,創造出很多剩余,資本積累會很快,要素稟賦和比較優勢會發生變化,若要保持競爭力,就需要升級到資本較為密集的產業,并需有與其相適應的軟、硬基礎設置,才能降低交易費用,把由比較優勢所決定的低要素生產成本變為國內外市場上的競爭優勢。
這種軟硬基礎設置的改善不是單個企業自己能完成的,需要政府來協調不同企業的投資或是由政府來提供。另外,產業升級需要有先行企業,這些先行企業比尾隨企業要面臨更多風險,其成敗都會給尾隨企業提供有用的信息,因此,政府也必須對其提供補償,才能鼓勵更多企業成為產業升級的先行企業。
所以,除了維護市場充分競爭外,政府也必須在產業升級中發揮積極的協調和外表性補償的作用,但這種作用必須因勢利導,以符合變化了的比較優勢為依歸,不能像結構主義那樣,主張在產業升級上拔苗助長,去發展先進但不符合比較優勢的產業,這樣企業會沒有自生能力,需要政府持續的保護、補貼才能生存;另外,也不能毫無作為,如果政府不能對產業升級提供必要的協調作用,升級的速度會很慢,或干脆不發生。“過猶不及”需要避免,而“不及猶過”也同樣需要避免。
“華盛頓共識”主張政府應該維持充分競爭的市場,除此之外,反對發揮任何其他作用,因此,犯了“不及猶過”的錯誤。華盛頓共識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只看到市場的各種扭曲所帶來的問題,忽視了許多扭曲實際上是在結構主義的發展政策下為了保護、補貼不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中沒有自生能力的企業而設立的,如果,按休克療法一下子把這些扭曲都取消掉,那些企業都會破產,帶來大量失業和社會、政治不穩定,為了避免這種后果的出現,許多國家在推行了休克療法以后又引進許多隱蔽的更沒有效率的保護、補貼,這就是許多發展中國家在實行了華盛頓共識的改革后出現“迷失的20年”的原因。
在現代經濟學中沒有企業自生能力的概念,這是因為現代經濟學產生于發達國家,而發達國家的政府不會有趕超思想,其產業在市場競爭中出現,是符合發達國家的比較優勢的,它不會有自生能力的問題。而發展中國家在追趕發達國家的過程中,如果缺乏對企業自生能力問題的認識,很容易發生趕超的思想,這就是為何在國內有不少反對政府干預的經濟學家,也鼓吹發展可以超越發達國家的先進產業的原因。
在產業多樣化和升級過程中,國家的角色應該是因勢利導,根據要素稟賦和比較優勢的變化,提供新的符合比較優勢的產業的信息,協調產業間不同企業的投入,補償先行企業,通過孵化和培育新產業,吸引外商直接投資,鼓勵產業集群等。
其實,經濟發展是一個持續過程,只要遵循比較優勢的原則,每個國家在每個發展水平上都有提高和調整它的最優經濟結構的機會。這一過程使得發展中國家具有競爭力,能夠利用后發優勢,在技術、產業和制度的升級和完善中,減少創新的成本和風險,以最快的方式提升自己的稟賦和產業結構。
4.超越凱恩斯主義。
在19世紀20年代英國出現高失業率和大蕭條之前,經濟學家普遍認為政府關于財政政策的正確立場是保持預算平衡。上世紀30年代嚴重的危機導致凱恩斯反周期思想的產生,他主張政府利用稅收和支出政策抵消經濟中的周期性。
在凱恩斯的理論中,不存在產出和就業走向完全就業狀態的自動趨勢。實際上,宏觀趨勢被看成是大多數的個人行為。與諸如亞當·斯密等古典經濟學家關注潛在產出水平的持續改善相反,凱恩斯更關心商品和服務的需求,這正是他所認為的經濟驅動因素——尤其是在經濟低迷時期。從這個角度看,他主張政府干預應該在“宏觀”水平上促進需求和對抗高失業率和通貨膨脹。
理性預期理論的支持者則反對這一假定。他們認為在一個有限貨幣創造的經濟體中,運轉良好的價格機制將產生一般均衡趨勢;政府的反周期政策會導致居民因為未來稅收增加的預期而減少消費,抵消了政府支出所創造的需求,其結果只是政府的負債快速積累而實體經濟得不到改善的“李嘉圖等價”的現象。
新結構經濟學則幫助調和凱恩斯主義和理性預期的分歧。從它的觀點來看,反周期的政策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是一種合適的財政戰略,因為政府需要通過提供必要的基礎設施在產業升級過程中發揮作用,蕭條是一個進行消除“增長瓶頸”的基礎設施投資的好時機。
這主要有3個原因。首先,這些投資推動了短期需求和促進了長期增長。第二,它們的成本低于正常時期。第三,能避免“李嘉圖等價”陷阱,因為未來增長率和財政收入的增長能補償這些投資的成本。
