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構建

陶 冶

（北京物資學院經濟學院，北京市 101149）

一、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的意義

“羊群行為”與道德風險這些微觀上的行為導致了金融體系宏觀上的順周期特性，在經濟狀況良好時過度樂觀，在經濟蕭條時過度悲觀，從側面加劇了市場的波動性。

逆周期金融監管體系是目前新提出的應對經濟周期性波動的方法。宏觀審慎監控重點關注各種金融機構的相互作用，以此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發生。運用逆周期的調控方式對經濟運行反方向調整，可以達到增強經濟穩定性的目的。相對于貨幣政策的后知后覺，逆周期金融監管體系可以先知先覺，從而體現了它的優點。構建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有利于提高金融系統的穩定性，避免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主要包括隨經濟周期性波動而產生的貨幣風險、利率風險、匯率風險等，它的發生是由宏觀政治、經濟、社會等因素引起的，主要特征是資產價格劇烈波動。系統性風險主要關注的是整個世界經濟或世界主要國家或本國一定時期的宏觀的經濟狀況，一般包括經濟等方面關系全局的因素，諸如全球經濟或主要國家經濟發生嚴重危機、本國持續高漲的通貨膨脹以及其他特大突發事件等。金融體系的不穩定造成了金融系統性風險，由于缺乏對宏觀環境的關注，導致了對金融風險的防范與控制不當，加劇了金融系統的動蕩。金融危機都是由于經濟的周期性波動造成的，所以能夠降低經濟的波動性就能夠控制金融危機，使經濟平穩發展。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以及歐債危機等的影響遍及全球，經濟低迷或經濟過熱交替發生的現象日益明顯，需要有針對性地進行防范。因此，構建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框架是非常有必要的。

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這一曾經的建議現在已經成了一項我國的國家規劃，并在十一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綱要》中寫入了第四十八章的第三節“完善金融調控機制”。所以，對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進行分析是必要的。

二、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形成的背景、特點及內在邏輯

1.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形成的背景

2008年9月，國際金融危機以雷曼兄弟公司破產為導火索，對世界經濟造成了嚴重沖擊。危機的出現說明了世界主要國家在經濟劇烈波動時應對系統性金融風險方面的政策缺陷，尤其是現有的金融監管體制及會計制度等大多是從微觀角度出發，而銀行撥備覆蓋率要求、資本充足率要求、會計準則以及資產價格等都有順周期的特征。如在經濟快速發展時，銀行業資本充足率計算中的風險因素所占權重會比較少，所以銀行的資本充足率也就相應地被提高，并提高資本擴張的意愿，從而使經濟過熱；相反在經濟發展倒退時，風險因素所占的權重會比較高，銀行的資本充足率也就相應地被降低，貸款能力下降，從而使經濟發展態勢遭遇危機。所以，金融機構更愿意在好的經濟發展態勢下提高杠桿率，在經濟發展態勢不好時則降低杠桿率，從而導致周期性波動加劇。總之，在經濟周期的高漲階段，金融機構資產狀況和盈利水平顯著改善，樂觀情緒加強，防患風險意識下降，資產擴張意愿強烈，導致杠桿率不斷提高，加之監管放松、個別評級機構道德風險問題突出，使巨大的系統性金融風險隱藏在市場的表面繁榮之中。正是在此背景下，提出了建立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

2.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的特點及內在邏輯

宏觀審慎管理區別于傳統的微觀審慎監管，特點在于其采取的是宏觀的、逆周期的制度管理，并以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為主要目標。從單個金融機構看，不論宏觀經濟狀況如何，由于自身經營管理以及市場變化等原因必定存在風險，微觀審慎監管的核心就是為了確保單個金融機構的合規穩健經營而進行風險監管和控制。然而，當眾多金融機構的行為都發生同方向變化時，即使從單個金融企業來看符合常規監管標準，但這種“羊群效應”的群體行為也能產生宏觀上的周期波動甚至系統性金融風險，而這恰恰是宏觀審慎管理制度著力解決的問題。所以，需要在現有貨幣政策框架和微觀審慎監管基礎上，進一步加強宏觀審慎管理，既要保持微觀金融機構的穩健經營，更要保證宏觀金融穩定，以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

