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文獻資料呈繳制度的幾點建議

吳鴻驪 （國家圖書館 北京 100081）

文獻呈繳是國家圖書館及省級公共圖書館除文獻采購外獲取文獻的主要途徑，對館藏建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國家圖書館（以下簡稱國圖）作為國家的總書庫，本著“外文求精，中文求全”的館藏原則，肩負著保存呈繳文獻的重任。然而，由于一些出版單位沒有按時履行呈繳義務，呈繳率低已成為多年來困擾國圖的問題之一。本文試圖從立法視角，對國圖的文獻收繳問題進行初步探討。

1 我國呈繳制度及國圖收繳現狀

我國圖書出版呈繳制度可追溯至1906年6月清政府頒布的《大清印刷物專律》及同年12月頒布的《大清報律》和《著作權章程》，其目的在于對國內出版物進行控制與檢查，而且大多依附于出版法規。

1914年12月，北京政府頒布了《出版法》，對強制呈繳做出規定并明確了處罰方法。例如，《出版法》第14條規定：“如未依規定稟報者，處50元以下、5元以上罰金?！盵1]1916年，京師圖書館將依據《出版法》制定的呈繳制度呈請教育部，希望以此獲得在內務部備案的全國出版圖書加以收藏，此舉得到教育部的批準，京師圖書館從而確定了其國家圖書館的地位。

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大學院公布《新出圖書呈繳條例》，其中明確規定了出版物的呈繳義務。1930年3月28日，民國教育部重新公布《新出圖書呈繳規程》，其中第3條規定：“凡呈繳之圖書，經教育部核收，發教育部圖書館、中央教育館、中央圖書館各1部，分別保存。”[1]至此，國家圖書館呈繳圖書的制度沿承下來。

改革開放以來，國圖接受呈繳的依據是1979年以來國家新聞出版總署下發的一系列關于向國圖呈繳出版物的通知及1997年國務院頒布實施的《出版管理條例》。《出版管理條例》明確規定：“出版單位發行其出版物前，應當按照國家規定向北京圖書館（國家圖書館前身）、中國版本圖書館和國務院出版行政部門免費送交樣本。”[1]國家出版事業管理局（新聞出版總署的前身）早在1979年就下發了《國家出版事業管理局關于征集圖書、雜志、報紙樣本辦法》的通告，其中對具體的呈繳方法及份數做出規定，并適時將向國圖呈繳的數量由1本調整為3本，同時在補充通知中對呈繳樣本的期限做出了規定，對不履行呈繳義務者規定了相應的處罰措施[2]。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后于1996年又對音像電子出版物做出相應的呈繳規定。

雖然有了一定的制度保障，但是國圖的實際收繳狀態仍令人擔憂，從其近3年的收繳情況（見表1）便可以看出問題的嚴重性。

表1 國圖近3年接收出版物呈繳情況表

國圖館藏本應作為國家文化遺產予以保存，但是其呈繳現狀不盡如人意。國圖領導對于呈繳問題十分重視，館長親自主抓呈繳工作，業務部門也傾其全力爭取盡可能完整地收繳出版物。然而，面對全國580余家出版社、10 000余家雜志社、上千家報社以及不計其數的電子文獻、網絡信息和非正式出版物單位，其催補工作量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國圖與這些繳送單位之間沒有絲毫的隸屬關系，所以不能采用任何行政手段收繳，在沒有獎懲權和法律制約的前提下，只能通過協商加以解決，以致收繳結果并不理想。

2 國外呈繳制度及可借鑒性

國外出版物呈繳制度已有400余年的歷史，最早起源于法國。1537年，法蘭西一世頒布了《曼皮爾勒令》，命令法國印刷的一切資料必須無條件地呈繳1份到布洛斯圖書館。該制度的設立最初可能是出于政治目的——便于政府對出版物的檢查和控制，但是它在客觀上對本國文獻的收藏和保存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其益處是顯而易見的。其后各國紛紛效仿，發展到18世紀，英國、俄國、美國等國家均制定了符合本國利益的呈繳法規，并將其與本國文化遺產的保存緊密聯系起來，極大地豐富了其國家圖書館的館藏。歐美各國在制定和執行呈繳制度方面已取得了豐富的經驗，其許多做法值得我國借鑒。

