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中國學者就憲法學理論體系提出的諸多觀點實際上都是在現代性的視角之下展開的,但對作為理論基礎的現代性本身卻沒有進行相應的說明。從現代性視角來看,古代憲法向現代憲法的轉變表現為憲法基礎從客觀的自然法向人為的社會契約論的轉變。《憲法學》理論體系的重構,應當奠定在社會契約論的基礎上。人民以社會契約為基礎,通過權利讓渡組建現代民族國家,從而確立公民與國家間的憲法法律關系。這種憲政體制是限制國家權力與保護公民權利的平衡性法律機制。
關鍵詞: 《憲法學》 理論體系 重構
一、《憲法學》理論體系重構的現代性背景
中國學者就《憲法學》理論體系提出了諸多觀點,如“動態憲法結構論”、“權利權力關系論”、“社會權利分析論”、“公民權利國家權力論”和“利益關系論”等。這些觀點基本上都寫入了教材的內容。然而,在教學的過程中會發現,這些理論體系的設計實際上都是在現代性(modernity)的視角之下展開的,現代性是其理論前提。但這些理論體系均以現代性作為不證自明的前提,從而在此基礎上進行相關的理論設計與推演,對于作為理論基礎的現代性卻沒有進行相應的說明。實際上現代性是現代憲法的正當性得以確立的根本前提,以現代性為視角,憲法理論的根基將得到更深入的說明,憲法理論體系也將在此基礎上得以重構。
現代性是一種精神素質,是現代社會的精神本質。現代性的本質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現代精神或者說現代理念。很明顯,現代是相對于古代而言的,因而現代首先標明的就是一種時間的流轉,即時間上的前后關系。在這個意義上,現代是歷史時間的產物,是現代自身給定的區分于古代的時間標志,因而也是現代自我確證的結果。這種自我確證否定了傳統中的最高權威,而將這種權威賦予到現代主體——人的身上。
從法律的角度來看,現代性使法律的本質脫離了非人為性而表現為人為性。這意味著法律的正當性根基從終極絕對性向沒有終極相對性的轉變,即現代法律的終極基礎是人的理性,理性內在蘊含的相對性則把人的理性這一所謂的終極實在給相對化了。換句話說,現代法律根本就沒有客觀的終極正當性基礎。憲法作為法律的法律,因而也就沒有真正的終極正當性基礎。這就是古代憲法(ancient constituiton)向現代憲法(modern constitution)轉變的根本問題——現代憲法的終極正當性基礎失掉了。
二、《憲法學》理論體系重構的正當性根基:社會契約論
古代憲法向現代憲法的轉變表現為憲法從以客觀的自然法為根基向以人為的社會契約論為根基的轉變。首先需要明確的是,這里所謂的憲法是從實質意義上來說的,即規范政治統治關系的根本性規范,而非近代以來以“憲法”名義命名的“憲法律”。就憲法而言,現代憲法(法律)的現代性主要表現在理論基礎上同古代憲法的根本性差異。古代憲法(法律)的正當性建立在傳統自然法的基礎之上;現代憲法則失去了這一永久的基礎而代之以社會契約理論。
社會契約論實質上包含著兩次立約。第一次是處于自然狀態的人之間相互約定讓渡出自己的一部分權利,從而準備進入社會狀態(政治狀態)。第二次則是人民與國家之間立約,即人民把第一次讓渡出來的權利授權給新組建的政治共同體國家,而國家則在授權的范圍內活動。社會契約論本質上是為了建立國家與公民之間的現代關系設想出來的,其在理論假設上是先于國家建立的。國家是自然狀態下作為平等主體的公民與公民借助社會契約讓渡權利的結果,從而表現為公民與國家之間的第二次立約,立約的文本形式即為憲法。這一西方近現代憲法理論模式的設定實質上是以民族國家內部的成員——某一特定民族國家之公民與其所系屬的現代民族國家之間的關系為假設出發點的。但是,在民族國家內部的關系上,憲法的現代性要求則表現為處理國家與公民之間關系的兩大原則要求:公民在讓渡權利的過程中所讓渡的部分形成了國家權力的來源(由此可以引申出權力分立與制衡的憲法要求,進一步則可以引出違憲訴訟的憲政機制),未曾讓渡的權利——自然權利則以“人權”的形式保留于憲法契約當中。
三、《憲法學》的理論體系設計
(一)《憲法學》的總體設計及其理論意義
從現代性的視角來看,作為與國家對應的政治理性人,公民在自然狀態下的自然平等關系基礎上,以社會契約論作為理論基礎,通過權利讓渡而組建現代民族國家,從而以憲法的形式法律化了公民與國家間的法律關系。這一法律關系理論模型設置的結果是建立了現代意義上的憲政政治體制,即限制國家權力與保護公民權利的平衡性法律機制,它是一種尋求政治問題法律解決途徑的模式。依照這一原理,總的來看,《憲法學》要分為總論、公民基本權利論、國家權力論和憲法運行論四大部分。
總論部分解決憲法的理論基礎、邏輯關系、憲法基本原則幾個主要問題。其中,從基本視角的選取來看,現代性構成了現代憲法的精神要素。而憲法的理論基礎是現代契約論,現代契約論本來就是現代性的一個表現。該學說是導出“公民權利國家權力”的理論基礎,也以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這一憲法關系作為主要內容。所以,這一學說的重要意義是解決當前憲法學理論上無法解釋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來源的問題。由于現代法律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建構權利體系,從而把法律表現為一個權利結構體系,因此,以現代社會契約論為基礎構建憲法上的權利體系,可以涵蓋“利益關系論”的內容。利益本來就是權利的一個內在構成要素,是權利的動力機制。而且,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是一個動態關系,雖然在價值上公民權利具有基礎地位和優先性,但在實際的憲法運行過程中,憲法的安定性或者說憲法構建社會基本法治秩序的價值也必須考量。
(二)《憲法學》的具體內容
具體說來,從內容上看,人民與國家之間的二次立約,其主要內容分為兩大部分,即政治部分和法律部分。這里所謂的政治部分,實際上指的是法律之外的、政治可以自行決定的部分。政治部分的主要特點是,對于政治決斷的結果,需要承擔政治責任而非法律責任。換句話說,法律無力解決的必須交由政治自行處斷。
在憲法當中,最核心的內容是法律部分。從法律上應該規定的原則來看,主要就是兩個,即分配原則和組織原則。分配原則主要是公民權利與國家權力的分配。組織原則則是國家機關間的權力劃分原則,即立法、執法和司法權限的劃分。由于公民權利尚存在自己保留而未曾授權國家的部分,因此產生了人權原則。國家機關之間的組織原則,要求權力之間的分立與制衡關系,所以會引出權力分立與制衡原則。在一個法治國家里,無論是公民,還是國家,抑或國家權力中的任何一種,都需要遵循法治行事。因此,在人民與國家的二次立約中,會派生出分配原則(派生出人權原則)、組織原則(派生出權力分立與制衡原則)和法治原則這幾個憲法基本原則。
憲法的基本原則,會在憲法規定上系統地轉化為公民基本權利、國家權力與制度、憲法運行法治化三個重要維度。這三個維度在《憲法學》體系中,即是分論部分的內容。從一般的憲法具體規定來看,多數憲法在結構上主體部分就是公民基本權利、國家權力與制度和憲法運行(即憲法制定、修改,憲法執行、憲法司法與憲法遵守和憲法監督)。因此,這樣來設計憲法分論結構,與法律規定之間會保持一定的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