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的村莊（組詩）

秋天白了

秋天白了的季節

你正從遠方趕來

所有的大雁帶著你的

余音 它們正如我一樣

在日漸減少的日子里

遷徙 奔赴南方

此時 大地一片蒼黃

豐收的鐵鐮上 有我

辛勞的親人 他們

急急奔走 忙碌

只為顆粒歸倉

稻草人 一再沉默的

孩子 在秋風中

揮舞著手臂 幸福

從來就是那么簡單

我命定的旅途也不會

太遠 它終歸還是

回到故鄉 那時

靜靜立著的桉樹林

將埋下我寶貴的秋天

一滴露珠照亮村莊

當我推開春天的

薄暮之門 所有的

花朵正在歡呼

我所愛的村莊

依然清貧寧靜

桂花樹下的小男孩

已經丟棄他的小時光

溫暖的海風吹過屋頂

他看到青色的瓦片

長滿了青苔 一粒

苦楝子在瓦檐里冒出

我沿著它的經脈

可以找回我的故鄉

多年來的草垛子

已奄奄一息 老水牛

揮著尾巴 淚流滿面

像一滴露珠返回村莊

深入懷念 趕牛的祖父

已經長眠于山丘

我看見的紫云英鋪著

長裙 把往事彈了又彈

那些山坳里的炊煙溫潤

又把大地鋪上了新裝

坐在山邊金黃的

白樺林旁 我似乎

也是一滴露珠 凝望

村莊 留戀它舊日的

氣息 久久不愿離去

風中行走

風中行走的人

是榮光的 他帶有

大海的氣息 也散發

泥土的銅質 他像

一匹向上的火車

不分晝夜 永不停歇

他微涼的雙肩 或許

滄桑許多 倔強的

雙腳磨起了老繭

但依然如舊

風不停地從耳邊

掠過 發出蔑視的

歡笑 但它已被

打敗 像無助的樹葉

返回大地 埋葬在

秋天的帳篷里

這風中行走的人

才是默默運行的

星辰 在寂寥的

山谷里閃爍著光芒

被風吹遠的夏天

在故鄉 一切都

順從著村莊 暮色

四合 大地安詳

回到原本的地方

這是一種夙愿

我在八月出生 桂花

滿地 月亮正從

童年里走失

被風吹遠的夏天

我們已經畢業 娶妻

生子 太多的

所愛已黯然舍去

只有風吹不止 青春

不息 我仿佛穿越

故鄉的秋天 在田塍里

端坐一個個下午

打撈歲月里的稻黍

又或在山中靜默

打坐 聽松子從身邊

脫落 沉寂 一條

無名的小溪送來的泉聲

是不可多得的饋贈

走過槐樹林

當夏天來臨 槐樹林

鋪展著無邊的美

葫蘆灣的小山村

蟬再次唱響命運的

歌謠 我也曾經學著

快樂 可童年已隨著

河水遠逝，我所愛的

人們還在地里勞作

我所恨的命運如影隨形

山坡上的黃草青了

又黃 我的親人

像落日一樣 命若琴弦

槐樹林啊 落滿了

時光之劍 我終究

在那里輕輕躺下

這土地上的兒子

終歸要在土地上歇息

老去 不管高高的

曬場上堆滿稻子

只要天空運行著星辰

我要低垂著頭顱趕路

像槐樹林一樣，走到

哪里 就在哪里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