2.1 法律法規的制定和執行是呈繳制度有效實施的可靠保證

現在世界各國都將收藏文獻上升到保存和利用人類文化遺產的高度，并紛紛采用法律的手段（即國家立法機構制定頒布相關法律）強制本國出版商及有呈繳義務者切實履行呈繳義務，以此確保本國文化財富的收藏和保護。目前現行出版物呈繳方法大致可分為4種類型：（1）版權法（Copyright Act），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等國家將呈繳制度作為版權法的一部分；（2）呈繳法為單獨的出版物法規（Legal Deposit Act），法國、瑞典、希臘、挪威、秘魯、印度尼西亞和南非等國家采用此類呈繳制度；（3）國家圖書館法（National Library Act），加拿大、日本、尼日利亞和委內瑞拉等國家將呈繳制度作為國家圖書館法的一部分；（4）行政法規（Administrative Decree or Ordinance），中國、古巴和智利等國家的呈繳制度是以政府發布法令、規章的方式規定的。可見，目前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均通過立法建立了出版物呈繳制度，而且呈繳制度具有法律法規的效力，帶有強制性、不可抗拒性。此外，各國呈繳制度對呈繳方式、期限、份數、呈繳者均有詳細的規定，并公布了相應處罰規則。其中，美國素以執法嚴格著稱，懲處力度較大，確保了其國會圖書館成為世界最大的和擁有資訊最豐富的圖書館。丹麥與南非等地的呈繳制度對拒絕呈繳者規定了相應的罰款條例，如不奏效，則采取更加嚴厲的處罰措施，以確保呈繳制度的有效實施。

然而，目前我國恰恰缺少一部由國家立法機構為圖書館制定頒布的行之有效的法律，僅憑《出版管理條例》和新聞出版總署下發的一系列通知，還是非常缺乏法律威嚴和效力的，也缺乏強制性和威懾力。

2.2 呈繳的目的和特點

隨著社會的發展與進步，呈繳由最初的文化統治轉變為文化保護。歐美諸國將圖書呈繳制度與著作權保護聯系起來，如1790年美國制定呈繳法，其內容主要針對著作權登記和著作呈繳問題；1793年法國也制定了相關的法規，此后歐洲各國依此效仿。

美國呈繳制度的目的明確，即保護知識產權，使美國國會圖書館成為美國乃至世界上館藏最為豐富的圖書館。其內容具體可概括為以下4個方面：①著作權保護與登記；②豐富國會圖書館館藏；③編制國家書目和收集本國出版統計數據；④國會圖書館與其他圖書館進行書刊資料的交換與贈送。其后3條與我國的呈繳制度基本相同，而第1條尤為值得我國借鑒與效仿。因此，我國應將呈繳制度與著作權保護、登記結合起來，使出版物呈繳制度受著作權法的保護。

2.3 根據文獻載體方式的變化及時修訂呈繳法規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電子出版物應運而生，并在文獻中的比重、地位和作用越來越顯著。各國圖書館均對此做出了積極的響應，紛紛將電子出版物納入出版物呈繳之列。例如，1989年，挪威在重新修訂的《公開發行書刊資料呈繳法》中將電子出版物列入呈繳范圍；1993年，美國將電子出版物、網絡出版物明確納入呈繳范圍；1997年，丹麥頒布的《出版物呈繳法》規定，出版商需向國家圖書館呈繳靜態的網絡信息資源，并將未來可能產生的其他載體出版物納入呈繳范圍，還規定出版商必須提供國家書目制作所需的信息，同時丹麥修訂現行的呈繳制度和著作權法，以通過法律保障動態信息的自動收集；2002年，芬蘭將網絡信息資源納入呈繳范圍。

3 我國呈繳制度改進建議

我國新聞出版總署于1996年公布了《關于繳送音像、電子出版物樣品的通知》，其中規定：向國家圖書館繳送電子出版物，并且每種1份。2001年，國務院發布的《音像制品管理條例》規定：“音像出版單位應當自音像制品出版之日起30天內向國家圖書館免費送交樣品?！盵3]在《音像制品管理條例》的保障下，國圖才得以將國內出版的視聽文獻全部采選、入藏。為改進完善我國圖書館文獻資料呈繳制度，筆者建議從如下方面做出努力。

3.1 督促國家盡早出臺《圖書館法》

《圖書館法》是圖書館事業發展與興盛的根本，也是確保呈繳工作順利實施的法律依據。國圖應以典藏國家文化遺產為己任，與全國圖書館界同仁共同努力，督促《圖書館法》早日出臺，以確保呈繳有法可依、依法而行。

《呈繳法》是出版物呈繳的法源依據，應成為《圖書館法》規章的獨立部分，以突出它的法律權威性與效力，提高呈繳的保障力度。因為呈繳與典藏文獻的完整性之間有著最為直接、密切的關系，國圖有責任和義務提出一套完備、切實可行且具有前瞻性的呈繳條例方案，以為國家制定法規提供依據。

