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美國現實主義小說中的清教主義傾向

摘 要：在美國現實主義文學作品中，現實主義作家塑造的人物形象都具有清教主義倡導的濃烈的平等、自由等思想的色彩。作為一種社會力量同時也是一種情感力量，清教主義影響著作品本身的形成；作為一種倫理規范，它又制約著社會與作家的道德形成。筆者將通過對清教主義的發展歷程，并結合部分美國現實主義作家的作品的分析，論述清教主義思想對美國現實主義小說的影響。

關鍵詞：清教主義；美國文學；現實主義小說

作者簡介：

李嶸劍，女，1980年出生，吉林長春人，吉林動畫學院教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鄭茗馨，女，1984年出生，吉林長春人，吉林動畫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9—81—03

清教主義思潮發端于16世紀初的英國宗教改革運動，隨著清教主義群體的發展與壯大，清教徒們開始進行宗教制度方面的改革，因此受到當時政治統治者嚴厲迫害。迫于無奈，清教徒中的改革派遠赴他鄉，去尋找他們心中的“山巔之城”。這些保持了最初信仰的清教徒在北美這塊土地上使自己的理想得到進一步凈化，并逐漸演變并成為了美國的清教主義。清教主義從某種意義上講，它不屬于一種宗教派別，它更像是一種生存的態度和一種物質與道德層面的價值觀。清教主義思想作為美國歷史、文化、文學的發端，對美國社會的發展產生了不可估量的正向影響。

佩里·米勒，這位美國清教主義思想研究的開山之人，對清教的思想結構做出過系統且深刻的分析，并在相當程度上推動了美國清教研究的發展進程。他曾指出，清教主義在美國思想中長期以來一直處于主導地位，因為清教徒的后代們把他們先輩的思維方式及價值觀刻在了自己的理念里，把這種思想的影響擴大到整個國家范圍之內，并在許多活動中起著重要的作用。無論是殖民地文學、美國浪漫主義文學，還是現實主義文學都受到清教主義思想的影響。它不僅是美國思想文化的淵源，也是美國民族文學的發軔之所在。

現實主義文學是美國民族文學的真正開端，廢奴文學和表現美國特色的“鄉土文學”標志著美國現實主義文學的獨立特質，以豪威爾斯、馬克·吐溫、亨利·詹姆斯為代表，現實主義在19世紀70年代成為美國文學的主流。當然，受歐洲現實主義文學的影響，美國現實主義文學在本土的派生與外來的接納中繼承了歐洲現實主義的創作特點，在強調客觀真實性，揭露與批判社會現象后的本質的同時，也形成了美國現實主義文學自己獨特的東西，如美國現實主義文學強調人與社會環境的關系描寫，更注重人的內心世界與精神分析，塑造更加典型的形象。同時，他們張揚進步，肯定積極的東西。因此，事實、觀察、文本、確鑿的證據就成為了現實主義作家藝術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另一個具有典型意義的范疇是清教主義政治影響性。作家通過他們的作品或作品中的所塑造的人物，對現實社會中的各種現象、事物、人物發表評論，語言之犀利，態度之分明，尤為凸顯了作品的社會意義及現實意義。這些恰恰符合恩格斯給現實主義所下的定義：現實主義除了細節的真實外，還要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因此，美國文學中的人物形象既有鮮明的個性，又有特定的社會階級烙印，如《湯姆叔叔的小屋》中的湯姆叔叔就成了特定環境中的特定美式人物。

從某種意義上講，廢奴文學是美國現實主義文學的先聲，早期清教徒們所倡導的平等、民主、自由思想在廢奴文學中得到了最好的詮釋。16世紀20年代，乘著“五月花號”來到北美的英國的清教徒先驅們共同簽署了“五月花合約”，他們起草了生死與共的公約，民主選擇了總監，實行自治，每一個成員都享有平等自由的民主權利，這也為后來的“獨立宣言”所倡導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若干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作了很好的鋪墊。斯托夫人在《湯姆叔叔的小屋》中書寫了兩種人——白人奴隸主和黑奴之間的不平等，它站在反對蓄奴制進步的立場上，描寫黑奴的非人性，為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繁榮奠定了基礎。

19世紀末至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現實主義文學逐步趨于成熟。它反應的內容主要包括美國勞苦大眾與壟斷資產階級的矛盾，并廣泛涉及這種矛盾制約下的人生百態。被稱為美國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的豪威爾斯總是在作品中一再強調道德的作用大于力量，他認為人們應該有同情心和正義感，不同的社會階層應該積極地適應生活環境，融洽地與彼此相處。這種思想顯然受到美國啟蒙家清教徒富蘭克林的影響。富蘭克林在其《自傳》中，為完善自己制定出一整套美德與規范，為清教徒的道德觀做了最完美的闡釋。豪威爾斯的小說《塞拉斯·拉帕姆的發跡》同樣是自我造就自我完善這一主題，主人公拉帕姆在事業上寧可自己破產，也不愿意與同伙合謀逼垮他人為代價而東山再起。他毅然退出資本主義商業世界喪失人性的競爭傾軋，選擇清貧，從而獲得了道德升華，拉帕姆的選擇是對工業資本主義非道德性的功利主義的批判。經濟上的破產反而標志著拉帕姆精神上的提升，房子的坍塌使兩者的轉化變得更富有戲劇化，同時代表了豪威爾斯關于人類和社會理想主義觀點的勝利，他希望美國成為一個更人性、更道德的地方，就像拉帕姆游歷的利他國（altrutia）一樣。

