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2年,阿根廷國內陷入空前的經濟危機,通貨膨脹高居不下,失業率更是節節攀升。為轉移國內民眾日益高漲的不滿情緒,加爾鐵里政府決定鋌而走險,通過武力解決馬島問題。
反目成仇
馬島主權之爭起于1833年,當時一支英國遠征小隊踏上馬島,將原有的阿根廷居民驅走,宣布該島為英國所有,此后島上主要以英國移民為主,盡管人數只有2000人左右,但他們一直堅定地拒絕阿根廷的主權要求。不幸的是,號稱拉美“ABc三巨頭”之一的阿根廷也不肯放棄對馬島的領土訴求,它在1910年和1927年兩次提及馬島問題(當時英國還是阿根廷重要的政治盟友與商業投資來源國),布宜諾斯艾利斯不但要求得到馬島本身,還包括周圍的附屬地區(如南喬治亞島)。在1945年加入聯合國后,阿根廷又竭力利用聯合國第114號決議的內容,將馬島問題列入“非殖民化”工作內容,這一努力在1965年得到回報,聯合國大會第2065號決議要求英阿雙方“根據第114號決議的精神和尊重島民的利益(不是愿望)”的前提下談判解決領土爭端。
談判從1966年持續到1980年,英國外交部一度認為盡快將馬島主權移交給阿根廷最符合島民和英國的利益,因此他們不鼓勵在島上投資,并同阿根廷簽署一項交通協議,使馬島的對外聯系依賴來自阿根廷本土的每周定期航班,但福克蘭島公司(成立于1851年,被英國固來特公司控股)擁有半個馬島土地所有權,同時在英國議會下院有相當影響力的“福克蘭島委員會”有足夠政治能量阻止主權順利交接。隨著上世紀70年代阿根廷軍人集團獨攬國家權力,并針對左翼人士發動以肉體消滅為目的的“骯臟戰爭”,英國國內及馬島團體反對移交的呼聲越來越高。1979年,新的英國外交大臣卡林頓勛爵(Carrington)試圖利用租借協議來打開談判局面,方案是“主權歸阿根廷,但英國長期租借,期間島上日常行政管理由英國負責”,阿根廷對此表示接受,可是方案于1980年12月2日呈交英國下院時卻被否決了。
感覺被耍弄的阿根廷軍人們決心給英國一點顏色瞧瞧,1981年12月6日,由利奧波德.加爾鐵里(Leopoldo Galtieri)上將領導的新的軍政府奪得權力,他是個有親和力的軍人,但政治上卻很幼稚,據說嗜酒如命。軍政府的各項政策主要由海軍司令喬治·阿納亞上將(JorgeAnaya)制定,同其他阿根廷上流人物不同,阿納亞是一個堅定的反英主義者,他在擔任駐英武官時就痛恨英國人,據說阿納亞支持加爾鐵里奪權的條件便是后者答應把英國勢力從馬島乃至整個南大西洋趕出去,而軍政府的三號人物,空軍準將巴斯里奧·拉米·多索(BasilioLami Dozo)要謹慎得多,但他沒有給狂熱的阿納亞制造麻煩。阿根廷海軍參謀部制定了兩個絕密計劃,其中“阿爾法”計劃旨在南喬治亞島建立秘密軍事據點,而另一個“警察”計劃是要對馬島發動全面進攻。隨著準備工作的深入,“警察”計劃開始被阿軍方列為首選計劃,它將動用包括航母在內的阿海軍大部分主力艦艇、3000名陸戰隊員和特種部隊,計劃于1982年3月15日完成,整個行動準備時間將從1982年5月中旬持續到7月中旬,首選開始日期為7月9日(阿根廷獨立日)。