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派鄉紳的自留天地

初來乍到，很難相信這居然是一座私宅，僅是灰瓦白漆的外墻就延伸出幾十米，墻外流水淙淙，綠蔭環繞，屋主人呂耀洪喜歡盤腿坐在茶室里，喝茶抽煙聊天，好像一個“現代田園派鄉紳\"，熱情好客，優哉游哉。

各地精華搬進自家園子

到過“可以小筑”的朋友們愛說這里像博物館，但呂耀洪卻認為，他只是吸取了“備地傳統建筑的一小部分”而已，這可能與他從事20多年的建筑生意有關，見得多了，便希望在自己家里實現一個“汲取所長，保留經典”的宏愿。

就拿我們一眼就看見的圍墻來說，“這是典型的微派風格，灰瓦白墻，簡單簡約，是中國建筑的經典代表。墻的學名叫馬頭墻，是山字形，你知道為什么以前的人們都要修這種圍墻嗎？因為在木制結構的房屋中，只有建造這種墻隔開房屋，才最容易防火，也能防盜。這就是中國古人的智慧，至繁則至簡，經得起推敲。”呂耀洪說，他見過很多別墅修一個羅馬式的圍墻，哥特式的頂，不是說外國的建筑風格不好，而是我們抄的不倫不類，很多敗筆，“還不如就用中國人自己的東西，中原文化沉積出來的建筑，選擇優秀的一面來有機組合”。

再看看園子里的細節，更能明白呂耀洪說這話的含義。房子一定要“倚河而居”——這是老廣東的觀念。而“可以小筑”家門口是東涌的三條河涌之三穩涌。一進大門的地方，又使用了中國古代園林中“開門不見園”的手法，用一面山西采購的大幅磚雕當做照壁隔開，更顯得園子錯落有致，這叫“越遮越大，越拆越小”。小到茶室里的一扇門，那也是蘇州買回來的日木頭門，雕花雖然不是特別細致，但古樸可愛。“而茶室的整體布局又是福建圍屋的做法，360度圓形，頂部和四周都是竹子做材料。”你看看，不過隨便一說，這座園子的公共空間里便包含了廣東、福建、山西、江蘇、浙江各省的建筑精髓了，說是“博物館”也不為過。

當然，實用性也是呂耀洪非常看重的一點，“可以小筑”占地三畝有余，他可以將所有人的愛好融入其中，“我們跟哥哥一家還有父母住一起，家居功能就很重要。比如我需要一個喝茶的地方，一個寫字的地方練字看書，還有臺球室，麻將室等等，另外我個人非常喜歡粵曲，也有一幫喜歡唱戲的朋友，所以在園子里搭了個戲臺，都是朋友來唱著玩。”

人有人緣，物有物緣

說呂耀洪像個現代派鄉紳，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居住場所，更因為他“隨緣惜緣”的個性。“可以小筑”的主要建筑裝飾幾乎沒有一件現代風格的東西，最多的是字畫，其次是古董小玩意，但這些東西幾乎都是通過各種緣分得到的，尤其是字畫。呂耀洪難以統計自己掛出來和收藏的字畫有多少，但他最得意的是“這些字畫都來自有緣人的手筆相贈”，比如茶室里掛著的“茶道墨香”，門廳外雕刻的對聯“看似尋常實崎嶇，成如容易卻艱辛”，都是買不到的絕品，他現在正在托人寫一幅字“人皆得所，我也安居”，這八個字里，既有出世的感懷天下之心，又有人世的平和安寧，也許，有這樣情懷的人，才能修得出這樣的屋子吧。

這塊地方以前就是呂耀洪家的老宅子，可以說是白紙一張，他慢慢地構思，從2002年開始修建到2006年完工，但是里面的所有擺設包括墻頭的瓦片都是一點點收集而成，超過十年的光陰。“我覺得凡事都有個緣分，人有人緣，物有物緣，交朋友，建房屋都是如此，我這里曾經一度是東涌的參觀景點，可以免費讓有緣人進來參觀的，但時不時都會少點小東西，貴重的有茶壺、如意擺件，小玩意有石頭什么的，但我也沒生氣，他們也只不過想帶回一點紀念品，就跟從賓館拿個牙刷拖鞋什么一樣，我收藏是緣分，他們帶走也是一種緣分吧，以后看到了還會想起，這是從‘可以小筑’里帶回來的。”