信息技術時代，新的出版物載體不斷出現，為適應新時代的需要，呈繳法規應詳細規范各類文獻的定義與范圍，呈繳范圍應涵蓋各種載體的出版物，包括動態的網絡資源。

3.2 擴大宣傳呈繳的重要性

義務呈繳是保存國家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圖和省級收繳單位有責任宣傳呈繳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利用新聞媒體廣為播講，為保護文化遺產造輿論，提高全民保護國家文獻的意識。國圖和省級收繳單位可通過參加出版界年會及重要的出版活動，在現場宣傳、講解呈繳的意義和出版單位應履行的義務，闡明呈繳對于雙方的有利影響，讓出版商將呈繳變為自覺的行為。

3.3 加強與新聞出版職權機構的合作

呈繳離不開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和各地新聞出版局的大力支持，圖書館要加強與新聞出版職權機構的合作。國圖每年都會赴全國各地補繳書刊，一般新聞出版局直接介入、幫助催繳的效果都比較好。因此，有必要將年終匯總的呈繳清單通告各省新聞出版局，請他們幫助督促各出版單位履行呈繳義務，并將呈繳作為年終驗收的硬性指標。雖然新聞出版職權機構對于呈繳制度的實施與執行具有直接的權威性和效力，但是圖書館切不可有依賴性，還要盡力做好自己的事。

3.4 限定呈繳范圍，減輕呈繳單位的負擔。

現在出版單位都是獨立經濟核算單位，呈繳任務太重勢必會影響其呈繳積極性。例如，有的出版單位除了要向國家指定呈繳部門呈繳出版物外，還要向本省市出版局及各級各類圖書館呈繳出版物，呈繳總數較多。尤其對于一些昂貴的圖書、套書和畫冊等，由于其制作成本較高，此類文獻的呈繳致使出版社不堪重負，不繳、少繳、漏繳的行為在所難免。因此，呈繳制度必須確定呈繳范圍，限定必繳單位、所繳內容及數量，盡量減輕出版單位的負擔。

3.5 建立對呈繳者的補償機制

我國呈繳制度偏重于呈繳方的呈繳義務，很少提及對呈繳單位及個人的補償，其直接后果是有失公平，以致呈繳積極性不高?，F行呈繳方式根據呈繳目的大體可分為：①行政備查呈繳，即出于行政管理需要的呈繳，是義務性的呈繳；②為取得著作權保護而呈繳，即為享受權利保護而承擔的義務，無償呈繳可以說是對權利保護的補償；③為文化保存而呈繳，雖然這是出于公益目的的呈繳，但是收繳單位無權憑借公共利益名義而無條件地剝奪私人的利益，故應給予補償[4]。國外的一些呈繳補償機制給我國呈繳制度的完善帶來很大啟發，如日本是按出版物零售價的相應百分比進行補償，英國、俄國等也有類似的補償制度，加拿大等國規定呈繳人可依照法律、法規和相關政策規定享受稅收優惠?？梢?，一味地強調呈繳的義務性是不公平的，這方面應在制定《呈繳法》時引起重視。

3.6 建立呈繳獎懲制度

呈繳制度中應設置相關的呈繳獎罰條例，對于呈繳及時的出版單位，可由宣傳機構給予表彰或適當的物質獎勵；對于不繳、少繳、漏繳的出版單位，可由行政機構進行監督，并根據獎罰條例加以制約。呈繳獎罰條例要有硬性的呈繳規定，如呈繳范圍、期限、違章程度、懲罰方法、罰款數額等。此外，還應考慮通過立法賦予圖書館一定的自主權利，允許其向違規或不作為部門提出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并要求法院對違反呈繳法規的相關單位和個人強制予以處罰，以此維護法律的權威性，保障呈繳制度的順利執行。

[1]易青生. 國家圖書館圖書文獻收繳問題探討[J]. 情報雜志,2005(S):159-160.

[2]國家出版事業管理局關于征集圖書、雜志、報紙樣本辦法[EB/OL]. [2011-12-01].http://www.gapp.gov.cn/cms/html/21/399/200601/447395.html.

[3]李華偉. 中外繳送制度的立法與實踐及其對我國制定繳送法規的啟示[J]. 國家圖書館學刊, 2004(1):47-51,89.

[4]申慶月. 公共圖書館法定呈繳制度的法律研究[J]. 經濟研究導刊,2011(2):211-213,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