正當“警察”行動如火如茶地策劃之際,“阿爾法”行動的第一階段于1981年12月開始實施,阿海軍把41名廢金屬工人送到南喬治亞島西北面登陸,名義是察看當地廢棄的捕鯨設施的損壞程度,阿根廷工人拒絕到50公里外的英國營地辦理簽證手續,這違背了之前的慣例,英國政府提出抗議。盡管英屬福克蘭總督萊克斯·亨特(Rex Hunt)視此事為阿根廷政府有預謀的行動,意在測試英國的反應,但英國駐阿大使卻認為不必小題大做,畢竟英國的外交策略仍然保守地堅持奉行近200年的“光榮孤立”路線,隨著自身經濟和國際地位日益下降,倫敦理智地將主要精力放在歐洲以及北約方面,特別是在保守黨1979年贏得英國議會下院選舉后,有關加強防務與發展經濟的爭論再次成為唐寧街爭論的焦點。
1981年6月,英國國防大臣約翰-諾特向議會提交一份被稱為“王國防務改革計劃”的提案。在這份提案中,諾特指出英國當前最大威脅仍然來自蘇聯及華約組織,最大的戰略利益來自歐洲及北約,最重要的戰略要地集中在北大西洋和英吉利海峽,因此應盡可能從全球收縮觸角,將主要力量部署于北半球。這份報告最直接的受害者無疑是擔負海外防務使命的皇家海軍——航母數量將由原先的3艘減至2艘,驅逐艦及護衛艦的數量將由59艘減為50艘。同時根據報告要求,皇家海軍的遠航范圍也被大大縮小,海軍數量將被至少精簡1萬人。雖然英國政府開始從全球范圍收縮力量,但有些島嶼仍被定義為具有重要戰略價值而予以保留,不過馬島的價值評估卻非常微妙,皇家海軍堅持這片人煙稀少的群島是英國南大西洋上的重要據點,也是英國進入拉美的唯一門戶,不能輕易放棄,可是口袋空空的英國政府卻覺得那里是個越早甩掉越好的包袱。
混亂中的應戰
1982年,阿根廷國內陷入空前的經濟危機,通貨膨脹高居不下,失業率更是節節攀升。為轉移國內民眾日益高漲的不滿情緒,加爾鐵里政府決定鋌而走險,通過武力解決馬島問題,在他看來,馬島遠離英國本土,一旦開戰倫敦未必會作出太強烈反應,即使想抵抗也很難保證兵員以及物資補給,再加上英國保守黨政府已作出將防務重點集中于歐洲大陸的政治宣示,更讓阿根廷看到有機可乘,從而提升阿根廷大國形象,增強民眾凝聚力,堪稱一舉兩得。因而,阿高層決定把“警察”計劃加速升格為一次重大軍事冒險,時間定在1982年6至10月間,此時負責馬島作戰訓練的英國軍艦“奮進”號(HMSEndurance)恰好離開該水域,前往其他區域巡邏。
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1982年3月9日,幾名狂熱的阿根廷青年擅自踏上南喬治亞島并升起國旗,英國政府為此命令“奮進”號繼續留守馬島,并派出23名陸戰隊員登島驅逐。這一事件在阿根廷國內引起軒然大波,加爾鐵里認為與其等到6月份開戰,不如利用此次國內反英高潮先發制人,不僅能夠達到其戰略目的,同時還能轉移已經積重難返的國內矛盾。3月23日,加爾鐵里最終下定決心,武力收復馬島,并將此次軍事行動定名為“羅薩里奧”(Rosario,即“警察”計劃的正式名稱)。此消彼長,原本以為此次事件僅僅是一個有限沖突,倫敦方面對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怒火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阿根廷已經進入全面戰備狀態的最后時刻,倫敦才意識到戰爭已經迫在眉睫,為此皇家海軍悄然派出一支特混艦隊開赴馬島附近海域,這支特混艦隊不僅包括水面艦艇,還包括兩艘攻擊核潛艇,但顧忌到長途奔襲乃兵家大忌,英國僅是將該艦隊錨泊在距離馬島16海里的地方。
