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帥
這個全世界都會敏感的2012年,全人類都會期待。
新的黎明會讓我們迎來嶄新的未來。我相信2012年會是一個宗教年,讓我們用愛的信仰一起祈禱,每個人內心對愛和美好的期盼會讓我們度過任何黑暗。電影作為我的職業(yè),我將力求自己繼續(xù)直面現(xiàn)實,為現(xiàn)實的進步和改變行微薄之力。而為思考和創(chuàng)作自由所做的努力必然會和新的一年一起到來。
但作為一個電影人,恐怕無法和別的行業(yè)一樣,用每年的開始和每年的終結來給自己做一個總結。很多事情就是這么開始,但又不知何時是個頭。
2011年的開始實際是和2010年的事情粘在一起的。2010年5月剛剛結束戛納電影節(jié)和6月的上海電影節(jié),轉頭又開始籌備新片《我11》。有時,我會覺得上一部片子《日照重慶》剛剛上映,而我們就已經(jīng)在新的片場了。這讓我想起那年為《青紅》做宣傳時,九天要跑15個城市,最后的結果是,你下午還在某地,晚上已經(jīng)到了另一個城市,以至于每天醒來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但是,2011年就這么過來了。
按照傳說,世界末日應該是2012年12月21日,沒幾天了,但看這架勢,除幾個獨裁者應了這末日說,我們百姓還是可以一如既往吧。比如,對我來說,2012年3月是《我11》的法國發(fā)行日,到那時才能準備和中國觀眾見面。因為如果這邊做早了,盜版會影響到歐洲的中國觀眾。這是讓人可笑的偷盜,全世界都知道。
《我11》是一部我想拍已多年的電影,不是因為它會有多好,只是因為它是我的一個愿望。
我出生在1966年。那年大部分人知道的是中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的一年,大字報,紅衛(wèi)兵,打砸搶都是大家所熟知的。但同年有—個事件,卻是直到我拍《青紅》之前幾乎無人提及,那就是開發(fā)“大三線”,也就是人們說的支內。當時中國的國際形勢似乎四面楚歌。政府為了戰(zhàn)備,主要是為了防止設想的蘇聯(lián)轟炸,提出把中國沿海重工業(yè),先進城市的大型軍工廠向中國大西南山區(qū)轉移的策略,由此引發(fā)了舉世矚目的三線開發(fā)大移民。
1966年,我出生,由外婆抱著,從上海來到了貴州。
對于我們這些60年代的孩子來說,童年是快樂的,我們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不知道自己屬于哪里。
《我11》就是帶上了我11歲那年的些許記憶和故事,不為別的,只為那已然將被覆蓋的記憶。
但是,要做這個事情,很難!
沒有人愿意投資。沒有^再去關心。好在我的劇本幾年前就申請了與我們關系不大的法國南方基金,并獲得11萬歐元的后期補貼。同時2010年7月,中法經(jīng)過十年談判終于簽署了兩國間官方合拍合約,我的這個劇本就成了第一部合拍協(xié)議下的中法合拍片。在這個隋況下,我拿出了我僅有的積蓄,推上了這個項目。
最難的就是選址。60年代為三線而建的工廠、職工樓,因多年停產或轉制,早已廢棄。十幾年停止的光陰使這些地方雜草叢生。如果地球上人類活動徹底停止,那么人類留下的痕跡會在五百年內徹底消失,回歸蠻荒。
經(jīng)過半年的看景,最后落定在現(xiàn)重慶市郊區(qū)萬盛區(qū)的晉林機械場。那里還散落著幾戶人家,給原本荒蕪的一切帶來了些許人氣,而就是這一點點人氣,讓我依稀偷窺到那久遠過去的靈魂。
大部分的資金幾乎都投入到搭景改造廢棄建筑上來了。其中有一個花了最大力氣弄的大食堂,直到影片最后竟一個臉都沒露。
用了60天時間完成拍攝。
法方剪接師娜里來到北京,她是法國很厲害的剪接師。我們更多人知道的出自她手的作品是那部《新橋戀人》。她不愿住在工作室。于是我們給她租了—套公寓,走路大概15分鐘。這樣她每天走路來回。在北京工作的兩個月,娜里有16個周末休息日,故宮、長城、頤和園等等她都“走”過了。
3月份我就去往巴黎,開始其他的后期工作。這也是我經(jīng)歷的第一次全套法式工作流程,一開始很不習慣。一些對于細節(jié)的精心追求讓我?guī)缀醣罎?。但最后的成果會讓你知道這一切細心和職業(yè)都是值得的。,
從巴黎回來已經(jīng)快6月了。三個月后,我于9、10月份又將去往多倫多電影節(jié)和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電影節(jié),是這兩個電影節(jié)促成了《我11》的法國發(fā)行,北美發(fā)行、澳洲發(fā)行等等。
這就是我的又一年,用自己的錢,做自己喜歡的事,快樂就是那么簡單。
至于2012年,風繼續(xù)吹,它還是免費的,讓我們盡隋呼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