“品”字立家

若問這里為什么叫“可以小筑”，呂耀洪的回答是：“可以是一種心態，人有什么樣的心態，就住什么樣的房子，可以就是平常的，不爭不斗不攀比，知道自己要什么，這就是我的心態。另外從字形來看，‘可’字里面有口有丁，是人丁興旺的意思，‘以’字里面有土也有人，人一定要跟土在一起才行，要腳踏實地。”

而古典木門貼著的那副藏頭格對聯——“可耕可憩留天地，以敬己誠觀古今。”或許也是對“可以小筑”的一種解讀。

花園里有塊很大的太湖石，光看那規模就知道搬運進門有多不容易，但呂耀洪非要它擺在中間不可，“因為這塊石頭上有三個洞，很像一個品字，而且石頭的形狀非常有力。我放在這里既是提醒自己，也是教育子女，品德是最重要的。”

言傳的作用其實不如身教，呂耀洪也非常明白，他的兩個小孩如今都在外讀書，不常住在家里，但是屋里的每樣東西都影響著小孩，“他們也會慢慢知道中國傳統建筑的好，要知道怎么做人，不能成為社會的包袱，要孝順，有品德。”也許這種諄諄教誨，已經不時髦了，但卻是中國人心中不可磨滅的信仰。

“孝順”本來也是呂耀洪建房屋的初衷，“我父母都90多歲了，一定要給他們一個很舒服的環境，有句話叫‘富貴不還家猶如錦衣夜行’，我雖然不富貴，但必須要讓家人過得好，不然賺錢就沒有意義了”。

由于自己的生意依然忙碌，所以當初他才想到了把家變成參觀景點的方法，老父親可以當導游，還能多些人可以陪老人家說說話呢。而他自己現在的愿望是，能再有一方凈土，繼續實現他保留中國傳統建筑的愿望，但不僅僅是建造一個家那么簡單。

巧思空間

茶室是呂耀洪呆的時間最多的地方，這間360度的圍屋的主體是竹子，圍墻是竹竿頂部是竹葉，符合他“品茶就要品自然”的要求，茶室的窗戶來頭非常大，是從老西關民居里收集回來的老玻璃窗，也是國外教堂里常見的花窗“滿洲窗”，原色礦物料所做的各色玻璃，風侵雨蝕歷百年不變，工藝非常復雜。

這個私家大戲臺很容易讓人想到以前富貴之家唱堂會的情景，呂耀洪家的戲臺表面看是古色古香，其實燈光音響都安置在難以發現的地方，絕對有專業效果。平時不用的時候，就擺上一條長桌，可以供十多人吃飯，飯后便在戲臺上來一番唱念做打，好好過一把戲癮。

心頭好

在整個園子內，幾乎每個房間都有呂耀洪的寶貝，但這柄清朝寶刀可是排得上前幾位的心愛之物。刀鞘由黃花梨制成，鑲嵌銅質裝飾，并刻有精致的花紋，能夠看出這應該是一把官刀，不是普通人所有之物。

如果不是呂耀洪解釋，沒人猜得到這居然是一個專用來掛燈籠的物件，燈籠掛在龍口處一般作為室內照明或者桌邊看書之用。這也是清代的小玩意，木頭上雕刻出來的龍頭和龍鱗非常逼真，可見它以前的主人也是個風雅之人，而這種擺件被新主人呂耀洪收藏了也算找到了個好歸處。

盤羊頭是一件很稀罕的收藏，因為國際保護珍稀動物的機構一年只允許捕殺一頭作為研究的使用，那羊頭是呂耀洪新疆的朋友特地找來送給他的禮物，盤羊每成長一歲，頭頂的角便會長長一截，原來這只盤羊已經18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