宏觀審慎管理的內容主要有兩個方面。從跨機構角度看，宏觀審慎政策采取的手段是針對不同機構間相互影響作出的應對手段。第一，適當提高資本要求，同時加強對金融機構的監管。第二，對金融機構的規模進行合理的限制，使風險盡量少地在不同行業間傳播。第三，防范交易對手對金融市場造成沖擊。從跨時間角度看，這一政策用于防范順周期的金融風險。一方面降低順周期的傾向；另一方面增強逆周期的資本緩沖，從而使金融體系抵抗經濟周期的能力增強。

這就要求金融機構應在經濟繁榮時提取充足的損失準備金，以便在經濟蕭條時不會因準備金的不足而緊縮貸款。特別強調的是，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是一項跨周期的制度安排，它不僅要求在經濟高漲、銀行資產擴張過快的階段提高撥備覆蓋率和資本充足率，以加強其風險防范能力，還要在經濟下行階段降低撥備覆蓋率和資本充足率，以緩解信貸緊縮，平穩經濟波動。其根本目的就是維護金融體系的穩定，提升金融持續支持經濟發展的能力。

三、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的內容

1.在合理范圍內根據實際情況改變資本充足率

資本充足率是指銀行總資本（一級資本與二級資本之和）與風險加權總資產的比率，是銀行對其負債最后償還能力的衡量指標。“杠桿原理”在物理學中的解釋是指用小的力量作用于大的力量。銀行在具體的操作流程中是運用較少的資本來運營多倍的債權資產，力爭獲得較高的回報率。但在實際運作中，在獲得較高回報率的同時，也使銀行本身面臨著系統風險。為了能最低限度地降低金融業不可避免的危機所造成的社會動蕩危害度，或者也可以說是提高金融業本身在面對風險時的抵抗能力，1988年在瑞典巴塞爾召開的“巴塞爾銀行業條例和監管委員會”會議上確定了8%的資本充足率要求。我國從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也確立了這個風險控制指標。降低銀行的順周期性，運用逆周期的金融宏觀政策來調控，即在經濟狀況良好時抑制信貸擴張，在經濟蕭條時調整資本以刺激經濟。我國在2008年至2011年間就做得比較好。

表1 2008~2011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

表1是國際金融危機期間2008年到2011年的我國國內生產總值情況，可以看到在2008年到2009年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是一個下降的趨勢，到2010年回到了2007年大約80%的水平。在這種趨勢下，如果銀行能夠抑制一下發放貸款的金額，就不會造成經濟過熱的增長，從而使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速圍繞一個比較固定的百分比上下合理地波動，使整體經濟發展的比較平穩，從而使危機系數降低。

2.合理變動不良貸款率以調控經濟冷熱度

世界各國的銀行經過長期的實踐，總結出了現在較為通用的貸款5級分類法，即按照貸款的風險程度，將貸款劃分為5類：正常、關注、次級、可疑和損失。我國從1999年起廣泛使用貸款的5級分類法。不良貸款率指金融機構不良貸款（次級類貸款+可疑類貸款+損失類貸款）占總貸款余額的比重。不良貸款產生的主要根源如下：

（1）借款人因素。造成借款人因素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可能因為行業技術更新速度較快，造成原有市場萎縮；或是因為管理層變動造成公司內部出現管理混亂；同樣也有可能是借款人缺乏還款意識、故意鉆監管體系的漏洞，達到逃避銀行債務的目的。

（2）政策因素。在政府出臺的宏觀經濟政策導向性不明確、缺乏連續性情況下，或是在短期的經濟波動劇烈時，造成經濟發展速度減緩，資金流通率降低，之前的信用貸款不能如期償還或是履行，造成信貸市場萎縮。

（3）行政干預因素。受行政干預因素影響的具體表現為：銀行不能將大量的資金用于正常貸款，受來自地方政府的強制性或是建設性文件影響，大部分資金轉變為大量的指示性或是救濟性貸款。這可用一句話概括為“貸款行為行政化，信貸資金財政化”。這樣做的后果是排除了競爭，直接降低了貸款的經濟效益。