此外,如果發展中國家政府按照其比較優勢促進相關產業發展,由于強勁的增長、良好的貿易表現及缺少政府必須補貼的大量失業和無法存活的企業,它的經濟將變得有競爭力,財政狀況和境外賬戶很可能是充盈的。在這種情境下,國家將面臨更少的本土經濟危機。
如果經濟體受到了外來沖擊,如最近的全球經濟危機,政府將在執行反周期的財政刺激方案及基礎設施和社會項目投資中處于有利位置。這樣的公共投資能提高經濟增長潛能,減少私人部門的交易成本,增加私人投資的回報率,然后產生足以用來清償初始成本的未來稅收收入。
5.發展適宜的金融體系。
金融問題是發展中國家在“繁榮求索”中遇到的一個特別突出的問題。二戰之后,已有拉美、東亞等許多新興經濟體爆發這樣那樣的金融危機。發展中國家應該怎樣認識金融的發展·以銀行信貸業務為代表的傳統金融、資本市場金融、衍生金融市場等不同領域的金融,應該怎樣發展·
低收入國家應選擇小型的當地銀行作為金融體系的骨干,而不是試圖復制發達工業化國家的金融結構。
現在通行的金融學教科書和國際金融機構大力推動在發展中國家發展大銀行、股票市場, 認為這是現代金融。這樣的金融安排對發達國家是適宜的,因為,發達國家的產業是資本密集型,其市場是全世界市場的,技術在全世界也處于最前沿。所以,研發和生產需要很多資本,風險會很大,只有大銀行、股票市場、創業板市場才能動員足夠的資金,并進行風險分散。
但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越低收入的國家產業形態越傳統,規模越小,農業以小農為主,制造業通常是勞動力密集型產業,服務業主要服務于當地市場,這些是成熟的產業,資金需求規模非常小,風險也小。在這種狀況下,大銀行不會給中小企業提供貸款,上市也不會有發達國家那種創新產業的回報。
因此,發達國家所謂的現代金融,對發展中國家來講,并不適宜。適宜發展中國家的是地區性的中小金融機構。中小銀行對當地的經營者最了解。事實上,反思歷史,發達國家的大銀行和股票市場也是從地區性的銀行逐漸發展起來的,只不過是隨著經濟發展,產業不斷升級,銀行才不斷做大,股票市場的重要性才不斷提高。
當今金融市場的突出特征是全球化,一國如果選擇著力發展與該國經濟發展水平相匹配的金融,該國將受到國際金融市場動蕩的沖擊,那這個國家應該怎樣構建某種隔離,是選擇資本管制嗎·
全球金融危機,東歐受的影響是最大的。為什么·東歐的金融最開放,東歐國家國內銀行業外資占比已超過一半。做個比喻來講,金融就有點像水一樣,如果水突然間太多就變成洪水,如果去得太快就變成旱災。
我們必須回歸到亞當·斯密,但我說不是回歸到《國富論》,是回歸到亞當·斯密所強調的對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國富論》是一個結論,是講用看不見的手,靠市場競爭,使資源得到最好的配置。用亞當·斯密的那種方式去了解增長的本質、資本的本質,答案就很清楚。
比如,了解資本的本質。產業要發展、要投資,就需要固定資本,需要流動資本,乃至需要資本市場,但哪一種資本更有利·那就是能真正用在實體經濟部門的資本。如果是不能用在實體經濟部門的虛擬資本,短暫的繁榮之后必然是泡沫,泡沫之后,經濟就會有大的危機。
因此,對直接投資,應該越開放越好,這樣的資本通常會投在符合比較優勢的產業;但對短期的資本流動則越謹慎越好,當然并不能說短期資金不能流動,也必須流動,但是要謹慎,要管制。
第二部分:新結構經濟學的全球實踐
1.比較優勢與后發優勢。
對于比較優勢理論以及國家發展戰略,人們最常問的一個問題,是怎么識別比較優勢產業,怎么對待比較優勢的動態前進·比較優勢和新結構經濟學的聯系與延伸是怎樣的·
使用比較優勢和后發優勢的概念,新結構經濟學提出了一個識別一國潛在比較優勢的方法,那就是觀察那些有著類似稟賦結構但具有更高的國民收入且在近幾十年快速增長的國家里,日益成熟的可貿易產業和服務業。
歷史證據表明,成功的經濟體在追趕的過程中遵循相類似的模式:如英國在16、17世紀追趕荷蘭,工業革命以后美國、德國、法國追趕英國。二次世界大戰后,日本追趕美國,亞洲四小龍追趕日本,都可以通過雁行模式,按照比較優勢選擇產業并充分利用后發優勢來進行產業升級,從而趕上發達國家。
這就是為什么西方國家花了300年才完成的創新和工業化,在日本,不到100年就完成了。而東亞尤其是韓國、新加坡、中國臺灣和中國香港,這些在上世紀的下半葉接近西方發達國家收入水平的國家和地區,只用了40年時間。
最近,由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組成的金磚四國也起飛了。
2.埃塞俄比亞新實踐。
