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助殘資金貪腐案透視

文/江舟 林鴻文 王楓

海南助殘資金貪腐案透視

文/江舟 林鴻文 王楓

編者按：在群眾的舉報下，海南省殘疾人聯合會康復部原主任符國曉貪腐助殘資金案告發。至今，已有多人被法院作出有罪判決。這起涉及多人的貪腐案，引起社會震動。面對最弱勢的殘疾人，助殘資金是名副其實的“救命錢”，侵吞助殘資金引發的社會后果非常嚴重。在譴責犯罪分子的同時，我們更應舉一反三，查漏補缺，盡快建立和完善助殘資金監管機制，通過采取各種措施，對助殘資實施全面、動態、實時監管，確保助殘資金的安全使用。

見錢眼開 初次受賄步歧途

有道是：權力一旦和金錢結為孿生兄弟，權力就墮落了。

現年47歲的符國曉，在2004年10月被任命為海南省殘聯康復部主任。這主任的職位看似權小位卑，實際權力很大。加之，近年來，由于國家對殘聯工作的重視，對殘疾人的關愛，殘疾人治病康復資金大筆下撥，引起了一些醫療單位對符國曉格外重視，討好他的醫療單位漸漸多了起來。因為助殘項目資金給誰，都要經符國曉之手，都由他來決定。

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交往的增多，符國曉開了眼界。想到與同學朋友、一些醫院大小頭目聚會時，一個個財大氣粗，搶著埋單的情景，不免刺痛他的敏感神經。他漸漸悟出了“馬行無力皆因瘦，人不風流只為貧”的人生真諦。

回想起自己親手將一筆筆巨額助殘資金下撥到一些醫院，而他們卻沒有任何表示，符國曉心里總有些不悅，甚至抱怨他們不會做人。

這天，他靜靜地躺著，腦子里卻在翻江倒海。自己是抱著金碗討飯吃，他驚醒了，悟出一條發財的捷徑。

2004年年底，海南省殘聯組織專家到三亞市人民醫院做麻風病矯治手術。吸取以往撥款醫院沒有表示的教訓，這次，他來了個先下手為強。符國曉明確要求三亞市人民醫院辦公室楊主任，在省殘聯撥付麻風病治療手術款后，以支付專家手術補助費的名義給他提取2.3萬元。屈于符國曉的權勢，楊主任只好表示同意。

2005年5月，當省殘聯將6.76萬余元麻風病人治療款撥付給三亞市人民醫院一個月后，符國曉從三亞市人民醫院取走了2.3萬元。

應該說，這是符國曉第一次憑權黑手撈錢。當他拿到這2.3萬元后，確實提心吊膽了一陣子，但幾天后，一看風平浪靜，他便由提心吊膽轉化為沾沾自喜了。然而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常言道:“罪惡的大門一旦打開，罪惡的黑水就會洶涌而入。”

事實正是如此。2005年上半年，符國曉與時任海口市瓊山區人民醫院副院長徐輝銘（另案處理）聯系，準備將財政補貼的貧困肢體殘疾兒童矯治手術定點在瓊山區人民醫院開展，每一例肢體殘疾矯治手術由省殘聯撥款人民幣3000元。

這等好事，徐輝銘欣然同意，可話音未落，符國曉提出，所撥付的每一例手術補貼中，要拿出1000元由他和徐輝銘作為回扣私分。

對于符國曉的提議，徐輝銘更是舉雙手贊成。徐輝銘將此事向瓊山區人民醫院院長吳邦發作了匯報，但隱瞞和符國曉私下約定分錢之事。吳邦發表示同意，并交待徐輝銘，這筆款要先轉到一個和醫院有業務往來的建筑公司再提取。2005年至2007年，瓊山區人民醫院三年均完成了省殘聯要求的每年150名兒童肢體殘疾矯治手術的任務。