但在這里我們主要關注的是“政策因素”與“行政干預因素”。通過不良貸款率這一指標，在經濟高漲階段規定較低的不良貸款率監管指標以抑制信貸擴張，在經濟蕭條階段則提高該項指標以鼓勵發放貸款，來達到增強經濟發展穩定性、平穩經濟周期的目的。

我國在2008年末新增信貸數額為3000億元，經過幾個月時間就激增到近20000億元左右，增長了5倍多，銀行對貸款不加以控制，從而使經濟過熱，也成為釀成金融危機的因素之一。所以正如剛剛提到的方法，如果在經濟高漲階段規定較低的不良貸款率監管指標，以抑制信貸擴張，就不會出現如此大的波動。如在隨后的2010年到2012年這兩年期間，一直發放比較平穩的信貸額度，就促使了經濟較平穩的運行。

3.根據經濟狀況調整動態撥備覆蓋率

撥備覆蓋率是銀行對貸款可能發生的呆賬、壞賬提取的準備金比率，它是衡量一家銀行呆賬、壞賬損失準備是否充足的一個重要指標。對不良貸款撥備覆蓋率的宏觀解釋是：整個社會經濟發展風險以及銀行業發放貸款的風險程度的大致反映。《股份制商業銀行風險評級體系（暫行）》規定，撥備覆蓋率=實際計提貸款損失準備/應計提貸款損失準備，理想率值是1。而僅僅對銀行業而言，撥備覆蓋率是衡量銀行自身財務穩定狀況以及風險可控能力大小的指標。

目前我國股份制銀行的呆、壞賬準備金的提取比率為9%。在順周期的監管體制下，損失計提在經濟良好時不利于積累貸款損失準備，因為景氣時質量高的貸款較多，導致貸款損失計提水平較低。在經濟蕭條時，貸款損失準備的計提會較多，卻因為在經濟良好時沒有積累充足而無法彌補。而逆周期卻恰恰相反，在景氣時貸款損失計提根據情況積累較多，以防止經濟蕭條時貸款損失準備的不足，從而起到以豐補歉的效果。

4.對流動性比率的不同監管

流動性比率是指流動資產與流動負債的比率。通常情況下，營業周期、流動資產中應收賬款數額和存貸的流轉速度是影響流動性比率的主要因素。

流動性比率的逆周期監管是指根據經濟周期不同階段而對銀行進行不同的監管，原理是在經濟狀況良好時降低對銀行的監管，使銀行有多于進行監管時的資金進行經營，在經濟狀況不好時，提高流動性比率，以應對擠兌風險。

5.采取混業經營的方式

混業經營是指允許金融機構從事銀行、保險、證券等所有金融業務，而不是銀行只能從事銀行業務、保險公司只能從事保險業務，它是與分業經營相對的。從目前國內外混業經營的發展狀況來說，混業經營還是有諸多優勢的，如可為提高資金的流轉速度以及資金的最優配置提供條件，使金融業中的各個領域能夠明確自身的分工，加強金融領域的合作與發展，減少或避免相互對抗等。所以，混業經營有助于對風險的系統監管。

但在構建逆周期的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制度框架時，必須分階段進行混業經營。在經濟高漲階段嚴格控制金融機構，使其分業經營；在經濟蕭條時期則允許金融機構混業經營，推動金融機構的收入來源多元化，減少或避免因經濟蕭條導致的金融機構倒閉。尤其是商業銀行，在任何時期都必須加強對其混業經營的并表監管。

四、構建逆周期的宏觀審慎管理制度存在的問題

1.動態撥備覆蓋率缺乏一致標準

撥備覆蓋率指標是一個靜態指標，對未來可能的風險考慮不足。實踐已經證明，信貸的快速增長必然帶來不良資產率上升，它們呈正相關關系。從時間關系上看，不良貸款的高峰總是發生在信貸高峰之后較為穩定的時期，即有一個滯后期。并且，劇烈的經濟波動將縮短滯后期。從數量關系看，國內生產總值增速變化與不良貸款率反向變動約為1：0.6。反向變動是指在經濟高漲時期積聚的信貸風險會在國內生產總值增速放緩的過程中逐步顯露。

