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玉芹
(江蘇沿海開發研究院/鹽城師范學院,江蘇 鹽城 224051)
隨著經濟發展,我國收入分配差距也不斷擴大,早已超過了國際0.4的警界線。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明確提出了要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也提出要合理調整收入分配關系。因此,如何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是我國亟待解決的民生問題之一。毋庸置疑,經濟增長是縮小收入分配差距的有效途徑,而教育投資具有內部作用和外溢作用,其外溢作用可以大大改善經濟活動的社會環境,從而加快經濟發展的步伐。因此,教育投資是加快經濟發展的有效途徑。然而,我國雖然人口眾多,但是人力資本存量不多,人力資本結構與經濟發展的需求嚴重失衡,并且隨著各區域發展差距的不斷擴大,又導致高素質勞動力流向發達地區,最終形成惡性循環。因此,本研究希望通過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的兩部門模型實證分析我國教育投資對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以及東中西三大地區的教育投資對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找出我國目前教育部門投資的缺陷,從而給政府如何通過教育投資來加快經濟發展提供有益的政策建議。
最早關于教育投資的經濟價值的論述是斯密,他認為教育支出是看做一種可以獲取利益、得到回報的投資[1]。李斯特指出教育在社會生產的發展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2]。馬歇爾在《經濟學原理》一書中一再強調教育對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并主張土地、資本、勞動力和教育是經濟生產的四大要素[3]。20世紀50年代,舒爾茨把資本分解為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估算了1929—1957年美國教育投資的成本和收益率得出,各級教育投資平均收益率為1 713%,教育投資增長的收益在勞動收入增長中所占的比重是70%,教育投資增長的收益在國民收入增長中所占的比重是33%,可見教育投資具有巨大的投資效益和意義[4]。Denison則把教育水平提高看做是促進人力資本質量提高,從而是對經濟產生影響的主要因素,由此計算出美國1922—1957年間的經濟增長有1/5應歸于教育[5]。20世紀80年代以后,人們發現教育有類似出口的性質,即教育部門可以通過多種渠道促進非教育部門的生產,而這是因為教育部門具有外溢作用。Robert(1988)對教育的外溢作用進行模型化估計,指出教育的內部作用是個人的人力資本對其生產力的作用,而教育的外溢作用稍顯復雜。
國內關于教育投資對經濟發展的文獻也很多。厲以寧最早提出“教育的社會經濟功能”以及“能力工資”等概念[6]。周天勇實證分析得出,1952—1990年間人力資本增長對中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分別為22%和27%[7]。范先佐提出“通過教育提高人口的質量,對社會經濟發展和生產增長,具有直接或間接的作用”[8]。沈利生和朱運法認為人力資本投資的收益率高于物質資本[9]。蔡增正則利用1965—1990年的世界194個國家和地區數據實證分析教育投入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發現教育投入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系數是在0.271—0.422之間[10]。崔玉平實證分析發現我國高等教育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0.48%[11]。胡永遠和劉智勇用同樣的方法計算出的高等教育的貢獻率為一個多百分點[12]。王家贈發現居民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增加促進經濟增長,而教育基尼系數的增加阻礙經濟增長[13]。王淑芬和王紅芹實證分析發現教育與經濟發展之間具有正相關關系;教育與經濟發展的一致性水平與其發展綜合水平呈同向變化[14]。
綜上所述,目前多數文獻主要是集中研究教育投資的數量與規模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很少直接考慮到教育投資外溢作用對經濟發展的貢獻,且目前的研究較少在面板數據模型中考慮到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的生產力問題,還有就是區域差異所導致的教育部門對經濟發展外溢作用。因此,本研究也基于Feder提出的最初用于估計出口對經濟增長作用的模型[15],并借助面板數據模型實證分析全國以及東中西三大地區的教育部門對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
教育價值最常用的估計就是收益率方法,但是Haveman和Wolfe(1984)的研究結果說明這種方法大約只能捕捉到一半教育價值。因此,本文采用Feder提出的兩部門模型[15]。該模型被推廣使用于若干領域。在此,兩部門是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這樣既可以考察教育外溢作用又可以考察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之間的生產力差異。Feder模型的兩部門生產方程以及變量之間的關系分別為:

E和N分別是教育與非教育部門的產出水平,L和K分別是勞動力與資本要素,下標代表部門,Y是社會總產出。由以上方程可以看出,教育部門產出對非教育部門產出有溢出效應,而社會總產出是教育部門產出與非教育部門產出之和。且Feder模型假設不同部門勞動與資本邊際生產力的相互關系為:

f1,g1,fk,gk分別是方程 L,K的邊際產出,ρ是兩部門間相對邊際生產力的差異,從理論而言,是可以等于、大于或小于零的,而ρ為負則表示教育部門的相對邊際生產力低于非教育部門。由方程 (3)、(4)、(5)和(6)可以推導出:

α是非教育部門資本的邊際產品,β是非教育部門產品對勞動力的彈性,λ是教育對于經濟發展的全部作用,Gy,GL,GE分別為Y,L,E的增長率,E/Y,I/Y分別是教育投資與國內投資分別占社會總產值的比率,λ是教育溢出與部門間生產力差異這兩種作用之和。為了分離出教育的溢出與相對要素的生產力差異,假設對于非教育部門產品的彈性不變:

φ是教育部門的外溢作用的參數,且:

由 (7)、(8)和(9)可得:

由 (10)和(11)得:

若對式 (12)進行估計就可以分別得出教育外溢作用和相對邊際生產力差異的值。
本文結合式 (12)設定最終估計模型為:

其中,GYit、GLit和GEit分別為各地區的國內生產總值年增長率、就業人員年增長率和教育投入年增長率,Iit、Yit和Eit分別為各地區的資本形成額、國內生產總值和教育投入。采用2001—2009年我國大陸地區31個省 (直轄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數據主要來源2001—2009各年的《中國人口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新中國60年統計資料匯編》。由于各個變量都是比例關系,所以都用當年價數值。教育投入采用通用的教育經費支出來代表。
從模型可以看出,非教育部門的產出水平受到同時期教育部門產出水平的外溢作用,但是教育部門對經濟中其他部門的外溢作用是要在一定的年限后才能起作用,即教育的外溢作用具有時滯的。因此,鑒于樣本數據時間段,本研究假定教育部門對經濟中其他部門的外溢作用是不變的,即該變量的系數是固定不變的,而其它變量的系數是可變。由此,這里決定采用部分變系數面板數據模型。當然,是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可以對面板數據模型進行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卡方統計量為6.72,概率值為0.15,即在10%顯著水平接受原假設,這說明模型更適合隨機效應。因此,本研究決定采用部分變系數面板數據隨機效應模型。
教育對經濟其它部門的外溢作用由系數φ來反映,而對經濟發展的全部作用則由λ來體現,由前面分析可知λ=ρ/(1+ρ)+GE,它既包含了教育對非教育部門的邊際貢獻,也包含了兩個部門間相對的邊際要素生產力的差異,而在方程 (13)中可以估計出教育對非教育部門的邊際貢獻。因此,方程 (13)進行估計后,利用估計得到的λ和φ值,就可以求出ρ值,也就可以知道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間相對的邊際要素生產力的差異。本文對方程 (13)估計結果見表1的全國估計結果,此研究主要分析變量系數,因此就不列截距項值。

表1 全國及東中西三大地區估計結果
回歸方程中變量GE的參數估計值φ是正值,并且達到了0.00的顯著水平,因此可以說,當教育產出年增長1%時,不考慮其他因素的變化,非教育部門產出將增長φ%。研究結果φ=0.23,與蔡增正[10]對國際資料分析得出的φ值在0.27—0.42的范圍內相比而言,我國教育對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與國際上的水平相比是較低的。另外,通過計算可得,ρ=-0.29,這說明教育部門的生產力低于非教育部門的生產力,而蔡增正通過國際資料分析結果也是與此相類似。而教育部門產出水平低于非教育部門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教育是公共服務的范疇,尤其是義務教育,主要是國家辦學,而民間辦學所占的比例較小,因此政府有很大的干預權,而政府主要考慮的是社會福利最大化,并不像企業那樣投入就是以盈利為目標,以個人福利最大化為主。為了研究教育部門對地區經濟發展差異的影響,我們分別對東中西三大經濟區域進行回歸。與全國回歸模型選定步驟相同,分別進行了Hausman檢驗,如表2所示。由表2可知,東中西部都在10%顯著水平上接受原假設,這說明東中西三大地區都適合隨機效應。因此,本研究決定對三大地區都采用部分變系數面板數據隨機效應模型。

