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貴
黨的十八大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在21世紀新十年的新起點,也是人類和平與發展崇高事業前進的新標識。當前,世情、國情、黨情繼續發生深刻變化,中國與世界關系正在經歷深刻復雜變化,亟需深入系統謀劃中國對外戰略,推動我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與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建設相互促進。學習報告關于我國對外戰略、促進人類和平發展的一些重要論述,對于正確認識當前國內外形勢,準確把握謀劃我國對外戰略的基本要求,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世情的深刻變化:國際戰略新形勢凸顯
十八大報告指出:“當今世界正在發生深刻復雜變化,和平與發展仍然是時代主題。”世情的深刻變化,集中體現在國際力量對比的變化、主要戰略力量關系形態的變化、主要戰略力量博弈的變化,概而言之就是國際戰略形勢的變化。
從力量對比看,在全球范圍內,美歐日傳統發達國家與新興市場國家、發展中國家這兩個大的國家群體之間力量此消彼長,前者面臨的問題增多,后者的整體實力增強,差距持續縮小。在世界主要戰略力量之間,美國作為“一超”的綜合實力依然突出,但其綜合國力尤其是對世界格局和國際體系的主導力與其世紀之交的頂峰時期相比已經削弱,與其他大國的綜合實力差距也持續縮小。中、歐、俄、日、印等“多強”的整體實力趨強,彼此之間的力量對比總體上趨于扁平化。在“多強”之中,歐盟和日本分別力圖通過繼續加強一體化建設和自我變革保持國際地位和影響力相對穩定,中國、俄羅斯、印度等國在全球化和區域化進程中發揮優勢,增強實力,國際地位和影響力明顯提升。此外,巴西、澳大利益、印尼、土耳其、伊朗、南非等更多國家自主發展的意愿、能力和實力都在不同程度地持續走強。世界大國和地區大國的地位起落排序正在重新洗牌,冷戰結束以來的“一超多強”格局加快朝多極格局方向演變。
從主要戰略力量之間的關系看,世界主要大國為防止被過快和過度邊緣化,紛紛加快調整內外戰略,力圖搶抓世界發展和國際格局交替轉換的戰略主動權,導致大國關系在多個層面和多個維度同時展開新一輪調適和重組。在全球范圍內,傳統發達國家出于維護其國際體系主導地位的需要,增加對新興大國的借重,推動新興大國在體系轉變中承擔更多責任,同時又對新興大國可能構成的挑戰多加防范和牽制,這種互動構成新一輪大國關系重組的主線。美國與歐盟、日本等在各自戰略利益的折沖和碰撞中,對其傳統盟友關系進行重新塑造和實現新的平衡;中國、俄羅斯、印度、巴西、南非等主要新興經濟體,為了維護在國際體系轉變尤其是圍繞氣候變化、金融改革等全球性問題的戰略角力中的共同利益,既合作更競爭。在地區范圍內,有美、歐、俄之間圍繞新的跨大西洋關系和歐洲安全框架進行角力,有中、美、日、印、澳圍繞亞太地區秩序主導權展開的角逐。在國別關系中,中、美分別作為新興大國和西方發達國家代表的引領地位和作用日漸突出,兩國關系變化既濃縮體現新興大國和西方發達國家兩大板塊關系的變化,更呈現出越來越多的新興崛起國與霸權守成國之間關系的特點,在越來越大的程度上牽動新一輪大國關系重新組合。中、美、日在圍繞釣魚島主權歸屬和亞太地區秩序主導權等重要問題的激烈角力中探求平等化和協作化,中、美、歐在債務危機的艱難應對中尋求戰略平衡與互信,中、俄、印、巴、南在不斷深化合作的過程中面臨防止競爭失控的考驗。這些層面的戰略關系的互動和演變并行交織,大國關系的對抗性、競爭性與合作性同時存在,并且都不同程度地有所發展變化,捍衛核心利益的堅決與對抗,爭取優勢的激烈與克制,合作應對共同挑戰的廣泛深入與務實靈活,各種關系的多方聯動和彼此牽制等特點日趨突出,整個大國關系將日漸呈現競爭與合作快速轉換的空前錯綜復雜多變的新形態。
從主要戰略力量的博弈看,力量對比和戰略關系的新變化導致權利調整和秩序重構,既得利益者將極力確保其權利份額,新崛起者終將爭取與實力地位相稱的權利,這就導致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尤其是新興大國,圍繞國際秩序重構中的理念和規則、國際金融體系改革和國際儲備貨幣變化、環境秩序重建、能源資源秩序調整和重建、經濟和公民社會發展方向等方面的規則主導權和話語權激烈角力;西方國家內部圍繞金融體系改革、發展模式和地區主導權明爭暗斗;新興大國內部就國際發展空間、發達國家分割給發展中國家的權利再分割、聯合國安理會擴大以及地區和次地區主導權等展開博弈;主要大國在軍備建設和地緣戰略方面競爭加劇。
在國際戰略形勢呈現新特點的同時,世界仍然很不安寧。正如十八大報告指出的,“國際金融危機影響深遠,世界經濟增長不穩定不確定因素增多,全球發展不平衡加劇,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和新干涉主義有所上升,局部動蕩頻繁發生,糧食安全、能源資源安全、網絡安全等全球性問題更加突出”,這些因素使得國際安全形勢中的風險和挑戰也在上升。
中國與世界關系深刻變化:新情況新問題新挑戰增多