撥備覆蓋率作為央行監管商業銀行的指標，間接為商業銀行進行盈余管理擴大了空間。從撥備來源看，主要是根據信貸資產的預計損失而實際計提的貸款損失準備。損失計提有單獨計提和組合計提。由于單獨計提的調整余地不大，而組合計提較為靈活。因此，如果監管機構要求商業銀行提高撥備覆蓋率，就可能通過增加組合計提來提高撥備覆蓋率水平，但這樣卻降低了會計核準的準確性和對外披露財務數據的真實性。從以往我國上市銀行披露的數據來看，當商業銀行的撥備覆蓋率不斷提高時，其組合計提的比例也在不斷提高。

從撥備基礎看，銀行機構可能會以降低應計提貸款損失準備的辦法提高撥備覆蓋率。由于商業銀行計提貸款損失準備面臨兩方面的壓力，即既要滿足實體經濟大量信貸需求和自身利潤增長要求而大量投放貸款，還要嚴格遵守監管要求不斷提高撥備覆蓋率。在這種情況下，商業銀行就有可能更加傾向于通過減少應計提貸款損失準備的方式提高撥備覆蓋率，特別是在撥備覆蓋率指標值大于1的情況下，由于不用過多計提準備而提高撥備覆蓋率，銀行節省了資金，可以進一步擴大貸款以提高利潤水平，效果對銀行非常明顯。但這明顯為風險的發生埋下了隱患。

2.混業經營不利于風險控制

混業經營的一個自身不可避免的缺點是系統風險的提高。投資銀行以及商業銀行面對的是性質不同的風險，從這個角度來看，如果二者之間沒有一套有效的防范體系，那么就不能阻礙風險在整個鏈條上的傳遞。原因很簡單，證券市場的風險極高，如果銀行業與證券業混業經營，銀行業則不可避免地受證券市場時常發生的大幅波動或是危機的影響，很多銀行可能會因此而破產，或是直接損害投資人的利益，同時整個行業的穩定性與制度體系將面臨嚴重的考驗。同樣，銀行業與證券業混業經營也不利于專業化的分工，不能使行業中有限的資源為目標群體提供更好的服務，直接影響到經營效率的提高。從監督管理方面看，銀行業與證券業混業經營也會增加管理的成本，阻礙專業化管理進程的發展。所以，這一手段只有在確實辨明了金融態勢的走向后，才可以謹慎施行。

綜上所述，就目前金融業發展狀況來說，構建合理的預警防范體系以及持續完善監管協調制度是我國構建整個逆周期的金融監督管理制度過程中的核心支柱點。預警防范體系的構建主要包括確定預警指標、建立信息獲取渠道、模型的整合和調整等，根據國外預警防范體系構建的過程，不難看出國內除了模仿學習之外，還有很長的與國情磨合改善之路要走。

同樣，構建逆周期的金融宏觀持續完善監管協調制度框架是非常有必要的。逆周期的宏觀審慎管理制度對于銀行的調控尤其有好處，可避免經濟的大幅波動，有效地防范金融危機。當然，由于逆周期的操作方式對于銀行業來說面臨著資本補充的壓力，但是對于銀行業乃至于我國的經濟平穩發展有著重大作用。所以構建逆周期的宏觀審慎管理制度框架的優勢在于著眼于整個金融體系，重點關注金融機構之間的相互作用及金融機構面臨的共同風險，有利于加強整個金融體系的穩定性，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同時通過資本充足率、不良貸款率、動態撥備覆蓋率、流動性比率、混業經營等手段和方法的監控與使用，把經濟的波動性降低到合理可控的程度，從而達到提高宏觀經濟發展的穩定性、熨平經濟周期的目的。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要建立比較有效的預警體系，必須保證這些方法能取得預期的效果，否則只會適得其反。同時，完善監管協調機制也是刻不容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