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改革與展望

劉衛柏

(1.湖南省區域經濟研究中心，湖南 長沙 410093;2.中南大學 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93)

一、我國農村金融體系改革的嬗變過程

1.新中國成立后農村金融體系的艱難選擇

新中國成立后的1949―1978年屬于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曲折成長階段。這一時期，在原國民黨時期中國農民銀行和中央合作金庫的基礎上成立了農業合作銀行 (中國農業銀行的前身)，同時也在廣大農村地區建立了農村信用合作社。雖然該時期的金融機構建制還不是特別完善，并且也經歷了反反復復的撤銷與建立的曲折歷程，但在當時的經濟情況下對于農村各社會、經濟領域生產的恢復和發展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該時期農業銀行和農村信用社的建了再撤、撤了再建的尷尬局面也正說明了新中國成立之初并沒有找到一套真正適合農村地區的行之有效的金融體系，因此農村金融體系的改革與深化發展就迫在眉睫。

2.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改革歷程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經歷了一個恢復、整頓、深化改革的演變過程。其中:1979―1997年為農村金融的恢復發展階段，該階段主要是在恢復和發展農村金融機構政策的引導下，強化中國農業銀行的現代管理體制，并恢復中國農村信用合作社的合法地位。而在1997―2002年國家則開始了對農村金融體系的整頓。該階段的主要任務則是收縮各商業銀行在農村地區的經營戰線，并著力強化對農村金融風險的管控。2003年至今則為深化改革階段。在該階段國家主要是深化農村各金融機構的制度改革力度［1］。

二、我國農村金融深化改革的困境

農村金融體系是構建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社會的必然要求，農村金融改革發展成熟程度的一個主要標志就是農村金融體系是否協調發展。但目前我國農村金融體系建設中卻存在諸多問題:(1)農村金融的日益萎縮現象極其嚴重。國內四大商業銀行股份制改革前后，出于費用成本及逐利的考慮，紛紛撤出農村金融市場，四大商業銀行及大型金融機構都集中在城市，金融產品、金融服務主要是面向市民，農村金融機構日益萎縮甚至出現“空心化”現象，更嚴重的是郵政儲蓄銀行和農村信用社從農村吸收的存款數額遠遠高出其面向農戶或農業產業化項目發放的貸款數額，這一巨大差額流向了城市，成為農村資金的“抽水機”，這種不對稱的失衡嚴重危及到農村經濟的發展和農村金融的穩定。(2)農村經濟區域發展不平衡和地區經濟發展存在差異導致區域金融發展不平衡。目前，我國金融資源流向呈現明顯的地域性特征，即由中西部欠發達或不發達地區向東部發達地區的單向流動，農村金融發達程度依次按東、中、西部呈現明顯的高、中、低梯度分布。(3)農村金融體系內部組織機構分散。農村金融組織體系的均衡應建立在其內部協調發展的基礎之上［2］。但是，我國長期以來的農村金融組織體系內的信用社、村鎮銀行、郵政儲蓄銀行、各保險公司等都是分散經營，彼此之間缺乏必然聯系，其業務重心放在攬儲上，主要集中于存款業務，信托、擔保及抵押等業務，發展緩慢。而且在農村金融體系組織內部，缺乏為中低收入農戶服務的動力，忽視了中低收入農戶的金融需求。(4)農村經濟發展與農村金融環境不協調。當前農村經濟結構的調整與優化對其融資提出了更新、更高的要求，但農村金融卻是機構單一、品種單調，根本滿足不了經濟發展對金融的差異化需求。同時從融資范圍考察，傳統農業領域是絕大多數農村金融機構的貸款對象［3］，貸款品種及貸款規模有限，多數是短期流動資金貸款。沒有專門針對農業固定資產更新投資的中長期貸款，并且貸款條件苛刻，一般需要提供擔保或抵押，貸款利率較高，金融機構這些苛刻的規定阻礙了農村經濟的發展。