發展中國家很積極地接受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框架。
舉例來說,非洲的埃塞俄比亞,8000多萬人口,人均收入只有300多美元。該國幾乎什么產品都從中國進口。埃塞俄比亞擁有的牛的數量在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排名第二,照理說,制鞋業需要皮革和密集的勞動,擁有大量勞動力和皮革的埃塞俄比亞有比較優勢。
但我在考察時,發現該國從事制鞋出口的工人只有8000個。這些人工資比中國東莞、越南低,勞動生產率卻不低,與越南相當。但中國造鞋業有幾百萬工人,越南皮革業有65萬工人。
仔細分析會發現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與交易成本有關。該國得到零配件和運輸的成本比中國高很多,港口通關時間比中國長很多。
對此建議集中發展一個工業園區,優先在這個園區內消除各種軟硬基礎設施的缺陷。因為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要在全國改善交通基礎設施和法治環境需要花很長時間。
此外,把產品賣出去,還需懂得市場渠道。利用中國工資水平快速上升、制鞋業將逐漸失去比較優勢的戰略機遇,到中國來招商引資,因為中國的制鞋企業有資金、有技術、有市場渠道。
目前廣東有十家企業組織了一個代表團去,其中有一家企業10月就在埃塞俄比亞設立了代表處,招聘了86個工人到國內來培訓。3個月后,到中國培訓了三個月的工人回到埃塞俄比亞后,這家中資企業又很快在埃塞俄比亞設立了兩條生產線,雇用了600個工人。到今年3月到埃塞俄比亞考察時,這家企業已經開始出口,并決定在該國設立一個10萬工人的鞋業工業園。
對于中國而言,對其他發展中國家而言,經世濟民,扶弱濟貧,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傳統。
還有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也在推動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升級。但在過去,他們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論框架,因為大家都很反對政府參與經濟發展。而現在他們也非常支持這個理論框架。
3.發達國家可投資基礎設施等領域。
發展經濟學、結構主義,一般都認為是為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方略謀策略的。但201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紐約大學斯特恩商學院邁克爾·斯賓塞教授,以及劍橋大學帕爾塔·達斯古普塔教授在推薦你的新結構經濟學時,不約而同地提到,對于發達國家未來的繁榮前景,新結構經濟學的分析同樣提供了非常強的啟示,該理論將成為全球學者和政策制定者的重要參考,在發達國家中也將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新結構經濟學給發達國家的啟示在哪里·
新結構經濟學認為,在發達國家經濟衰退和產能過剩的情況下,貨幣政策刺激私人投資和消費往往是無效的。尤其是當名義利率達到零底線時,由于產能過剩,有盈利的投資機會很難找,出現悲觀的預期、對未來信心不足以及可能的流動性陷阱等。
但發展中國家不太可能會遇到這樣的流動性陷阱。即使現有的國內產業面臨著產能過剩時,他們產業升級的空間仍然很大。在經濟衰退時,如果利率足夠低,他們的企業將有動力進行生產率提升型和產業升級型的投資。此外,他們往往有許多基礎設施的瓶頸。在這樣的背景下,降低利率也將鼓勵基礎設施投資。
傳統的理論,在一個國家遇到危機時,一定要進行結構性改革,然后提高該國的競爭力跟風險抵抗能力。但是結構性改革有一個問題,長期能提高競爭力和風險抵抗力,短期內則是收縮型的。比如,要降低工資水平,降低社會福利,消費需求就會減少;金融去杠桿的話,信貸受到影響,這樣將導致投資和消費信貸都減少,這些措施都會導致經濟增速下滑,失業率增加。
過去危機在一個國家發生時,IMF提供的政策建議是進行結構性改革,同時貨幣貶值,增加出口。由出口的增加創造的需求,來彌補因為結構性改革所導致的需求下降。但這次在歐洲沒這個機會了,因為南歐那些國家并沒有獨立的貨幣。歐元是可以貶值的,但美國、日本都有同樣的問題,所以,這種狀況下如果歐元想靠貨幣貶值走出去,美國、日本也都會采取競爭性貶值。