上述世情的深刻變化,其中就有中國的深刻變化。中國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和發展,特別是在金融危機的考驗和應對過程中,經濟總量從世界第六位躍升到第二位,帶動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國防和軍隊建設連續上臺階。中國作為一個13億人口規模和延續五千年文明體系的國家的全方位崛起,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和力度影響著世界的發展。前述“金磚五國”(中國、印度、俄羅斯、巴西、南非)等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整體實力的明顯提升,以及亞太地區板塊在全球地緣戰略格局中不斷隆升,均與中國改革開放發展的拉抬效果密切相關。甚至國際格局和戰略形勢的變化也與中國綜合實力和國際地位的快速提升緊密相關。事實上,中國改革開放發展的歷史進程與世界發展變革調整的歷史進程一直在并行發展,中國快速發展的過程就是在國際體系中不斷擴大參與和成長提升的過程。當前,在全方位、深層次、高頻度的互動過程中,中國與世界在認知、政策實踐和制度等層面的互動變得復雜曲折,相互摩擦、碰撞和沖突增多。
當前,外部世界對中國存在多種認知,概括起來大致分為三類:一是“強大論”,即看好中國的發展前景,認為中國正變得越來越強大;二是“脆弱論”,認為中國發展存在許多嚴重問題,諸如腐敗問題日趨嚴重、社會貧富分化加劇、環境破壞和污染、知識產權保護欠缺等等,這些難題將使中國的發展變得非常脆弱;三是“不確定論”,在看到中國成功的有利因素的同時,也注意到中國存在的各種難題,認為中國的未來并不確定,外部世界應對此有所準備和防范,規避可能帶來的風險。這些給快速發展的中國與快速變化的世界之間的互動造成了諸多障礙。
從政策實踐層面看,美歐等西方發達國家看待中國的心態日趨復雜,對華普遍采取“兩面下注”的戰略:一方面繼續通過增加合作與借重來謀求更多利益,另一方面不斷加大戒備與牽制力度來防范中國的快速崛起,而且越來越多地將其國內問題和相關政策調整同中國的發展聯系起來,甚至將其國內調整和轉型成本向中國轉嫁。這就使得中國與美歐等關系的復雜性、不確定性、敏感性和脆弱性上升,不適應加劇,摩擦增多。周邊國家特別是和中國存在領土領海等各種不同爭端和分歧的國家,在繼續加強與中國合作的同時,出于借助外力解決爭端、增加討價還價籌碼等多方面的需要,越來越多地尋求美國的支持,在政治和安全上對華的戒備、防范和牽制相應增多。特別是美國的亞太盟友借機提升自身地位。而美國則借機鼓動和利用中國與周邊鄰國的矛盾對華形成牽制。這就導致周邊鄰國與中國、美國與中國在亞太地區的利益摩擦和碰撞明顯突出,相互關系中的消極因素和風險因素呈上升態勢。其他發展中國家一方面與中國具備合作的廣闊空間和堅實基礎,另一方面由于與中國處于大致相同的發展階段而客觀上存在不同程度的競爭,在一些涉及重大現實利益的問題上甚至還有分歧和矛盾,未來這種競爭、分歧、矛盾還可能進一步發展。
從制度層面看,中國與世界的互動進入參與創新、推動改革國際組織和規制的新階段。在全球范圍內,中國積極支持聯合國進行改革并在2005年取得突破,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創設和建章立制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承擔的聯合國費用分攤比例十年內連續增長了四次,承擔的維和費用的攤款名列第七。在世界貿易組織(WTO)、世界銀行(WB)、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國際經濟和金融機構中,中國的話語權有所提升。中國在國際組織改革和規制演變中的影響力不斷上升,勢必要求獲得與實力地位相稱的話語權和規制權,需要美歐日等發達國家或地區做出相應的讓渡,而這正是它們所不愿意放棄的,即使出于要求中國承擔更多全球治理責任而被迫應允也不會輕易兌現落實。在地區范圍內,中國在上海合作組織、東盟與中國(10+1)、東盟與中日韓(10+3)、東盟地區論壇、東亞峰會、亞太經合組織、中日韓首腦會晤、中阿合作論壇、中非合作論壇等諸多地區組織和區域合作機制發展方面的影響力不斷上升,對美國、俄羅斯、日本、東盟、印度等主要力量的地區秩序主導地位構成的挑戰增大,這些國家勢必與中國就此展開博弈。在國家范圍內,國際金融危機迫使西方發達國家為21世紀的發展挑戰而反思、調整和改革資本主義制度。中國經濟發展的成功推動世界越來越多地關注“中國模式”,加強對中國政治制度、經濟體制、文化體制和社會管理體制等的研究。發達國家多著眼于如何應對“中國模式”對資本主義的挑戰,發展中國家則多著眼于如何借鑒“中國模式”并期待中國給予更多幫助和支持。國家間的互動和競爭向文化軟實力、國家形象、外交決策機制效能、政府治理能力、公共服務水平、社會文明程度、國民幸福程度等方面拓展。
這些多層面的差異、摩擦、碰撞和沖突給中國與世界關系的相互調適增添難度,使中國的外部環境面臨越來越多的新情況、新問題和新挑戰。
以中國和平發展促世界穩定繁榮
世情和國情的深刻變化,中國與世界關系的深刻變化,再加上黨情的深刻變化,使中國面臨的風險挑戰前所未有。但綜觀國際國內大勢,和平與發展仍然是時代主題。十八大報告指出,“要和平不要戰爭,要發展不要貧窮,要合作不要對抗,推動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是各國人民共同愿望”;“國際力量對比朝著有利于維護世界和平方向發展,保持國際形勢總體穩定具備更多有利條件”,中國的發展仍處于可以大有作為的重要戰略機遇期。