因此，今后不斷完善農村金融體系改革，加強農村金融體系對“三農”和農村企業服務的意識，解決當前農村金融體系發展中存在的各種問題就顯得至關重要。所以，今后在農村金融體系的改革歷程中，應做到:第一，完善以產權制度為核心的農村金融體制改革，加快農村金融機構的商業化和股份制改革步伐。第二，加強機制改革的有序推進，今后應重點加強農村金融機構的引資、上市與跨區發展，積極推動農村金融機構的機制改革。第三，大力培育農村新型金融機構［4］。要適度放寬農村金融機構的準入條件，大力培育農村新型金融機構。如貸款擔保公司、村鎮銀行和農村資金合作社等，并力爭完善政策性金融 (農發行)、商業性金融 (農行、農信社)、合作性金融等金融機構的協作互動。

三、對構建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思考

當前，金融體系功能缺失、農村資金大量流失、農民的貸款需求得不到滿足等問題頻繁出現，現行的農村金融體系已遠不能適應農村經濟的發展。因此就有必要對現行的農村金融體系進行重新定位，對其行為、路徑和格局進行實質性轉變，構建一個適合農村社會發展的新金融格局。

1.按農村社會經濟發展程度規劃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運營戰略

(1)按馬斯洛原理對農村金融需求層次進行劃分

影響農戶金融需求的最主要因素莫過于經濟收入，以農戶家庭純收入為標準可以把農戶分為高收入農戶、中等偏上收入農戶、中等收入農戶、中等偏下收入農戶和低收入農戶五種類型。而且伴隨農村經濟的發展，中等偏下收入農戶、中等收入農戶、中等偏上收入農戶的比例穩步提升，低收入農戶和高收入農戶的比例逐步減少，呈現出了中間大、兩頭小的趨勢。由于農戶的收入水平在時刻動態變化，所以說在構建農村金融體系時，應結合農村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構建動態地、適合農村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金融體系。

同時，不同收入階層的農戶在不同經濟發展階段的金融需求也存在較大差異。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當前我國農村地區的金融需求可分為:基本生存需求、一般生活性需求、小額生產費用需求、生產經營資金需求、產業化經營中的較大規模資金需求以及所有農戶共同需要的農村基礎設施金融需求等。因此，結合農村居民的收入狀況和對金融的需求層次狀況，可將農村金融市場進行如下細分，如圖1所示。

圖1 農村金融市場細分圖

由圖1我們不難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農戶自然情況、農戶的行為和心理對金融需求在不斷發生改變，不同子市場規模也在時刻處于變化之中，細分農村金融市場也是一個不斷變化的過程。

(2)金融機構在農村市場的空間定位

第一，分析以中國農業銀行為代表的農村商業銀行的市場空間選擇。結合我國農村地區經濟發展程度以及對資金的需求狀況來看，我國以農業銀行為主的大型商業銀行的市場客戶應定位于少數農村的富裕大戶、農村致富帶頭人和產業化龍頭企業［5］;而小型農村商業銀行則應定位在發達縣域農村經濟內的農村小企業、個體工商戶和農戶家庭。

第二，分析農村合作金融機構的市場空間選擇。合作金融是中低收入農戶滿足其金融需要的基本保障，通過資金聯合、團體協作的方式實現互利互惠，因而有其生存空間。因此，我國農村合作金融機構的目標市場應定位在農村市場中等偏下收入農戶和中等收入的農戶，這部分農戶缺乏實現自我發展的小額營運資金、住房消費資金及農業生產資金等需求。

第三，分析以中國農業發展銀行為代表的農村政策性金融機構的市場空間選擇。政策性金融機構的產生和發展是針對市場配置的不足，彌補國家財政、商業金融機構及合作金融支農的融資需求缺口，有效增加農村金融資源供給及實現市場資源再配置。因此，政策性農村金融機構應從農村需求滿足的角度來考慮其市場定位，故其目標市場應定位于非盈利性的公共部門和農村的弱勢群體。

