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與“局中”

約好與一位友人在家中下棋。時候已經不早，友人卻姍姍未至，我便將棋子擺上棋枰。布子時，我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擺自己的棋子尚不費力，可要替友人擺好棋子，就略顯得吃力一些，尤其是最后一排的“帥”、“士”、“相”等子，更得伸長手略微站立才能夠著。擺了幾子，我便把椅子擺在兩人的位子間，這下布起子來輕快多了。

友人趕來后，我把擺子的事情向他講述一遍，并附帶上我的感受：“通過擺棋布子，我發現如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擺自己的子就容易，擺他人的子則困難。而倘若坐在他人的位子上，擺得好別人的子，擺自己的子又難了。唯有坐在自己和他人中間，既擺得好自己的子，又夠得著他人的子，不偏不倚，豈不適然?芽”

友人沉吟半晌，答道：“道理雖是這樣，但尋常人往往只坐自己的位子，擺自己的子，能坐在他人位子上的已經罕有，而如能不偏不倚，居中而坐者，這種人想來也是鳳毛麟角了。”

的確，在下棋時，人總是只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落自己的子，看自己的棋，即便坐在一旁觀看，也往往下意識地對著棋枰指手畫腳，或幫著紅棋對付黑棋，或幫著黑棋對付紅棋。這時，盡管人的位置居中，但他的心卻仍在局中。“觀棋不語真君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居中觀弈與兩人對弈，由于所處位置不同，所觀察到的局勢也不盡相同。較之對弈者，居中者往往看得更真，看得更全，看得更遠，他們能夠兼顧對弈雙方的套路和走勢，而對弈者就算考慮得再縝密，也總是看己思己多過看人思人。

擺棋時難得不偏不倚，下棋時難得觀棋不語，其實，不論下棋，還是擺子，里邊都包含著人生的哲理——居中不易。人站在自己的“位子”上考慮得失時往往容易，而能夠居中而坐、居中而思、居中而行者又有幾人?芽一生酷愛下棋的紀曉嵐，在晚年卻為自己取號“觀弈道人”，正是因為下棋容易，觀弈不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知居中，只緣身在局中。下人生這盤“棋”，走到關鍵的幾步，如果能夠跳出局中，用居中觀弈的眼光審時度勢，人生這盤棋便一定會走出水準，走得精彩。

編輯／王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