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收饒讓對外國直接投資的影響

李 鑫，李紅梅

(1.東北財經大學 研究生院，遼寧 大連 116025;2.遼寧大學 數學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一、問題的提出

當今世界，以各種稅收鼓勵措施來吸引外國直接投資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以下簡稱FDI①FDI，我國一般稱為外商直接投資，包括來自香港、澳門和臺灣等地區的投資。)，促進本國經濟發展的國家為數甚多，這些國家中既有發展中國家，也不乏發達國家。然而，在世界上大多數居住國實行外國稅收抵免的環境下，東道國為吸引外國投資者而提供的諸如減免稅、降低稅率等形式的稅收優惠，并不能發揮作用，這是由稅收抵免法的特點所決定的。由于抵免法具有稅率就高不就低的特點，所以，居民納稅人的外國來源所得的最終稅負，是由東道國和居住國雙方中較高稅率決定的。如果東道國稅率較高，納稅人在東道國已納稅額超過居住國的抵免限額，則超過部分不能抵免;反之，如果居住國稅率高，東道國稅額低于居住國應納稅額的差額部分又需在居住國補征。如此一來，本國投資者就不能從東道國的低稅率和減免稅中受益，這就使東道國為吸引外來投資和引進先進技術，而以減免稅形式放棄的收入，轉化為投資者居住國國庫的收益，投資者本身卻得不到稅收鼓勵的實惠。國際稅收實踐中，實施稅收鼓勵的國家尤其是發展中國家，不希望看到他們放棄的稅收收入由于上述原因成為流向發達國家國庫中的一種捐獻。因此，對大多數發展中國家來說，為了保證自己的稅收優惠措施能夠真正發揮吸引FDI的積極作用，提出了稅收饒讓抵免 (簡稱稅收饒讓)問題。稅收饒讓主要是要求投資者的居住國對其居民在國外所獲減免的稅款，也視同已向東道國繳納的稅額，在應向本國繳納的稅額中抵扣。

二、稅收饒讓對FDI的影響

伴隨著國際經濟格局的新變化，FDI已成為當今促進世界經濟發展的最重要、最活躍的因素。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2011年7月公布的《2011年世界投資報告》顯示，2010年全球FDI小幅上升了5%，總體流入量達到1.24萬億美元，預計2011年將進步增長，持續復蘇，總量將達到1.4至1.6萬億美元，從而回到全球金融危機前的水平。由此可見，FDI作為一種長期的、穩定的國際資本，既可以促進東道國稅收收入的增長、新技能和新技術的引進，又有利于提高東道國的就業水平。因此，各國政府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紛紛放松對FDI的準入“門檻”，并從政治、經濟以及稅收激勵等方面采取眾多措施以吸引FDI的流入。筆者認為，一國在吸引FDI流入的過程中，除考慮上述鼓勵因素之外，還應考慮稅收饒讓在吸引FDI中的作用，因為稅收饒讓對東道國FDI的流入具有有效性。

1.稅收饒讓對FDI流入影響的機制分析

稅收饒讓是一種通過完善居住國稅制使投資者獲得東道國稅收減免優惠全部好處的方式［1］。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若簽有國際稅收協定，協定中又含有稅收饒讓條款，一般來說，發達國家在對本國居民在發展中國家已經支付的稅收予以抵免的基礎上，還會對發展中國家明確的減免稅視同已經征收并予以抵免，進而使稅收優惠政策由投資者真正享有。由此可見，稅收饒讓就是為保證東道國的稅收優惠政策得以實現。在居住國同意稅收饒讓的情況下，東道國為吸引外資而采用的各種稅收優惠待遇基本上都可以加惠于納稅人身上，因此，流入東道國的外國直接投資量也會相應增加。

