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誰寄錦書來

_馮 楠

好多人已不再寫信。

是啊，有什么需要非得寫信呢？科技發展得太快，電話、短信、電子郵件、博客、微博充滿我們的生活。當這些即時通訊全部匯集于個人信息終端時，交流，好像已經成為世界上最簡單、最方便的一件事。一則消息，一分鐘就能說清楚，一小時就能惡搞出另一版本，一天時間地球人就都知道了，一星期后就開始下一話題。有些人甚至不再熟悉很多漢字的寫法——強大的輸入法已經取代了紙筆。還有什么需要寫信呢？

可我喜歡。

每每夜深靜謐之時，在書桌上鋪開稿紙，握著最合心合手的那支筆，想著要寫給的那個人，寫寫自己最近讀了什么書，這個作者的文字有點“作”；寫前天逛到一家特色小店，老板是一個小清新的文藝男青年；寫同事進山采訪，給自己帶回了一把黃色的雛菊，花朵稚拙，清香四溢……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在此時似乎都變得清晰可愛。

我慢慢地梳理著它們，一筆一劃地描述著它們，期盼朋友讀到信時，也能體會到這些小事帶給自己的感受。四周很安靜，安靜到能聽見筆尖滑過紙張的沙沙聲，能感覺到手指摩擦光滑的稿紙時那種獨特的觸感。好像自己不再是寫信，而是與內心進行一場安靜的對話。感情在筆端流瀉，你我都可以保證，此時寫下的只言片語，都比微博上140字的@來得真誠。

寫信的美妙感覺，還在于等待。

當你將寫好的信裝進信封，細致地貼上郵票，投進郵筒，這封信就不再是你的了——它將開始只屬于自己的旅程。你只能想象它現在走到哪了？是否已經被郵遞員取出、分揀、蓋上郵戳？是否經過車廂的顛簸，已被裝進投遞員綠色的袋子，在摩托車的轟鳴中向目的地駛去？是否朋友已經拿到信，正在拆開細細品讀？甚或他已經開始給你回信了？于是你又開始想象回信的內容，是不是有什么特別有意思的事情在朋友身邊發生呢？回信幾時會到？想象貫穿等待的始終，似乎寫信的過程一直在延續，收信、回信，周而復始地畫出一個又一個圓。當收到期盼已久的信，聽到同事驚訝又不乏羨慕地說：“你現在還寫信啊！”那種感覺，只能用“圓滿”二字來形容了。

我時常想，為什么信能帶給人這么美好的感覺，甚至等待都變得甜蜜起來？

或許是時間吧。時間是考驗感情的終極武器。當你因為自己的一條短信沒有收到對方的及時回復就已經開始埋怨、焦慮時，寫信、等信的漫長時光就顯得格外珍貴。因為明白，彼此的情誼都值得這份等待，并且在等待中變得從容。靜水流深，感情在時間的長河中沉淀下來，最終散發出恒久的芬芳。就好比在一堆暢銷書中，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選擇重讀經典？速讀是惡俗，因此會以速度取勝，同時也以速度終結。而陽春白雪是解讀，窮其一生，只能讀出自己的體會，因此才能世代相傳。

所以，靜下心來，寫一封信吧。體會一下“云中誰寄錦書來”的那種期盼，體會一下“復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的那種矛盾，體會一下久違的寧靜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