表2 東中西三大地區Hausman檢驗結果
研究結果表明:
首先,在實現國家教育政策目標的情況下,東部地區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是-3.10,這意味著東部地區的教育支出已經能滿足社會對公共教育的基本要求了,而且還出現了反效應。因此,政府不斷加大對教育經費的支出,所產生的社會發展的綜合效益是有限的。也就是說,教育支出對經濟的正外溢作用也是有最大限的,政府各部門的投資都有一個合理的比例且相互協調發展的問題。這充分說明了物極必反的道理。究其原因,這可能是東部地區的教育支出過多,或是教育支出結構不合理所導致的結果。如2009年,東部地區的教育支出除天津200多億元、福建389多億元以及海南92多億元外,其余都達到了460億元以上,其中廣東地區已經達到了1 166億元。而我們知道,教育支出是有擠出效應的,教育支出增加就會減少消費、投資等方面的支出,而消費、投資等因素都是拉動經濟最主要因素。因此,如果地區出現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的支出結構失衡,則必然會影響到經濟發展。另外,眾所周知我國政府都是側重于高等教育的投入,而對中等和基礎教育的投入還不夠,我們知道,基礎教育的正外部效應是非常大的,而高等教育相對來說主要是個人效應,東部地區的高等教育投入更是占了很大比例。且東部分布了大量的研究型大學、研究教學型大學、教育研究型大學、教學型大學,211院校、985院校和其他一般性院校,這些院校是公共性教育資源特別是財政教育投入的分配依據,最終會形成兩級分化。地方政府的財力支持對高中及高中以上水平的教育是無效率的,而中央政府則應當對小學以上的各級教育增加財力支持。因此,教育支出內部結構的不平等因素可能是東部教育支出對經濟發展外溢作用出現負值的原因之一。
其次,從中部到西部地區的教育支出對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從1.01減少到0.27,這說明中部相比西部而言,政策較為靈活化,制度較為完善化,市場化進程也比較快。因此,中部地區領先于西部地區,相比而言已經具備一定的體制框架,這無形中加快了教育部門和非教育部門的耦合,為教育外溢作用提供了良好的制度通道,從而表現出比西部地區有較高的外溢系數值。另外,教育資源配置等方面都存在顯著的鄰近效應,即鄰近地區之間存在互相依賴的聯系,而這種聯系對于社會關系具有顯著影響力[7]。而鄰近效應可以體現在經濟層面,即相鄰地區由于產業鏈上的聚集而產生經濟聚集效應,而這也進一步要求教育資源在配置上與經濟聚集相呼應,也就是對教育財政資源配置產生溢出效應,而中部相比西部來說更加靠近東部地區,東部地區經濟的高速增長無形中對中部地區的教育資源產生了溢出效應。而西部則是主要受到中部地區經濟發展對教育資源產生的溢出效應。還有就是中部地區的教育投入資金比西部要充沛的多,而且又沒有東部那么過量的投入。如2009年中部地區:山西是332多億元,吉林是271多億元,黑龍江是338多億元,安徽是438多億元,江西是333多億元,河南是656多億元,湖北是451億元,湖南是506多億元;2009年西部地區:重慶是266多億元,四川是657多億元,貴州是270多億元,云南是342多億元,西藏是49多億元,陜西是380多億元,甘肅是231多億元,青海是60多億元,寧夏是70多億元,新疆是250多億元。可見西部地區教育支出總體來說是明顯的小于中部地區,而中部地區總體又是明顯大大小于東部地區。因此,中西部地區教育支出對經濟的外溢作用是明顯的正效應,且中部地區快于西部地區。
最后,利用東中西三大地區的估計結果,并通過計算可得教育部門生產力低于非教育部門生產力水平由東部到西部逐漸遞增性,分別由東部的-0.71、-0.71遞增到西部的-0.17,這都說明總體來說東中西部三大地區的教育部門的生產力都低于非教育部門。而呈現這種逐漸遞增性,是因為從東部到西部,教育部門的市場化程度是逐漸降低的,即政府干預的力度是逐漸加強的,而經濟的發展程度是逐漸降低的,其無形中對教育資源產生的溢出效應是逐漸下降的等因素,最終導致了教育部門低于非教育部門生產力水平的遞增性。
上述研究表明:我國教育支出對經濟發展的外溢作用系數是0.23,還沒有達到國際上的水平,因此就我國整體而言還要加大教育支出,促進經濟的長效發展。但是,基于我國發展的不均衡等因素,我國分區域進行估計后發現,東中西部各地區教育支出對經濟增長的外溢作用系數分別為-3.10,1.01和0.27。另外,不論是全國還是三大地區,教育部門的生產力都低于非教育部門。因此,從實證結果分析,現階段我國要實現經濟的長效發展機制,必須處理好教育部門與非教育部門之間的問題。
首先,東部地區在財政資源的配置上,地方政府要確保教育支出,但是不能因為長期投資教育能帶來經濟的高回報率,就重點發展教育而壓縮非教育支出比例,這種做法會削弱經濟的長效發展能力。另外,東部地區政府應該調整相應的教育政策,調整教育內部支出結構,減少對高等教育的支出比例,加大對基礎教育和義務教育的支出比例。
其次,中部地區應該充分利用“功能性外溢”,積極吸收東部地區的經濟輻射作用,有效地實現教育資源在配置上與經濟聚集相呼應,處理好系統內的外溢效應和系統間的外溢效應。而且在地方增長模式中,中部地區要結合地區優勢,吸取東部地區的發展精華,大力探索教育和非教育部門相結合的互利模式,使非教育部門發展和教育支出能形成良性循環,從而推動地區經濟發展。同時增加財政收入,加大教育支出,而教育支出又為非教育部門發展培養人才,進一步加快經濟發展速度。
再次,西部地區應該加大對教育部門的支出比例。雖然教育支出發揮其外溢作用一般是需要較長時間周期,但是教育對于提升本地人力資源存量和水平都有很大的幫助,而且教育支出所帶來的人力資源的價值要比設備投入的產出價值要高。因此,西部地區政府在財政資源配置上不能向能夠立竿見影的項目傾斜,不能以犧牲未來發展為代價而獲得當前的發展,而要處理好非教育部門與教育部門的支出比例,處理好短期增長和長期發展之間的關系,既要保持經濟長效機制,又要為長效發展積累人才力量。
最后,中央政府應該積極均衡東中西部地區的財政資源配置,有效地調控各地區的發展重點,激發東部發達地區的外溢效應和西部落后地區的后發優勢,減少由于省間發展不均衡所導致的教育與非教育部門的生產力差距,重點提高教育部門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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