相對于英國方面的謹慎,阿根廷則是大刀闊斧。4月2日凌晨4時30分,阿根廷首先吹響戰爭的號角,向馬島發起全面進攻,150名特種兵乘坐直升機空降馬島首府斯坦利港,并炸毀了位于布魯克灣的空無一人的英國陸戰隊兵營。控制港口之后,2800名阿根廷陸軍士兵在鯡魚灣(Mullett Creek)登陸,不過60余名英國陸戰隊員及當地民兵用MAG機槍和84毫米反坦克火箭筒進行了抵抗,在擊毀一輛阿軍的LVTP-7兩棲戰車后退到總督府內。交火持續到上午9點30分,英軍宣布投降。與此同時,阿軍護衛艦“哥里科”號(Guerrico)也趕到停泊有英艦“奮進”號的南喬治亞島,在己方3架直升機的掩護下,逼降了當地英軍。
英國屬地遭到了入侵,但瑪格麗特·撒切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領導的英國保守黨政府一開始并未馬上做出派兵決定,因為內閣聯合情報委員會給出的馬島形勢很不樂觀,在8000英里外,逐步惡化的天氣環境下,對裝備良好、人數眾多之敵展開軍事行動實在太過冒險,因此唐寧街仍寄希望于外交解決。可是局勢到了4月1日卻發生驟變,撒切爾夫人擔心對阿根廷的入侵行動示弱會在議會和公眾中引起強烈反彈進而引發政治地震,要知道她珍視蘇聯媒體送給自己的“鐵娘子”綽號,希望自己面對危機時做得比男同行更好,如果在馬島問題上示弱,即使本屆保守黨政府能夠幸存,她自己也將不得不辭職。更重要的是,對馬島一往情深的皇家海軍司令亨利·里奇爵士(Henry Leach)在陪同撒切爾夫人出席4月1日晚的議會下院會議時,用動人心魄的演講陳述了馬島與英國榮譽的關系,強調武力奪回馬島雖然危險,但并非不可能,“面對這場令人絕望的危機,如果英國不出兵,我們的國際聲譽將一落千丈”。里奇的發言打動了所有的人,4月2日(星期五)凌晨,英國宣布與阿根廷斷交,成立以撒切爾為主席的戰時內閣,作為最高決策機構,英國國防部向全軍下達作戰命令。4月3日,英國議會上院全票通過武力收復馬島的決議。需要強調的是,當阿根廷入侵的消息被報道后,英國公眾的憤怒情緒大大出乎政府預計,二戰后國力的持續下降已經讓高傲的英國人士氣低落,僅僅9個月前,20世紀英國最大的城市暴亂席卷40余座城鎮,1982年1月份的全國失業者達到300萬人,創30年代全球經濟大蕭條以來的新高。英國民眾心中的情景是:在國力最虛弱的時候,一個拉美的專制政權入侵英國領土,殺害英國士兵,奴役英國居民,加之一張有關戰爭的電傳照片反映阿根廷士兵用槍逼迫英國戰俘面朝下趴在地上,徹底激起了英國人的憤怒,對撒切爾來說,正所謂“民氣可用”。
與此同時,英國還利用嫻熟的外交手腕把阿根廷逼到失道寡助的地步。4月3日,英國駐聯合國大使安東尼·帕森斯爵士(Anthony Parsons)推動安理會通過第502號決議,強調阿根廷的行為是違反國際法的并要求其立即撤軍。同一天,撒切爾夫人通過電話說服法國總統密特朗暫停對阿根廷的出口AM39“飛魚”空射反艦導彈、“超軍旗”攻擊機和渦軸發動機(供阿根廷IA-58“普卡拉”反暴亂攻擊機所用)。4月10日,歐共體(歐盟前身)在英國的呼吁下宣布對阿根廷實施為期一個月的貿易禁運,并考慮延長禁運期。