著眼于準確判斷重要戰略機遇期內涵和條件的變化,全面把握機遇,沉著應對挑戰,贏得主動,贏得優勢,贏得未來,確保到2020年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這個宏偉目標,針對國際戰略新形勢、中國與世界關系的新形態、中國外部環境尤其是周邊環境面臨的新情況、新問題和新挑戰,十八大報告指出,和平發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必然選擇,中國將繼續高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旗幟,堅持開放的發展、合作的發展、共贏的發展,通過爭取和平國際環境發展自己,又以自身發展維護和促進世界和平,擴大同各方利益匯合點,堅定不移致力于維護世界和平、促進共同發展,增進人類共同利益;堅決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決不會屈服于任何外來壓力;反對各種形式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不干涉別國內政,永遠不稱霸,永遠不搞擴張;根據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決定自己的立場和政策,秉持公道,伸張正義。中國主張在國際關系中弘揚平等互信、包容互鑒、合作共贏的精神,共同維護國際公平正義;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和熱點問題,反對動輒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反對顛覆別國合法政權,反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報告中的這些論述,是我們對外戰略中必須堅持的原則。
在這些原則之下,中國對外戰略的頂層設計不斷完善,四個支柱搭建的框架變得越來越清晰:一是始終不渝走和平發展道路,堅定奉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二是始終不渝奉行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建立更加平等均衡的新型全球發展伙伴關系,同舟共濟,權責共擔,促進世界經濟強勁、可持續、平衡增長;三是堅持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基礎上全面發展同各國的友好合作;四是推動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這四個支柱內在統一,從不同側面緊緊圍繞發展這個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堅持統籌內政、外交、國防,堅持政治、經濟、文化相結合,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相統一,更加注重從國際國內形勢的相互聯系中把握發展方向,更加注重從國際國內條件的相互轉化中用好發展機遇,更加注重從國際國內資源的優勢互補中創造發展條件,更加注重從國際國內因素的綜合作用中掌握發展全局,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營造有利的外部環境,進而為促進人類和平與發展的崇高事業做出更大貢獻。
具體來講,中國對外戰略在從政治(政黨)、經濟、文化、社會和安全等多領域全方位推進的同時,需著重從四個方面展開:一是堅定保持戰略克制,改善和發展同美歐等發達國家關系,拓寬合作領域,增進互信合作,妥善處理分歧,擴大競爭合作博弈面,壓縮零和對抗沖突面,推動建立長期穩定健康發展的新型大國關系;二是把調整和完善周邊戰略和政策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加以謀劃,堅持與鄰為善、以鄰為伴,深耕周邊,以拓展區域合作深度和提升區域合作水平為抓手,持續強化與周邊國家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紐帶,鞏固睦鄰友好,深化互利合作,努力使自身發展更好惠及周邊國家,推動地緣經濟影響力向地緣政治影響力轉化,同時推動中美在亞太地區逐步形成良性競爭和有克制的博弈的互動模式,統籌周邊“東線”和“西線”聯動;三是以金磚國家合作為龍頭,加強同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團結合作,共同維護發展中國家正當權益,支持擴大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永遠做發展中國家的可靠朋友和真誠伙伴,特別是應注重加強與二十國集團(G20)內的發展中國家協調合作,積極落實中非合作論壇第五次部長級會議共識和規劃,在變局應對中積極維護和拓展中東利益;四是堅持把中國人民利益同各國人民共同利益結合起來,以更加積極的姿態參與國際事務,堅定支持聯合國作為最重要的國際組織和多邊外交平臺繼續發揮重要作用,擴大參與國際機制改革進程,增強參與制定和影響國際規則的能力,通過多邊機制在國際和地區熱點問題上進一步發揮獨特的建設性負責任大國作用,推動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朝著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
(作者:中共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邢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