針對此問題,我提出“超越凱恩斯主義”的反周期措施。一國失業率高企,產能過剩,民間投資意愿低迷時,采取積極的財政政策,可能會有人擔心政府花錢創造就業,將來要還錢,要增加稅收。因此積極的財政政策,大部分人會反對。
而若把新結構經濟學的概念引入,會發現目前狀況下,應該去找可以消除增長瓶頸、提高生產力的投資。當然,這些領域在產能過剩的制造業部門很難找,但歐、美等發達國家普遍基礎設施老化,可以在基礎設施上投資;也可在綠色經濟上投資。
沿著這個思路,鑒于這場危機的規模,只靠發達國家做超越凱恩斯主義的反周期投資肯定不夠。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的瓶頸比比皆是,若多搞一些基礎設施,就會創造需求,發達國家的出口就會增加,它的作用就會等于過去貨幣貶值的作用。因此,可以像寓言故事里瞎子和瘸子在火災時相互幫助那樣,設立全球復蘇基金,發達的國家利用其儲備貨幣的地位提供資金,支持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這是一種雙贏的設計,也是發達國家避免陷入曠日持久的衰退的有效措施。
第三部分:中國怎樣從“中等收入陷阱”突圍
1.中國有維持8%增長的潛力。
新結構經濟學框架里,中國當前的比較優勢應該怎么定義,中國未來潛在的比較優勢在哪里,這些怎么指導中國的宏觀政策·
所有的發展中國家,只要政策得當,按照比較優勢來發展經濟,并在產業升級中充分利用后發優勢,都有可能維持二三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8%或是更高的經濟增長率。
但必須要有正確的政策去挖掘這個潛能。以中國為例,后發優勢一直都是存在的,但是,改革開放之初的1979年,人均收入才185美元,比之當時最窮的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國家的人均收入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所以,中國也曾在很長時間里未能擺脫低收入陷阱。所以,如果低收入陷阱并非不能改變,同樣,中等收入就不見得一定是陷阱。其實,東亞一些國家和地區,從低收入進入到中等收入,并且再從中等收入進入高收入,這個過程在兩代人不到的時間里就完成了。
一個國家能否擺脫收入陷阱的關鍵點在于技術能否不斷創新、產業能否不斷升級。只要能這樣去做,居民的收入就能不斷增長,而且作為發展中國家,它充分利用后發優勢,創新的成本比發達國家低,它發展的速度就一定可以比發達國家快。
2.雙軌制。
雙軌制首先應該承認它的歷史功績。
上世紀80年代,當時流行的理論是“休克療法”。認為就像把一條狗的尾巴砍掉一樣,要砍就一次砍掉,不能一段段地砍。市場經濟的制度安排必須一次性建立起來,把過去的扭曲一次性消除。但按照“休克療法”改革的國家普遍遭遇到經濟崩潰和長期停滯。
經濟轉型較好的中國、越南、柬埔寨推行的是漸進的雙軌制。這在當時被認為是一個錯誤的選擇。當時普遍認為最糟糕的經濟是雙軌制的經濟。但恰恰是雙軌制給這些國家帶來了長期的穩定快速增長。
但也必須承認,雙軌制付出了一些代價,即一些扭曲干預沒有消除。雖然雙軌制能使一個轉型經濟保持穩定且實現強勁的增長,但它也蘊含著社會和經濟成本。在第一軌道中殘余的扭曲被排除之前,向完善的市場經濟的轉型將是不完整的。中國的經濟轉型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過去的30年中,中國取得了驕人的穩定和增長,但為結構性問題所困擾:最值得注意的是,收入分配不均、消費與儲蓄之間以及外部賬戶的失衡。當轉型開始時,中國還是一個相對平等的社會,但收入分配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而變得更加不平等了。
在轉型期間,中國政府保留了一些市場扭曲以便對傳統資本密集型產業中沒有自生能力的企業繼續提供必要的保護和補貼,以維持其生存。主要的遺留扭曲包括:金融服務集中在四大國有銀行和股市中;自然資源使用稅幾乎為零;主要的服務業被壟斷,包括電力、銀行和電信等。這些扭曲使得中國的經濟在轉型中得以維持穩定。