英國最大的外交勝利是贏得了美國的外交支持,阿根廷曾希望通過加爾鐵里同美國某些高官的私人關系來加強兩國外交合作,希望借助美國的影響力來對抗英國的武力討伐,時任美國國務卿的亞歷山大·黑格一度往返于倫敦與布宜諾斯艾利斯之間,試圖連哄帶騙迫使雙方妥協,避免蘇聯人“漁翁得利”。4月8日,黑格用威脅的口氣警告撒切爾夫人“考慮大西洋聯盟的共同利益”,然而一向以“英美特殊同盟關系”為榮的撒切爾夫人不吃這一套,“鐵娘子”敲著辦公桌吼道:“張伯倫在1939年用的就是這張辦公桌,他胡說什么捷克離我們還遠著呢!正是由于他的失職,大批英國人白白喪了命!”聽到撒切爾夫人把馬島爭端同二戰前夕張伯倫的綏靖政策相提并論,黑格知道她下定打仗的決心,于是停止外交斡旋。當時正值冷戰高峰,英國這樣一個重要的盟友比遠離世界中心的阿根廷重要得多,美國國防部長卡斯帕爾·溫伯格(Caspar Weinberger)向英國人表示美國愿意提供任何幫助,但必須在保密的情況Yo后來的戰事證明,美國的協助對英國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沒有美軍的后勤及情報支援,英國通過阿森松島中轉物資無論準備還是作戰都會花更多時間,這將很可能遭遇即將來臨的冬季,那是任何戰事都無法進行的歲月。
調兵遣將
利用有利的國內外“軟優勢”,撒切爾加快了備戰的腳步。4月1日,英國皇家空軍應海軍要求,派出7架C一130H運輸機搭載戰略物資抵達英國位于南大西洋的重要戰略基地阿森松島(Ascension)。4月2日,英國政府決定派出一支特遣艦隊增援南大西洋,并暫停正在執行的艦艇退役計劃。4月5日,皇家海軍航母“無敵”號(HMS Invincible)、“競技神”號(HMS Hermes)以及船塢登陸艦“無恐”號(HMS Fearless)在4艘驅逐艦、7艘護衛艦、4艘登陸艦以及6艘補給艦伴航下奔赴前線,艦隊里搭載有2000余名陸戰隊員,他們首先在阿森松島進行短暫休整,并與剛剛結束地中海春季訓練任務的7艘驅逐艦以及護衛艦匯合,在約翰·F·伍德沃德(John F Woodward)上將帶領下于4月28日抵達馬島附近海域,并立即在此設立以馬島為中心,半徑200海里的禁航區。同時,倫敦加派的3艘攻擊核潛艇已提前于4月12日左右抵達該海域。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遠征中,“競技神”號和“無敵”號各搭載一個中隊的“海鷂”式垂直起降戰機及一個中隊的“海王”式反潛直升機。正是這支不起眼的空中力量,一定程度上成為戰爭最終的勝負手。具體來看,“競技神”號搭載了皇家海軍航空兵(NAS,Naval Air Squadron)第800中隊(NAS 800)的1l架“海鷗”FRS.1戰斗機,外加一架緊急從BAe公司(原霍克·西德利公司,現發展為BAE系統公司)的倉庫里挖來一架堪用的“海鷂”XZ450(它實際是“鷂”式戰機家族的首架原型機),它原本是用作“海鷹”空射反艦導彈的試驗平臺。到后來戰事進行正酣的5月18日,皇家海軍又傾盡全力,通過“大西洋運輸者”號貨輪把4架“海鷂”補充到第800中隊。而部署在“無敵”號航母上的第801中隊(NAS 801)起初只有8架“海鷂”抵達戰區,到5月18日和19日-才陸續補充r4架。