馬克·吐溫將19世紀的美國現實主義小說推向了高潮，他第一次正面描寫黑人與白人的平等地位，大膽地披露與批判那個“鍍金時代”下人性的泯滅和道德的迷失。在《哈克貝里·費恩歷險記》中，通過哈克這樣一個天真無邪、不受所謂“文明”沾染的孩童，馬克·吐溫對虛偽的宗教、封建與落后的種族歧視作出了深刻無情的揭露，他的字里行間表達了對黑人同情。在美國文學史上，黑人形象第一次被賦予了高尚的人格與平等的社會身份。這與美國早期清教徒簽署的“五月花公約”中所倡導的清教主義崇尚平等、民主、自由思想如出一轍。

早期的清教徒為了生存，展開了與自然界艱苦的斗爭，嚴酷的邊疆環境塑造了他們堅毅的性格，他們在新的國度上重新建立“伊甸園”，締造了除了美國之外特有的“美國夢”。佩里·米勒在評價他們時寫到，“他是一個夢想家，卻從來不忘記二加二等于四；他是耶和華的士兵，卻從來不會在買賣中失利……他來到新英格蘭建立一個完美的社會和選民的王國，但他不期望這個國度能夠至臻完美，而是堅信這是犯錯誤的人們可以造出的最好國度”。

可以說“英格蘭有過清教革命，卻沒有創建清教社會；美國沒有經歷過清教革命，卻創建了清教社會。清教徒留下的文化遺產經過修飾、改裝和擴散，成為美國的精髓”。這種精髓就是美國人樂觀、追求自由、實現“美國夢想”的執著精神。善于寫“國際題材”的亨利·詹姆斯通過小說將新世界的先進觀念帶到了舊世界。在《鴿翼》《專使》中，詹姆斯根據自己的觀察和認識，在同歐洲人的比較之中，力圖表現美國民族性及美國精神中的細微特征。如果說歐洲象征著保守的傳統主義，美國象征著開明的個人主義，那么詹姆斯的理想就是將兩者融合、和諧起來。

崇尚簡樸的宗教儀式一直受到清教徒們的推崇，他們篤信《圣經》，崇尚對樸實無華的生活理念。這些都如風向標一樣使美國文學的文風趨于簡樸、直接與平實。馬克·吐溫平民、平易、平實的語言風格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而他的口語化風格進一步推動了美式英語的規范與獨立，文學大師海明威的作品無疑繼承了這一文體風格。

此外，美國清教主義形象入微的觀察事物的方式成就了具有典型美國文學特點的象征主義的產生與發展，美國清教徒們借助一種典型美國式的文學象征符號表現其感知和態度。美國現實主義奠基人豪威爾斯，為現實主義文學提出過一系列的理論原則和指導方針。他用那個時代最敏感，最深邃，最艱深的文字，將象征作為一種典型的寫作手法普遍的應用于自己的文本創作中。在當時的美國文學領域，新亞當、新伊甸園式“美國神話”的輪廓日漸明朗地顯現出來，作品內容也日益充實。這就成就了19世紀特色鮮明的“美國式”的民族文學。亨利·詹姆斯在他的作品中運用“亞當”的題材，許多內心純凈的 “新人”的形象隨之產生。即使發展到20世紀，“美國的亞當”仍作為創作范式影響著美國文學。受其影響的有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埃里森的《隱形人》，福克納的《喧囂與騷動》中的若干典型的人物形象。在許多文學作品中，美國清教徒式的樂觀主義反映于現實主義作家的字里行間，這些都證明了美國形成時期的清教主義思想對現當代美國文學的深遠影響。

清教思想“不僅是美國早期最具連貫性和最為強大的唯一元素，它也是歐洲歷史進程中一個關鍵時期的重要表達，誰如果想要理解現代就必須對它和它所遺留給現在的遺產有所了解”。清教主義作為一種宗教形態，所倡導的一種特定的價值體系卻長久地留存著，對美國的現實社會產生著巨大的影響，清教思想已經成為美國社會的一種符號，它對美國文化、美國特質、美國人的思想和價值觀、美國夢的形成和發展有著持久的作用和影響，形成了一套對美國的文化來說非常基本的觀念體系。從文學的角度考慮，清教主義既是一種社會力量、社會價值觀、道德的基座，又影響著作家創作的文本范式。清教主義思潮往往提供一種社會倫理規范，制約著作家的書寫主題與形式，同時，清教主義更是一種正能量的價值體系，塑造著美國獨特的文化與文學精神，這也是現實主義處于美國文學主導地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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