因為資本的快速積累以及其他改革,原有的資本密集型部門中的大多數企業已具有生存能力。但這些企業仍通過剩余的扭曲得到補貼,這引起了日益擴大的收入差距和經濟失衡。此外,只有大企業和富人能在資本市場獲得資金以及獲得大型銀行的信貸。資金成本和利率被人為地壓制。其結果是,大企業和富人從那些沒有機會進入資本市場和獲得銀行信貸服務的股權投資者和銀行儲戶那里獲得補貼。從而,利潤和財富集中于大公司以及收入差距的擴大將是不可避免的。較低的自然資源使用稅以及服務行業的壟斷起著類似的效果。因為富人和大公司有很高的儲蓄傾向,所以,他們的高利潤以及獲得銀行信貸和資本市場資金的權利,導致了高投資,從而迅速地擴大了中國的產能。然而,隨著相對貧窮群體(比富人和大型企業有較高的消費傾向)的收入份額的下降,中國的國內吸收能力是有限的。以上兩種趨勢導致的后果將是:中國的貿易順差不斷擴大。
經過這30多年的改革后,中國的資本比以前富裕得多,沒有自生能力的產業現在也已有自生能力,原來沒有比較優勢的產業現在也有了比較優勢。過去靠這種扭曲給予補貼的必要性已經不存在。想要有一個完善的市場經濟,需要消除第一軌道中尚存的扭曲。
中國要解決結構性失衡問題,并完成向完善的市場經濟的轉型,必須消除在金融、自然資源和服務等行業中殘留的扭曲。我建議以下關鍵的改革:改善金融結構,發展地區性金融機構,包括地區性中小銀行;征收適當的自然資源使用稅;以及鼓勵電力、金融和電信業的準入和競爭。
3.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秘訣。
關于中國未來的發展,一個最主流的擔心,是所謂“中等收入陷阱”。從全球廣泛的意義來看,怎么認識“中等收入陷阱”的問題·
“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一個國家達到中等收入水平以后,經濟增長放緩,未能繼續縮小和發達國家的收入差距的現象,其原因是在產業和技術結構上無法不斷以高于發達國家的速度升級所致。
那些停滯在某一收入水平、難以趕上發達國家發展水平的中等收入國家,通常是因為政策制定者們無法識別自身不斷變化的要素稟賦,也未能理解自身潛在的比較優勢。
一個中等收入國家必然有一些產業已經接近世界前沿,或是由于發達國家已經退出這些產業而處于世界產業的前沿,另一些產業則還處于世界產業前沿的后方。對于后者來說,仍然可以繼續利用后發優勢,靠引進、消化、吸收來降低創新的成本和風險,以加速產業、技術升級。對于前者,中等收入國家的政府則必須和發達國家的政府一樣,以專利、對基礎科研的支持和政府采購等措施,來支持技術、產品的創新。同時,根據產業升級的需要完善相關的各類基礎設施“硬件”(電力、電信、公路和港口設施等)和基礎設施“軟件”(監管和法律框架、文化價值體系等)。
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或高收入增長停滯的關鍵在于:政府根據各個產業和世界產業邊沿的差距,以及其產業、產品、技術創新的特性,在市場的環境中,發揮必要的、適當的因勢利導的作用。對于中國而言,中央和各地在選擇支柱產業時,仍應實事求是,不應好大喜功,不應跨越階段去“趕超”,去發展沒有競爭力的所謂先進產業。
不趕超,但又要追求產業升級,你會給未來的中國經濟應怎樣·
其一,要記住問題的本質是什么。
要素稟賦的不斷提升,支撐產業結構的升級。要素稟賦的提升,又需要在每一發展水平都找到符合自身的比較優勢和競爭力。既然發揮比較優勢必須以市場為前提,既然要不斷升級,必然有市場的失靈,必須由政府發揮因勢利導的作用。中國應該堅持這個原則。
其二,需要在理論上,把中國過去成功和失敗的經驗做好總結。
思想決定行動。發展中國家面臨的一個很大陷阱是,在現代化過程當中,很容易接受發達國家的理論和模式,但卻不了解發達國家達到那樣的階段是一個過程。現在在世界上占主流的理論往往是總結發達國家的經驗,有一定的參考借鑒的價值,但發展中國家的條件往往不同于發達國家,而且,發達國家的理論也經常在變化,不斷被后來的理論所否定,因此,要避免盲目照搬發達國家的理論,要謹記“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教訓。
發展中國家的學者應真正去了解發展中國家落后的原因是什么,改變這個落后的有利條件是什么,限制條件是什么,再去考慮如何充分利用有利條件,克服限制條件。不應該簡單拿發達國家的理論、經驗、產業、制度做標準依樣畫葫蘆。應該根據自己的問題、機遇和條件,進行理論和實踐創新,這樣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克服低收入和中等收入陷阱,維持快速增長,擺脫貧困,在一兩代人間實現國家的現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