本文通過美國和日本兩個對稅收饒讓態度不同國家在同期FDI投向及數量的比較來說明稅收饒讓在吸引外資中的重要作用。日本和美國都規定本國居民必須對其境內外全部所得，向居住國政府承擔無限納稅義務，由于納稅人的境外所得還需在國外所在國繳納稅款，因而產生重復征稅現象。為避免這種現象，兩國都對本國居民已在國外繳納的稅款實行稅收抵免，但日本是對稅收饒讓抵免持比較積極態度的發達國家之一，允許對在某些國家的投資實施稅收饒讓抵免，而美國則反對稅收饒讓抵免政策。1957年美國與巴基斯坦草簽的稅收協定中原包含稅收饒讓條款，經參議院討論后，雖然批準了該協定，但在原協定中剔除了稅收饒讓條款。之后1959、1960年美國參議院又否決了與印度、以色列政府商議的稅收饒讓條款，美國至今仍不打算在任何稅收協定中給予對方稅收饒讓。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的James和Hines［2］研究了67個獲得日本、美國投資的國家，其中有14個與日本簽署稅收饒讓協議。從1990年日本和美國FDI數據來看，日本對與其簽署饒讓協議的14個國家的FDI占其全部FDI的比率的中位數是0.60%，平均數是0.94%，而美國對同樣國家投資的同口徑數據分別為0.36%和0.72%。綜上所述，日本投資者更愿意向和日本簽署稅收饒讓協議的國家投資，從東道國角度說，就是簽署稅收饒讓條款有利于吸引FDI的流入。有研究表明，在其它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稅收饒讓條款能增加140%—240%的 FDI［3］。

2.稅收饒讓通過影響東道國降低稅率行為促使FDI流入

由于稅收饒讓協議會刺激FDI流向東道國，因此，東道國會向提供稅收饒讓國家的投資者提供更為特別的稅收減免優惠，從而又進一步促進了FDI的流入。跨國投資者境外投資的實際稅收負擔是由投資所在國和本國稅負所共同決定的。外國投資者投資所得的實際綜合稅率 (所得的總體稅收負擔，包括東道國與居住國政府)可以用以下公式表達:

其中，τ*為東道國和居住國實際的綜合稅率，τ為東道國優惠稅率，τh為居住國稅率，τf為東道國沒有稅收優惠條件下的稅率，即名義稅率。參數γ為居住國稅收重要程度，如果跨國投資者被排斥在居住國稅收管轄之外 (或因為在國外已繳納稅款超過抵免限額或有可能實施無成本與無限期的推遲納稅)，則γ=0;如果跨國投資者根據國內外稅率差額，全額向居住國繳納稅收，則γ=1。通常情況，跨國投資者無法完全規避居住國稅收，但受一些原因影響，如稅收籌劃、推遲納稅等，不會全部根據國內外稅率差額繳納稅收，很可能規避一部分居住國稅收，所以γ應在0、1之間波動。參數α表示稅收饒讓，當居住國允許稅收饒讓時，α=1，否則α=0。

求 (1)對τ的偏導，可得下式:

(2)式說明了稅收饒讓影響東道國政府確定稅率的機制。稅收饒讓加大了綜合稅率對東道國優惠稅率的敏感度。當沒有稅收饒讓，即α=0時，=1-γ ;當 α=1時，=1。因此居住國允許稅收饒讓時，東道國降稅的收益就越大。這就說明稅收饒讓也許會激勵東道國政府向外國投資者實行特別稅收減免政策。而東道國特別的稅收減免措施，又反過來進一步吸引FDI的流入。

Hines對與日本簽訂稅收饒讓條款的7國進行了研究。在7個國家中，日本公司平均稅率為28%，而美國公司平均稅率則為32%;平均稅率中位數差異更大，日本公司中位數是23%，而美國公司則是39%。這進一步說明了模型的內在機制，稅收饒讓能激勵東道國降低稅率，并且東道國更側重于將稅收優惠的收益更多地給予和其簽訂稅收饒讓條款的國家所屬跨國公司。據有關研究表明，稅收饒讓條款可使FDI的稅負降低23%。

三、結論與建議

隨著利用FDI的全面深入，我國引進利用FDI的戰略和政策也應該根據利用FDI投資環境變化和當前我國利用FDI的主要特點和趨勢，做出相應的轉變和調整，以實現利用FDI的可持續發展。