這些艦上起降的“海鷂”飛機攜帶了美國提供的第三代AIM-9L“響尾蛇”近程空空格斗導彈,能夠全向攻擊,1981年才交付英軍使用,性能優良,不過這批“海鷂”無法使用激光制導炸彈(只有英國皇家空軍的“鷂”GR.3飛機可以使用),只能投擲自由落體炸彈或發射無控火箭彈。為了配合勢單力薄的皇家海軍航空兵,皇家空軍也向戰區投送相當數量的輔助兵力,尤其是裝備C-130運輸機的第24、30、47、70中隊維系了英國本土一阿森松島一馬島戰區的空中橋梁,為前線運去重要的兵員和補給品。皇家空軍還有一個第59戰術轟炸機中隊,利用智利與阿根廷存在領土糾紛的關系,英國自4月10日起秘密借用智利南端的潘塔阿里納斯(PutaArenas)基地起降第59中隊經過改裝的“堪培拉”PR.MK9轟炸機,對阿根廷本土實施秘密空中偵察。裝備有“鷂”GR.3戰機的皇家空軍第1中隊則開抵阿森松島擔負當地防空任務,后得到第29中隊的3架F-4E“鬼怪”FGR.2戰斗轟炸機支援,為特遣艦隊構筑起相對安全的后方。而皇家空軍第120、201、206中隊裝備的“獵迷”MR.2反潛巡邏機則屢屢前出至阿根廷本土海岸線附近,負責目標搜索、無線電聯絡等任務,掌握阿根廷空中力量的動向。皇家空軍第55、57中隊則使用“勝利者”K.2加油機,擔負遠程飛行的加油任務。皇家空軍第44、50、101中隊則使用行將退役的“火神”B.2轟炸機,屢屢從阿森松島起飛,執行對阿軍控制下的斯坦利機場的轟炸任務。
阿根廷方面也意識到決戰即將到來,加緊展開備戰工作。僅就空中力量而言,阿根廷空軍(Fuerza AereaArgentina,FAA)無疑是阿根廷軍事力量中最現代化、最具作戰能力的部隊,飛行員素質較高,整體實力在拉美國家中僅次于巴西。它的主要裝備包括17架從法國購買的“幻影”III戰斗機、37架從以色列采購的“匕首”戰斗轟炸機(實為法國“幻影”5的翻版)、45架美國A-4B/C“天鷹”攻擊機,10架陳舊的英國“堪培拉”MK.62輕型轟炸機,35架國產IA一58“普卡拉”輕型攻擊機,9架C-130運輸機(含兩架KC 130加油機),多架波音707和利爾噴氣公務機(兼作偵察機),2架SP-2H“海王星”反潛巡邏機。阿根廷海軍航空兵也實力也不容小覷,5架購自法國的“超軍旗”攻擊機雖然飛行性能平平,但導航/攻擊精度不錯,因掛載AM39“飛魚”導彈而成為英國特遣艦隊的最大威脅,8架和空軍同時采購的A-4Q攻擊機能夠超低空精確投彈,10架意大利產MB339A教練/攻擊機和15架美國產T-34C教練/攻擊機可用于低烈度作戰。阿根廷海軍航空兵還有自己的S-2E“追蹤者”和SP-2H“海王星”反潛巡邏機及若干架直升機。阿空軍和海軍航空兵所使用的主要武器包括“蜻蜒”近程空空格斗導彈,它是以色列拉斐爾公司產品,它屬于第二代格斗導彈,只能追尾攻擊,性能不如法國賣給阿根廷的“魔術”R.550導彈,但這兩種導彈的庫存量都非常稀少。而阿軍最具成脅的精確制導武器——“飛魚”空艦導彈僅有區區5枚。