(3)關于我國農村金融體系運營戰略的構想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不難看出，就目前而言，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構建應是:在農村經濟發達地區，以四大商業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為主體，以農業發展銀行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和合作性金融機構為補充，充分發揮中小金融機構服務農村優越性;在農村經濟比較發達地區，以合作性金融機構和中小型金融機構為主體，其他形式為補充;在農村經濟欠發達地區，以農業發展銀行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和合作性金融機構為主體，小型金融機構為補充;而在農村貧困地區，則應當堅持農業發展銀行、合作性金融機構與小型金融機構發展并重的模式，同時考慮到中等偏下收入農戶和低收入農戶所占比重較高的特點，需要農業發展銀行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在這些地區設立專門的分支機構開展業務，以更好地滿足中低收入農戶的需求，促進農村經濟的發展［6］。

2.從農村金融市場的信貸配給機制看我國農村金融體系的構建

信貸配給是指在一般利率條件下信貸市場不能出清時，貸款人采用配給的方法對超額需求做出的反應，具體表現為金融機構愿意放貸和能夠放貸金額之間的差距即為信貸配給額，S-W模型認為這個差距體現為因信息不對稱原因而產生的信貸配給程度［7］。

(1)信息不對稱情況下的信貸缺口分析

當信息不對稱時，農村金融市場信貸配給分析如圖2所示。一般情況下，信貸市場供給曲線S0與需求曲線D0相交于A點，達到均衡狀態，均衡利率r0，信貸額Q0。伴隨著信息不對稱情況下的高利率惡化，正規金融機構的信貸供給曲線S1呈現出逐漸向后彎曲的態勢，這樣，在利率為r1，信貸供給為Q1時，正規金融機構達到利潤最大化，此時信貸需求為Q2，信貸缺口ΔQ=Q2-Q1。

圖2 信息不對稱條件下正規金融機構的信貸配給

(2)利率管制下正規金融機構信貸配給的帕累托最優

在只有國家正規金融機構的市場結構下，根據利潤最大化原則，邊際成本MC與邊際收益MR相等時，金融機構才可以達到帕累托最優，此時金融機構一般會制定較高的價格以獲取高額壟斷利潤，因此在沒有利率管制的情況下，金融機構往往會制定較高的利率，但國家出于對農村金融市場貸款申請人貸款承受能力的考慮往往會采取利率上限的管制，如圖3所示。

圖3 正規金融機構信貸配給的帕累托最優

同時，利率管制也影響了供給曲線由S1左移至S2，從而影響信貸市場的配給情況，如圖4所示。其中:-表示無利率管制時的信貸缺口，-表示利率管制下的信貸缺口。

圖4 利率上線管制對信貸配給缺口的影響

從圖3、圖4不難看到:目前，農村金融市場上，單純依靠正規金融機構，資金供需緊張的局面不僅沒有得到有效解決，反而由于正規金融機構在農村市場的利率管制效應致使資金缺口加大。今后一段時間內，農村資金供需缺口的縮小單純依靠正規金融機構來實現肯定會有較大困難，因此本文建議:農村資金供需缺口的縮小應由正規金融機構與非正規金融機構共同融資彌補，故今后應加大農村金融體系的多元化建設以緩解農村資金的供需緊張局面。

3.從近年來國家相關政策的出臺看我國農村金融體系改革的不斷深化

從中國銀監會出臺《關于調整放寬農村地區銀行業金融機構準入政策更好支持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若干意見》 (2007年)和《農村中小金融機構行政許可事項實施辦法》(2008年)以來，農村金融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而且，部分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支持“三農”和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的力度近些年來也明顯加大。因此，村鎮銀行、貸款公司、農村資金合作社、小額貸款公司等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必將會成為我國農村金融市場下一階段的改革重點，多元化的農村金融格局建設也必將逐步展開。

2006年末，銀監會首批選擇四川、吉林等6個省、區作為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改革試點，放寬了從事農村銀行業的金融機構準入政策。而后，2007年10月在全國31個省份逐步推廣這一政策。2009年銀監會公布《新型農村金融機構2009―2011年工作安排》，該工作安排計劃新設立1 294家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其中貸款公司106家、農村資金互助社161家、村鎮銀行1 027家，新型農村金融體制的改革和建設工作正逐步展開［8］。所以說，當前農村金融市場已開始向以農村信用社、農業銀行為主體，村鎮銀行、農村資金互助社、擔保貸款公司等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共存的新格局轉變，農村金融體系改革已開始縱深發展。