為此，省殘聯先后撥付了155.98萬余元給瓊山區人民醫院。2005年至2007年期間，瓊山區人民醫院先后多次通過轉賬和現金支票的方式，將50余萬元轉到醫院的關系單位——海南百譽實業有限公司賬戶。徐輝銘從該公司提走現金人民幣50萬元，徐輝銘將其中的33萬元交給符國曉，余下17萬元自己侵吞。

貪得無厭 定點撥款飽私囊

不知是符國曉嗅到了什么氣味、聽到了什么風聲，還是社會上所說的腐敗“間歇期”之類，也可能是怕斷了自己的仕途之路。總之，自從符國曉在兩次受賄之后，確實歇了幾年時間。直到2008年11月，符國曉被提升為海南省殘疾人聯合會康復部主任后不久，他又“舊病復發”了，憑權斂財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2009年6月底的一天，符國曉撥通了海南省眼科醫院董事長容綺云的電話，告訴他，自己幫助他的醫院成為白內障扶貧復明工程定點機構，并獲得了一筆40萬元的白內障扶貧復明手術補助款，希望能給他15萬元的好處費。容綺云立馬同意。

是年11月5日，海南省殘聯撥付給海南省眼科醫院40萬元補助款，明確規定，這筆款是2009年海南省眼科醫院為1000例白內障患者做手術的專項補助費用（每例400元）。

為得到這筆手術專項補助款，省眼科醫院上報的1012例白內障患者手術名單中，只有277例手術是2009年做的，其他手術均是2007年和2008年做的。對于這種違反規定，虛報湊數獲取40萬元國家補助款的行為，符國曉心知肚明，不予理會，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盡快兌現自己的好處費。

2009年12月的一天，容綺云約好符國曉在省眼科醫院門口一側見面，只見容綺云從他車上拿出用塑料袋包著的10萬元人民幣，交給了符國曉。

不料符國曉面無喜色，用十分嚴肅的口氣對容綺云說：“容董事長做人做事以誠信為本，當初約定的可是15萬元，怎么？忘記了！”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容綺云匆匆回到醫院，又取了5萬元，送到符國曉手里，直到這時，符的臉色才由陰轉晴，說了聲后會有期，一腳油門溜之大吉。

“千里做官，只為銀錢”，這是封建社會一個貪官赤裸裸的無恥自白。可悲可嘆的是，如今，有極個別手握實權的官員美其名曰“公仆”，其行徑無異于“公賊”。他們精心培植起權力這棵“無根樹”后，便盡情享用其“無花果”。

這不，到了2010年9月，海南省眼科醫院在做完2010年的1000例白內障患者手術后，醫院董事長容綺云將情況及時匯報給符國曉，期待撥付手術費。

幾天后，符國曉明確答復，這次按照每例50元給他提成。容綺云表示同意。很快，省殘聯按照規定，給省眼科醫院撥付了40萬元白內障扶貧復明手術補助款。2010年12月的一天，容綺云打電話約符國曉來到醫院見面。為掩人耳目，二人見面后又將車開到海口市濱海公園停車場，容綺云把用袋子事先裝好的5萬元送給符國曉，只見符點頭示意后，開車迅速離開。

心照不宣 采購器械吃賄賂

俗話說：人的貪婪欲望之門一旦打開將永無止境。符國曉既盯住下撥的各項助殘補助經費，也不忘采購康復器械吃回扣的潛規則。凡是能夠伸手的地方，無論是省內醫院，還是省外的康復器械經銷商，只要是有求于他的事他都不忘雁過拔毛撈一把。

2009年6月，海南省殘聯需要采購一批康復器械，采購工作由省殘聯康復部負責。開始，海南省政府采購中心按照競爭性談判的具體流程進行采購，消息一出，經營康復器械單位爭相參與競標。

這時的符國曉，不急不躁，他正耐心地等著懂事、愿出血的單位上鉤。很快，深知行業“潛規則”的常州市錢璟康復器材有限公司參與競標的業務經理王全安（另案處理）與符國曉取得聯系，并承諾相關事宜。其實，王全安考慮得十分簡單，對他而言，事成之后，拿出一些錢來感謝對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要拉住這層關系，不愁將來多賺錢。

