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是宋代詞人秦觀詠七夕的《鵲橋仙》中的句子。
剛剛過去的七夕和即將到來的情人節,都是愛情的節日。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源自西方的情人節,越來越得到時尚年輕人的追捧,而傳統的農歷七月初七的“中國情人節”,卻逐漸被人們淡忘了。
其實,七夕這個“愛節”,對于中國人是非常重要的。七夕以人、牛、鳥,天、水、橋,以及乞巧瓜果,編織了一個美麗的神話故事,形成了深入老百姓心底的民俗儀式。“食以載道,敦化人倫”成了中國人傳承真愛和孝道傳統道德的載體,對于弘揚民族的優秀文化有著重要意義。
“七”在中國老百姓的心目中是個怪數,因為它能引發人們心中的喜樂哀怒愁。喜的是七夕牛郎織女是夜在天河相會,民間為此有婦女穿針乞巧、祈禱祝愿活動;樂的是孩子的“七竅玲瓏”,聰明靈巧,能有曹植七步成詩之才;哀的是七月十五“鬼節”要超度亡靈;怒的是遭人罵“七魄悠悠”大不吉利,至少缺心眼;愁的是“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有沒有著落。但是,正月初七是人日,人的生命得到最大的關注,因此,傳說中的神仙往往在七月七日降臨,凡人也常在此日成仙,所以,七月七日是古人充滿生命關懷的時日。
在飲食觀念上,我國也是以“七”為吉的。南朝·梁·宋懔的《荊楚歲時記》說“正月七日為人日,以七種菜為羹。”斯時,人們用七種菜果混合米粉煮羹,全家聚食,俗信食此羹可拂邪氣,能治百病。
我國漢族民間習俗,每年的農歷七月七日為“七夕巧節”。傳說天上有織女和牛郎雙星被天河隔開,二星只能隔河相望,不得相會。后來王母見憐,允許牛郎、織女每年七月七日晚上相會于河畔。是夕,喜鵲為之搭橋于河上。牛郎、織女相聚后,天明離去,重會再待來年。
在明代宮中,七夕皆穿鵲橋補子的繡袍。在民間,婦女則對月和牛女兩星穿針,穿過者為已向織女乞求到智巧,俗信會使人心靈手巧。其針質地有金、銀、 鍮石等多種,狀如篦子、針鼻細,有兩孔、五孔、七孔、九孔等,專作為七夕乞巧之用。《荊楚歲時記》云:“是夕,婦人婦女結彩線,穿七孔針,或以金、銀、鍮 石為針,陳瓜果于庭中乞巧。”崔顥《七夕》詩曰:“長安城中月如練,家家此夜持針線;仙裙玉佩空自知,天上人間不相見。”
七月七日牛郎織女的天河相聚,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動人的愛情傳說,七夕的乞巧亦反映了普通民眾對愛情最為樸實的祈愿。在古代的封閉社會中,無論是近在咫尺,還是遠在天涯,那些深愛著的情侶們都在翹首等待著在這一天雙雙墜入愛河,永世不忘,再無別期。無論是帝王妃子、文人墨客、征人思婦或耕夫村姑,都為牛郎織女的情事所感化。這是中國人的生活中閃耀著愛之星光的夜晚,也是中國文化中充滿愛之情意、最動人的篇章。
中國的民俗節日大多與農事有關,當然,也和天象、人事及其所反映的觀念和情感有著密切關系。唯獨七夕節日,它的傳承與變遷總是關乎著情愛。
溯源七夕,主要見于文獻與口傳。最早記載牽牛織女俗傳的是周至春秋中葉的文獻《詩·小雅·大東》:“唯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然而,七夕風俗成俗的成熟階段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
南朝的《荊楚歲時記》云:“七月七日,為牽牛織女聚會之夜。”魏曹植的《九詠注》說得明白:“牽牛為夫,織女為婦,雖為匹偶,歲一會也。織女、牽牛之星,各處河之旁,七月七日,得一會同也。”東漢有無名詩人詠嘆牛女相思曰:“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西漢劉安在《淮南子》中所記的鵲橋傳說和《文選·卷一》班固的《西都賦》中“集乎豫章之宇,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而右織女,似云漢之無涯”記的牛女像,都應當是當時俗傳的產物。
時俗是一種儀式,儀式中總要有美食的深化支持以為內容。七夕祈愿于美食的記載見于《太平御覽卷·三一》引晉周處《風土記》云:“七月初七,其夜灑掃于庭,露施幾筵,設酒脯、時果,散香粉于筵上,以祈河鼓(注:指牽牛)、織女”;“而愿乞富、乞壽,無子乞子”。《四民月令》所記的七月七日以曝曬經書(曝衣)、星神相會、守夜祈愿為主要內容,其守夜之俗,還點出了“七夕”之稱的本義。
唐宋間較重乞巧節,有較為盛大的慶節活動。如《開元天寶遺事》說:“(玄宗)帝與貴妃每至七月七日夜在華清宮游宴,時宮女輩陳瓜果酒饌,列于庭中,求恩于牽牛織女星也。……宮中以錦結成樓殿,高百尺,上可以勝數十人, 陳以瓜果酒炙,設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嚴格說來,七夕實際是古代的女人節。女人乞巧求福,求愛情美滿,嫁個如意郎君,均盼在此時。七夕祭星與享用的節物,大略有湯餅、同心鲙、斫餅、煎餅、油 (饣追) 、巧水、巧餅、巧果等。