在整個戰爭期間,阿根廷空軍和海軍航空兵把噴氣式戰機集中于距馬島斯坦利港大約在380~580海里之間的本土沿海基地內,尤以距斯坦利港最近的大河基地(Rio Grande)部署了“匕首”、“超軍旗”和“天鷹”等主力戰機,承擔向馬島提供空中支援的“航空母港”角色。至于馬島本地,阿根廷動員30架國產IA-58A“普卡拉”輕型攻擊機、6架意大利制MB339A教練機以及4架美制“比奇”T-43C一1輕型教練攻擊機上島,它們除集結在原有的斯坦利機場外,還向戈澤格林(Goose Green)的備用機場分散了一些。為防止被英軍空襲癱瘓,阿根廷人在兩座機場周圍部署了大量防空武器,包括35毫米以及20毫米高射炮、“海貓”及“羅蘭德”地空導彈。
說長道短
總體來說,雙方的力量對比此時尚屬勢均力敵,英軍長途奔襲,雖然具有技術上的優勢,但在投入戰場的武器數量特別是戰機數量方面不如阿根廷空軍和海軍航空兵,不計輔助機種,作戰初期雙方戰機數量比達到20:123的離奇差距。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阿根廷空中力量特別是空軍的編成結構只適合內陸近程作戰,它基本是按照邊境戰爭模式組建的,但加爾鐵里政府卻將它推向一個陌生的戰場,阿空軍(同樣也包括海軍航空兵)缺乏遠程偵察手段,僅有幾架SP-2H反潛巡邏機能對水面艦艇的發現距離超過50海里,用波音707和利爾噴氣商用飛機改造的偵察機雖具有遠程飛行能力,但它們僅能用氣象雷達在近距離內探測海面目標(但無法識別),位于斯坦利港的陸基監視雷達對執行戰斗巡航任務(CAP)的英軍“海鷂”戰機的發現距離也不超過40海里,這導致阿軍機群長時間無法發起大規模空襲,原因就在于戰前無法提供準確實時的情報,戰后無法提供戰果評估。更重要的是,阿空軍缺乏遠程支援手段,包括空中加油、遠程海上救援、空運等,阿空軍僅有2架KC-130加油機,不足以支持大機群作戰,同樣限制了阿軍飛機數量優勢的發揮。上述編成與保障方面的短板,使得阿根廷空中力量無法將賬面上的數字優勢轉化為戰場上的數量優勢——在同一時間段內投入戰場的作戰飛機數量并沒有壓倒英軍的“海鷂”,英國特遣艦隊只拿出區區8架“海鷂”飛機居然堅持到5月18日,這足以讓任何墨守成規的軍事專家跌碎眼鏡。
就作戰飛機而言,阿軍飛機的主要缺陷是設計年代較早,機齡偏大。“幻影”III設計于1953年,“匕首”的原型——“幻影”5設計于60年代初;A-4設計于1952年;“超軍旗”設計于60年代末。最老的A-4是美國海軍淘汰的舊貨。而英國海軍的“海鷂”FRS.1的研制始于1975年,最“老”的XZ450機齡還不到4年。但這并不等于說“海鷂”的設計和“幻影/匕首”有多大的代差,真正的差別在于機載航電設備,而“海鷂”航電設備的優勢在這場戰爭中并未表現出來,倒是缺點被阿飛行員抓住了——“海鷂”的藍狐雷達發展自“山貓”直升機的海浪雷達,最大缺點是沒有下視下射能力(因為要省錢),結果一旦被阿根廷人抓住破綻后,阿機全部采用低空突防,導致英機攔截難度大幅增加。
關于馬島空戰期間的“海鷂”戰機的推力矢量飛行特性,即利用發動機推力轉向急劇減速并改變飛行軌跡,英國參戰飛行員并不以為然,他們認為只有當你犯下太多的錯誤讓對手進入攻擊位置的時候,這一特性才有可能發揮作用,而對于訓練有素的飛行員來說卻是多余的。至于常規機動性,“海鷂”并不以此著稱,只是垂直起降的要求使之具有較高的推重比,相對于阿根廷飛機具有一定優勢,但談不上“代差”。而在機載武器方面,英國人所用的AIM-9L空空導彈相對于阿根廷人的“蜻蜓”、“魔術”導彈才算真正具有“代差”的武器,AIM-9L可靠性高,攻擊范圍大,具有一定的迎頭攻擊能力。據最新解密的檔案,皇家海軍航空兵早在開赴馬島途中,就考慮到阿根廷戰機多系法國裝備的特點,特別請求法軍出動“幻影”IH和“超軍旗”戰機,在航行途中多次進行對抗空戰和模擬攻擊演練,以熟悉阿軍飛機性能。
