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畫跌了也別心疼

在2006年蘇富比秋季拍賣會上，陳可的一幅一米見方的畫《小F·刺》最終在38萬元人民幣的價格上落槌，這個價格遠遠超過了陳可當時在畫廊兩三萬一張畫的價格。跟許多中國年輕的當代藝術家一樣，陳可一“拍”成名。

這一年正好也是中國當代藝術狂飆突進的一年，在各大拍賣行，中國當代藝術作品屢屢拍出“天價”。許多藝術家甚至沒有經(jīng)過太多展覽的洗禮，便被推至一個高不可攀的價格。陳可認為這是一個中國特色：“其實藝術家也并不想這樣，但很多收藏家不去畫廊買作品，只去拍賣會買。因此想要讓這些人了解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只能把它們推向拍賣會。”另一方面，當時國內對年輕藝術家并不重視，年輕藝術家很難遇到展覽的機會，這種現(xiàn)象直到2007年才有所改觀。

當陳可這張畫拍出“天價”以后，她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但更多的是質疑。作為所謂“卡通一代”的一員。陳可的作品中所運用的卡通等流行文化的元素，與中國傳統(tǒng)藝術進行了割裂，人們一時間還不能接受卡通這樣看似“淺薄”的形式登上藝術殿堂。而十倍于畫廊價的拍賣價格也讓畫廊有些迷惑：不知道該怎么賣畫了。因為中國當代藝術熱讓投機客虎視眈眈，如果還是按照原來兩三萬的價格賣出去，這張畫很可能會立刻出現(xiàn)在下一季度的拍賣會上。經(jīng)過一番考慮，畫廊索性暫時停止售畫，等待市場自身做出一番調整之后。能出現(xiàn)一個合理的市場價格。

在這股中國當代藝術的熱潮中，陳可慶幸自己做出了冷靜的選擇：“市場有時候會成就藝術表面上的繁榮，但是如果沒有別的東西支撐的話，對尚未成型的體系，它也可能導致致命性的打擊。”很多藝術家在那幾年里，為了能短期內賣掉大量作品，透支自己的工作甚至藝術生命。陳可同樣也面臨著這樣的誘惑，當時很多人找到她，問她能不能照著拍出天價的作品再畫一張。陳可雖然明白這樣做能夠在短期內賺足夠的錢，而且復制也是一種最快的方式，但她連這點時間也不想浪費，而是寧愿做更多的藝術嘗試。現(xiàn)在回過頭看，陳可認為當代藝術市場泡沫破滅以后，那些選擇復制自己的藝術家的做法其實是非常危險的，他們透支了大家的信任，必然遭致質疑。如今市場進入一段平靜期，許多短期逐利的投機商因為看不到回報而撤出藝術市場。畫廊的心態(tài)也在大起大落中變得更加穩(wěn)健，“現(xiàn)在能留下來的。大多數(shù)還是對藝術有理想的人。畫廊也會反思，究竟是把藝術作為幾年的生意，還是幾十年的事業(yè)。這次泡沫的誕生和破滅給了大家一個教訓。”

2007年，陳可做了自己的第一個個展。做完個展以后，陳可才覺得自己的藝術水平得到了大家真正的認可——從一個所謂的“市場明星”蛻化成一個被大家真正了解的藝術家。陳可與星空間畫廊的配合也更加默契。能夠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對繪畫材料和語言的研究上。這種良好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2010年，陳可做了自己的第二個個展——“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在這次展覽后，陳可對當下所做的事產(chǎn)生了一種新的質疑。因為她發(fā)現(xiàn)也許是學生時代自己對藝術的想法太過烏托邦或理想主義。等變成真正的職業(yè)藝術家后，發(fā)現(xiàn)真實的藝術世界與自己想的不太一樣。陳可懷疑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接下來該怎么走，如果不把這個問題想好，她就沒有繼續(xù)畫下去的動力。

于是從2010年到2011年秋天，陳可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來回望自己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把它們寫成文字，畫咸水彩小畫，最終出版了一本帶有自傳性質的繪本《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孤單》。陳可停掉手上的油畫。在文字中尋找答案。當做完這件事以后，她覺得很多事情如同撥云見日一般，變得清晰起來，內心也沉靜了許多。哪些東西是暫時的，哪些東西是更重要、更能支撐自己的，她認為自己看得更明白了。

陳可目前一邊準備自己創(chuàng)作的下一個階段，一邊補課。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過去沒什么興趣的中國傳統(tǒng)藝術，反而對自己越來越重要，所以她急需補充中國傳統(tǒng)知識。“大學時我徹底迷西方當代藝術，對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認知覺得這是老古董，跟我沒什么關系。但等我后來出國去看展覽，漸漸發(fā)現(xiàn)反倒是一些傳統(tǒng)的東西現(xiàn)在能夠看得進去。”在陳可眼中，這也是許多中國當代年輕藝術家所面臨的共同困惑。

陳可對中國當代藝術未來的期望是少坐一些過山車，能夠理性有序地發(fā)展。她覺得促進藝術品買賣的不是投機，而是真正的喜歡。“收藏藝術品最重要的是你喜歡這個藝術品，這樣就算它的價格跌了，你也不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