目前，我國在引資方面雖然取得了重大成就，但并非不再需要外資。而從另一角度看，現時環境下，內外資企業所得稅已完成合并工作，原有對外資的大量稅收優惠隨之取消或減少。也就是說，過去主要通過稅收優惠措施來吸引外資的方法已不適用。然而，在激烈的國際稅收競爭環境下，我國還應積極采取措施以吸引高質量、高水平的外資。為此，在現行企業所得稅法對FDI已不再實施大量稅收優惠的情況下，可以通過增加簽署稅收協定數量或完善現有國際稅收協定，并在協定中訂立稅收饒讓抵免條款等方式來吸引FDI的流入。

改革開放后，我國的對外協定網絡不斷擴大，協調程度也在不斷深化。通過簽訂雙邊稅收協定，在維護國家利益的前提下，我國較為有效地解決了外來投資的國際重復征稅矛盾，消除了來華投資的稅收障礙，促進了FDI的流入與有效利用。從中外稅收協定確定的減除重復征稅方法看，外方主要采用了免稅法和抵免法，這兩種方法，對于我國引進外資有著積極的促進作用。不過，對于采取抵免法的國家來說，只有在其同意稅收饒讓的條件下，我國吸引外資的稅收優惠政策方能發揮有效作用。而從實際情況看，有很大一部分尚未同意簽署稅收饒讓協議，例如，2006年，在我國已經生效并執行的79個稅收協定中，僅有15個在與我國簽訂避免雙重征稅的協定中包含有稅收饒讓協議，而81%的國家未實行稅收饒讓制度［4］。因此，盡管外國投資者的重復課稅在抵免法下得到了一定的減除，但其享受我國稅收政策而得到減免的稅款并沒有得到減除，而是轉變為對資本輸出國的一種讓渡。

當一項投資、經營活動跨國、跨地區時，便會發生稅收管轄權如何確定的問題，這不是由一國的國內稅法就能解決的，需要兩國就相關問題通過簽訂稅收協定的方式進行明確。有沒有稅收協定，跨國投資者的經營利益是不相同的，所面臨的稅收風險存在很大差別。從我國的狀況看，未來一段時間內最有可能享受產業政策導向優惠的企業，仍將是外資企業，因為國際上有一大批企業具備高新技術企業的起點，僅從節能降耗的角度，一些外資企業就有相當的優勢，而我國對這樣的企業給予了一定的稅收優惠政策。考慮到以減免稅為主要措施的稅收優惠格局較難在短期發生根本變化，雖然我國已實現對FDI無差別稅收優惠政策，在國際稅收協定談判中也應爭取明確稅收饒讓條款，使我國在統一稅制基礎上，同等地給予外國投資者的稅收優惠政策真正落到實處，我國至今與美國簽署的稅收協定中尚沒有訂立稅收饒讓條款，這也是導致美國資本在我國外資結構中份額較少的原因之一。因此，我國應積極采取措施，爭取與更多的國家談簽稅收協定，尤其是應注意簽署多邊國際稅收協定，并且只要減免稅仍是我國對外資優惠的重要措施，就應該堅持在簽訂對外稅收協定時明確饒讓抵免條款。這樣，對于吸引那些原本與中國沒有簽訂稅收協定，尤其沒有明確稅收饒讓條款的國家的高新技術企業和那些節能企業投資于中國有一定的推動作用。同時，也使稅收優惠政策能在改善國內投資環境、吸引外國投資中充分發揮作用。

［1］張海瑋.稅收饒讓與我國涉外稅收優惠政策的思考［J］. 上海會計，2004，(5):41-43.

［2］James， R.， Hines， J.Tax Sparing and Direct Investment in Developing Countries［R］.NBER Working Paper，1998.

［3］羅振華.稅收饒讓的有效性及其對政府行為的影響［J］. 云南財貿學院學報，2002，(4):88-91.

［4］郭培源，王海勇.“兩稅合一”并不會影響外資的流入［J］.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06，(2):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