從戰略層面觀察,由于加爾鐵里政府對英國參戰的估計不足,導致原本準備面對與智利的領土沖突及鎮壓國內左翼暴動的阿根廷軍隊在短短幾個月轉向面對遠海作戰,整個軍事體系沒能進行足夠的準備,這意味著他們被迫在英軍選擇的時間內、在自己不熟悉的地域、以一種陌生的方式作戰。
當然在軍事上,英國人也在一定程度上陷入與阿根廷人類似的困境——皇家海軍的訓練與部署同樣不適合遠征行動的要求!英國政府內部對在世界上扮演的角色和是否應該繼續維持耗費巨大的海軍爭議不斷,而且這種爭議往往付諸于行動,其結果是對英國國防預算的削減從60年代起就沒有停止過,就在英國決定出兵馬島前夕,倫敦已經內定要將皇家海軍僅有的兩艘航母“競技神”號和“無敵”號轉賣給英聯邦國家澳大利亞,因此很多人認為阿根廷如果再晚些時候奪取馬島的話,結果也許就完全不同了。
還有一點需要提及,英阿兩國空中力量的指揮機構也對作戰發生不容忽視的影響力。為應對與英國的戰爭,阿根廷建立一套復雜的指揮機構,負責作戰的最高司令部為新組建的南大西洋戰區司令部(South Atlantic Theater ofOperations,TOAS),指揮官胡安·隆巴多(Juan Lombardo)海軍中將,指揮阿根廷海軍部隊和馬島衛戊部隊。陸軍準將本杰明·梅嫩德斯接受TOAS領導,負責指揮駐馬島的所有陸海空部隊。阿根廷空軍作戰司令部(TOAS下屬的戰略空軍司令部)組建一支特遣部隊,稱為南部空軍(Fuerza Aerea Sur,FAS),由空軍準將恩斯多·荷拉西奧·克拉斯波(Ernesto Horacio Crespo)指揮,它集中了阿根廷幾乎所有堪用的作戰飛機,但這支最強大的機動打擊力量并不歸TOAS指揮。雖然FAS在級別上和TOAS下屬幾個司令部相當,但它并不接受隆巴多的指揮,而是直接向軍人執政委員會(實際上就是加爾鐵里)負責。這種錯綜復雜的指揮關系不利于作戰指揮,但卻是軍人執政委員會內部復雜人事關系的縮影,對加爾鐵里來說,將阿根廷最強大的機動兵力掌握在手里,對覬覦總統寶座的其他軍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威脅,而且在即將到來的英阿沖突中,空軍無疑是作戰主力,仗打贏了,加爾鐵里就是指揮空軍作戰的英雄;輸了,第一個替罪羊是梅嫩德斯,然后是隆巴多,最后才是加爾鐵里自己。
英國方面的指揮體系遠沒有阿根廷復雜。撒切爾為首的戰時內閣負責處理戰場以外的所有問題。英軍總參謀部下設特遣艦隊司令部,海軍上將約翰·菲爾德霍斯爵士(John Fieldhouse)任司令,指揮部設在諾斯伍德,直接向總參謀長萊文上將(Lewin)負責,指揮動員、協調各軍兵種相關單位;特遣艦隊下設南大西洋司令部,負責一線部隊的作戰指揮,由航母戰斗群司令伍德沃德少將全權負責。這種簡潔明快的指揮體系便干英軍對瞬息萬變的戰場做出更為快捷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