為了盡快成交這筆生意，符國曉依照王全安的要求，在制作標書時按照常州市錢璟康復器材有限公司產品的技術參數來確定要求采購的設備。無奈，這次競標由于未達到法定參數的要求而最終流標。

后來，海南省政府采購中心根據省殘聯的要求將采購方式變更為單一來源方式。這樣，常州市錢璟康復器材有限公司自然成為唯一一家向海南省殘聯提供康復器材資格的公司。喜上心頭的符國曉，代表省殘聯與常州市錢璟康復器材有限公司簽訂了康復器械購銷合同，很快支付了39.6萬元貨款。

2009年12月的一天，為表示感謝，王全安乘機飛抵海口，直奔符國曉的辦公室，二人一陣竊竊私語后，王全安將6萬元好處費送給符國曉。

2010年5月初，海南省殘聯康復部又要計劃采購一批康復器械。在第一時間，符國曉就給王全安發去信息，接著，符國曉全部按照常州市錢璟康復器材有限公司產品技術參數來確定要采購的設備。

通過招投標這一欺世盜名的過場，自是常州市錢璟康復器材有限公司中標，并很快簽下了購銷合同。急不可待想早些拿到好處費的符國曉，很快辦理支付貨款59.82萬元事宜。

是年9月中旬的一天，王全安親赴海口，來到海南省殘聯隔壁的一家龍泉咖啡廳包廂，電話約老朋友符國曉在此見面。

不一會兒，符國曉一臉喜色地來到包廂，二人寒暄幾句后，王全安就將一個裝有13.5萬元的袋子送給符國曉，二人話別后，很快各奔東西。

東窗事發 行賄受賄一窩端

中國有句古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符國曉自以為每次受賄都是在暗中秘密進行的，神不知鬼不覺，他的罪惡行徑可以瞞天瞞地，但豈能瞞過群眾雪亮的眼睛？

就在他為屢屢收受大筆賄款而自鳴得意的時候，2011年3月18日，海南省檢察院接到群眾舉報海南關愛腦病康復醫院（以下簡稱海南關愛醫院）院長張敬泉、妻子關萍涉嫌向海南省殘聯有關人員行賄的材料。由此，挖出蘿卜帶出泥，除了張敬泉、關萍被收歸法網后，收受了海南關愛醫院9萬元賄款的符國曉也進入了檢察機關的偵查視線。

4月28日，海南省檢察院指定海口市龍華區檢察院查辦符國曉涉嫌受賄犯罪案件線索，4月29日，龍華區檢察院決定對符國曉立案偵查，5月13日，對其執行逮捕。

2011年4月，龍華區檢察院以行賄罪對張敬泉夫婦提起公訴。

2012年4月，法院審理后認為，張敬泉、關萍為了謀取不正當利益而多次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考慮到張敬泉主動坦白，能自愿認罪，且年齡已滿71周歲，依法判處張敬泉有期徒刑兩年，緩刑三年；關萍被判有期徒刑9個月。

辦案人員在獲取并固定了符國曉受賄9萬元的證據的同時，分赴助殘資金撥付的相關醫院仔細翻閱了幾百冊賬本和各種憑證，一筆一筆過，只要發現有可疑的資金支出，就抓住不放，一查到底，及時排查，尋找線索，擴大戰果。

最終查明，符國曉在2004年至2010年擔任海南省殘疾人聯合會康復部主任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多次索取和收受賄賂共計人民幣94.3萬元。

同時查明2006年至2008年，省殘聯聘請專家到各個醫院進行肢體殘疾兒童矯治手術，省殘聯根據有關規定給予每位專家一天100元的專家勞務補貼。期間，符國曉先后兩次指使陳文豹（另案處理）制作虛假補助表，虛報冒領專家補助款人人民幣8.1萬元占為己有。其中，符國曉貪污7.3萬元專家補助款。