四、對我國農村金融體系改革的展望

1.因地制宜地在不同經濟水平地區開展多元化農村金融機構建設進而達到共同發展目標

今后一段時間，我國農村不同地區應按照:在農村貧困地區和農村經濟欠發達地區，要大力加強農業發展銀行等政策性農村金融機構和農村合作性金融機構的發展力度，輔以中小商業金融機構為補充;在農村經濟較發達地區，鼓勵發展農村多層次金融組織機構，滿足農戶及經營主體差異化的融資需求;在經濟發達地區，則以商業性金融機構為主體，尤其要重視中小金融機構的發展，同時以農業發展銀行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及合作金融機構為輔的模式。

2.小額貸款公司制度得到進一步良性發展并加快民間資本進入農村金融市場

當前，在我國農村地區并不缺少大銀行，而是缺乏真正能夠服務于小企業、微小企業的金融機構，而小額貸款公司卻能夠從根本上解決目前金融體系在微觀層面上缺乏“毛細血管”的困境。如果我們在這個問題上能夠有所創新，真正把“毛細血管”［9］建立起來，大、中型金融機構和微小型金融機構就可以在農村地區有較好分工，農村金融體系的融資難問題就可以得到較好解決。當前盡管小額貸款公司在農村的市場空間并不大，但它畢竟為民間金融補充農村金融市場打開了一個口，因此小額貸款公司制度的建設對于改善農村地區金融服務和引導民間融資、推動中小企業發展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均具有重要意義。

3.大力構建農村金融生態系統

金融生態是指對金融發展規律及其生態特征的系統性抽象［10］，其本質在于反映金融內部與金融外部各因素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的有機價值關系。當前，在我國廣大農村地區，加強金融生態系統的建設主要是緣于當前我國金融生態環境惡化，這一狀態如不能果斷地加以改變，勢必將威脅到農村金融業的穩定，農村地區經濟的發展也必將遭受巨大損失。

在我國農村現有的金融體系中，由于市場退出機制不健全，市場的一些排泄物得不到及時清除，故市場污染、信息失靈、效率下降的現象時有發生;再加上各種相應的救助和風險控制手段的不配套，金融企業的法律法規、會計準則、社會信用等配套建設的不到位，使市場的自發調節力量就顯得非常微薄，其發展環境正遭受著較大威脅。因此，從長期來看，在構建農村金融體系時，應加大農村金融生態系統建設的工作力度，使市場發揮“自然選擇”［11］的資源配置方式，發揮其自動協調和優化的機制，促使農村金融走向正確的發展軌道，滿足廣大農戶的金融需求，達到農村金融體系良性循環的目的，為我國農村地區多元化金融體系的建設和發展保駕護航，建設好社會主義新農村。

［1］張杰.中國農村金融制度:結構、變遷與政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2］何廣文.中國農村金融轉型與金融機構多元化［J］.中國農村觀察，2004，(2):12-20.

［3］談儒勇.需求領先型金融發展的微觀機理研究［J］.上海財經大學學報，2004，(1):13-19.

［4］趙欣欣.我國農村經濟發展的金融支持［J］.價格月刊，2011，(1):72-76.

［5］安著蔚，任大鵬.我國農村非正規金融的制度障礙與法律完善［J］.農業經濟，2005，(10):39-40.

［6］殷俊華.金融缺口、非正規金融與農村金融制度改革［J］.金融研究，2006，(8):103-110.

［7］Stiglitz，J.E.，Weiss，A.M.Credit Rationing in Markets with Imperfect Information［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81，71(3):393-410.

［8］張杰.中國金融制度選擇的經濟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9］劉民權.中國農村金融市場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

［10］李敏.結構軟化背景下農村金融全覆蓋應思考的問題［J］. 武漢金融，2011，(1):46-47.

［11］黃勇.均衡我國農村金融市場的路徑選擇［J］.商業時代，2011，(6):59-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