湯餅,見《風土記》:“魏人或問董勛云:七月七日為良日,飲食不同于古,何以?勛云:七月黍熟,七日為陽數,故以糜為珍。今北人唯設湯餅,無復有糜矣。”可知在湯餅之前,古人七夕是用糜粥。
斫餅,見《唐六典》:七月七日進斫餅。斫餅即切餅,熟餅切后再吃。
煎餅,見《歲時雜記》:“七夕,京師人家亦有造煎餅供牛女及食之者。”
油(饣追),清代江西建昌地區,七夕女子作乞巧會,羅拜月下,用米粉煎油饣追)食之。
巧水,清代江西廣昌地區,七月七日婦女作乞巧會,羅拜月下,以各種果實置糖水蜜水中,露一宿后,天明飲之,謂之“巧水”。
果茶,清代福建羅源地區,七夕家家戶戶以桃仁雜果占茶,互相遞飲。
巧餅,清代福建邵武地區,七月七日做面餅,謂之“巧餅”。
熟豆,清代福建漳州地區,七夕女兒乞巧,持熟豆相饋,謂之“結緣”,與佛節的結緣豆相同。
巧果,清代江蘇武進地區,士大夫家饋贈,七月七日必以巧果相餉。
同心鲙,見《金門歲節》:“七夕裝同心鲙。”
古代乞巧活動還有“斗巧宴”。《元氏掖庭錄》說:“九引臺,七夕乞巧之所,正大中,洪妃寵于后宮,七夕諸嬪妃不得登臺。臺上結彩為樓,妃獨與宮官數人升焉。剪彩散臺下,令宮嬪拾之,以色艷淡為勝負。次日設宴大會,謂之斗巧宴,負巧者罰一席。”
炎夏的暑熱盡管讓人難以忍受,清新的飲食卻給人美好的享受。
七夕還有一個與習俗有關的食物,即水上浮物。東漢至梁有水上浮卵、浮棗、浮李的象征性儀式。見《玉燭寶典·卷三》引文云:“羽觴縈波進,素卵逐流歸。”《藝文類聚·卷四》引文云:“灑玄醪于沼 ,浮絳棗于泱泱。”這種浮卵習俗來源于簡狄行浴吞卵的神話,而浮棗是其簡化形式,已有后世婚禮用棗的意義——“早生貴子”。上巳有祓禊求子的習俗,七夕的漂浮習俗,有可能是古代女子沐浴時抓乞子石的模擬,其實也是一種求愛的延續。
如果說牛郎織女七夕相會是千百年來感動中國老百姓的愛情故事的話,那么,牛女傳說的一種變型,董永的故事更是宣揚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孝道。
董永遇織女而為妻的傳說早在漢代已見諸記載。《天平御覽·卷四》——引劉向《孝子圖》曰:董永……父亡,無以葬,乃從人貸錢一萬。永謂錢主曰:“后若無錢還君,當以身作奴。”……葬父畢,將往為奴,于路忽遇一婦人,求為永妻。……永遂將婦人至錢主。……主問永妻曰:“何能?”妻曰:“能織耳!”主曰:“為我織千匹絹,即放爾夫妻。”于是索絲,十日之內,千匹絹足。主驚,遂放夫婦二人而去。行至本相逢處,乃謂永曰:“我是天之織女,感君至孝,天使我償之。今君事了,不得久停。”語訖,云霞四垂,忽飛而去。這就是膾炙人口的黃梅戲《天仙配》的原版故事。
織女下嫁董永是為其“至孝”所感,這是一種很重要的觀念。《晉書·天文志》云:“織女三星,在天紀東端,天女也,主瓜蓏絲帛珍寶也。王者至孝,神祗咸喜,則織女星俱明,天下和平。”這表明織女星和人間的孝親之情具有本源性的連帶關系,王者至孝則織女星明,董永至孝則織女下嫁,后者是作為前者的一個例證出現的,是說至孝之人是會感天動地的。
筆者并不否認古代神話故事形成和天象的關系,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忽視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情感因素。無論是“文以載道”,或者是“食以載道”,中國傳統習俗中的精華部分,總是以自己獨特的價值觀、思維方式和審美情趣向一代一代的中華兒女傳承著真的昭示、善的顯揚和美的啟迪,教育我們不可不敬畏天地,不可不敬孝父母,不可無羞恥之心。是愛(愛),就要有真心,有真情;是孝,就要“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教人行好勸善。
七夕、董永孝親的俗傳,從地上到天象,再由天上落到人間,牽動了多少人的善心。一碗除夕夜的餃子,引發了使外國人弄不明白的億萬人的春運大遷徙。這便是中國文化的魅力。
孝是中國古代傳統社會的基本道德,指子女應盡的義務,包括尊敬、撫養、順從、送終、守制等。從動物學上講,這實質上是一種“反哺”行為。但中國人之重孝道,幾乎成了區別于其他民族的最大特點,可以說,中國人的優點和缺點都可以從這里得到解釋。我們這一代人幾乎都受過諸如“王小臥冰取魚”等以食孝親的孝道教育。
據《每日新報》載,7月14日,北大校長周其鳳回湖南老家,為母親慶祝90大壽,周校長長跪在母親膝前達10分鐘,母子相擁而泣。此事,引起了網友的爭議,甚至還有質疑。愚以為,一個人為母親下跪,就是天經地義的,有何可質疑之處?孝順父母是每個有良知的中國人應有的義務和美德。有閑工夫質疑他人之孝道者還是常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或者是多關心關心社會上的老人吧。
你有再多的錢也有花完的一天,你再時尚靚麗也有老的時候,而親情卻永遠是我們最溫暖的歸宿。
(下期預告:歲歲重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