最終，張敬泉被法院以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兩年，緩刑三年；關萍被判處有徒刑九個月。2012年5月29日，海口龍華區人民法院對符國曉貪污7.3萬元、受賄94.3萬元一案進行公開宣判，一審以受賄罪和貪污罪依法判處符國曉有期徒刑十四年。對一審判決結果，符國曉表示不服，當庭提出上訴。

貽害無窮 殘疾兒童空長嘆

在人們眼里，殘疾人聯合會是一個專做善事好事，為殘疾人謀利益的，受社會尊重的單位。正因如此，隨著近年來國家經濟的迅速發展，醫治救助殘疾人疾病的各項資金逐年增多，體現了國家對救助殘疾人工作的重視和關注。

然而，身為海南省殘疾人聯合會康復部主任的符國曉卻是置殘疾人救助工作于不顧，一門心思地貪占助殘資金。為了撈好處費，他竟然與有關醫院弄虛作假，臭味相投侵吞助殘款項，極大損害了殘疾人的切身利益。此案在海南媒體曝光后，引起社會強烈憤慨，在殘疾人中造成了極壞影響。

“寶貝兒子4歲了，一直這樣爬著，真愁死人了！”海南省屯昌縣中坤農場職工的林桂花無奈地說，以前聽說腦癱患兒還可治好，可2011年初在海南關愛腦病康復醫院治療了兩個多月未果，耽誤了最佳治療時機，如今孩子再也不能站起來了。

符國曉貪污受賄案一審宣判后的一天，筆者隨同辦案人員來到屯昌縣四個腦癱患兒家中走訪調查。

在屯昌縣中坤農場一塊田地旁，筆者看到：兩間破舊的瓦房，林桂花丈夫正吃力地扶著腦癱的兒子樂樂（化名），讓他沿著兩根綁在樹上的木棍訓練腿部站起。樂樂在爸爸的攙扶下吃力滑動，臉上露出吃力的愁容。過了五六分鐘，林桂花接替丈夫再次扶著兒子鍛煉腿部站立，雙手用胳膊扶著木棍慢慢挪動，走了一段兒就疼得直掉眼淚。

“前幾天去省人民醫院請專家檢查，專家說，已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很難再治愈。”林桂花說，為了給腦癱的兒子看病，夫妻倆把家里房子都賣了，一直沒有治愈。2010年底，獲知國家指定醫院每人每年撥款1萬元，免費給貧困殘疾兒童搶救性康復訓練治療，這讓他們又看到了希望。

林桂花說，她和丈夫滿懷信心地通過農場向屯昌縣民政局寫申請，后經縣殘聯部門審核才爭取到這個指標。他們帶著孩子高高興興來到關愛醫院治療，可到醫院后并沒有看到幾個醫生來檢查，每天就只有幾個護士來按摩幾分鐘就離開。過了一個多月，醫院就通知讓樂樂回家訓練，這使她們一家人大失所望。

“原本國家給予免費治療的項目卻沒有到，有被欺騙的感覺。”林桂花說，她和丈夫無奈帶著孩子回家，可看著兒子痛苦的樣子，他們再次四處求醫，但家徒四壁讓他們也只能整日發愁長嘆！

據了解，和樂樂遇到類似遭遇還有10多個孩子。

聽聽殘疾兒童父母們的血淚訴說，看看一個個殘疾而未獲救助的可憐孩子，不知侵吞助殘資金的貪官們作何感想？不知他們的職業道德何在，良心良知何在？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

檢察官手記

此案雖已成功辦結，但是辦案人員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相反他們感到了身上的擔子更重了，更感到了反腐懲貪任重道遠。如果不是有覺悟的黨員不顧個人安危舉報和反映情況，揭露這幫為非作歹，侵吞助殘資金的貪官，如果不是檢察機關果斷出擊，不知符國曉大搞權錢交易，貪占助殘資金要到幾時？國家補助殘疾人的經費，又將被吞噬多少？

據了解，案發后海南省殘疾人聯合會已及時進行了內部整改和強化管理，并加強法制和廉政教育，從源頭上杜絕類似案件的發生。

此案雖然畫上句號，雖已做了些亡羊補牢的工作，但卻給人們留下了沉重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