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
文本只有經過讀者的閱讀才能實現其價值,“一部文學作品并不是一個自身獨立、向每個時代的每一個讀者均提供同樣的觀點的客體。它更多地像一部管弦樂譜,在其演奏中不斷獲得讀者新的反響,使文本從詞的物質形態中解放出來,成為一種當代的存在。”讀者閱讀作品,既是從作品中了解作者的思想,了解作品描寫的人情事態,同時也是讀者在自己的生活經驗、文化修養的基礎上創造性的構建文本意義的過程。
在《歧路燈》小說中,作者運用了不同的敘述技巧,將教育思想內容的表達與不同藝術手法的運用融合在一起,盡管作為讀者在閱讀作品時,依然不時感覺作者在創作中的造作之嫌,但這并不能影響讀者對這些教育思想的能動接受。
(一)“首次”場景。在小說中,圍繞著主人公,作者描寫了不少關于譚紹聞所經歷的第一次場景。我們稱之為“首次”場景。
如《歧路燈》第三回對趕會場景的描寫描寫可謂生動非凡,熱鬧萬千。然而對于主人公譚紹聞來說,這是他平生的首次,有了這首次趕會,譚紹聞才算真正開始接觸外面的世界,因此又可以算得上意義重大。李綠園利用這個場景巧妙引出了一場關于子女教育方法的爭論,從而闡述了在子女教育上選擇正確的“教子之法”和“教幼學之法”的重要性。又如《歧路燈》第十六回描寫主人公譚紹聞首次涉入賭場的場景。正是利用這樣的場景描寫,主人公譚紹聞被第一次置于其中,“近墨而黑”,跨出了他走向人生歧途的第一步:“內省齋書生試賭盆”,并由此越陷越深的,充分地說明了“不可一日近小人”的處人思想。
總之,無論是首次出家門,還是首次入賭場,李綠園對這些“首次”場景的設置都有其特殊意義。雖然作者塑造的只是譚紹聞這樣一個普通的小人物,然而卻客觀地展示了譚紹聞所處的不同的客觀場景,`透露出作者對現實的深重的憂患意識以及對清中葉隱藏在盛世背后關于如何教育引導世家子弟問題的深刻思考。
(二)“少兒不宜”場景。在《歧路燈》中,作者李綠園還有意識的設置了一些“少兒不宜”的情節和場景,并且在這些特殊場景的描寫與處理上采用了特殊的手法,比如《歧路燈》第十九回所述:“這是紹聞用的調虎離山之計,以便和冰梅做事的意思。此下便可以意會,不必言傳了。”《歧路燈》第二十九回:“紹聞遂將自己后門開了,徑向皮匠家來。開了外邊搭兒,進門搭上里搭兒。直入其室,……喋褻之語,何必細陳。”
為什么李綠園寫《歧路燈》不能像《紅樓夢》那樣講警幻仙姑所授之事且每涉及穢褻之事就止筆不前呢?其實在文中李綠園就已經“自白”的很清楚:“每怪稗官例,丑言曲擬之。既存懲欲意,何事導淫辭?”由此可見,這種“少兒不宜”場景的處理的確是李綠園的刻意行為,正是因為作者期望中的閱讀對象是世家子弟,是青少年一一受教育的對象,所以這種處理方法更體現出作者對于世家子弟、青少年教育問題的憂慮和用心。
敘事學認為,故事時間屬于歷史時間的刻度,是人類以其觀察和體驗到的日、月以及其他天體運行的周期來制定的,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常數。
結合表1,通過《歧路燈》敘事時間流逝快慢的變化,我們可以窺出在敘事時間安排上的藝術匠心,即用敘事時間流逝快慢的變化不同來凸現作品的主旨。譚紹聞接受“匪類”的“教育”從而由好變壞是描寫的重點,作者是潑墨如水;相反譚紹聞接受“正人”的教育,好著或由壞而好則次之,作者就顯得有些惜墨如金了。只要前后稍加對照,我們可以看出李綠園對負面教育的重視,也就更能夠體會李綠園創作《歧路燈》的“淑世”用心了。
文學作品的結構是因主題的需要而產生和確定的。《歧路燈》正是利用結構的安排來表達小說的教育主旨。小說開篇就寫道:“話說人生在世,不過是成立覆敗兩端,而成立覆敗之由,全在少年時候分路。”全書故事的著眼點在于寫主人公譚紹聞如何把家弄得盛而衰,衰而復興的。在盛與衰之間不同教育的選擇,說明了小說深刻的教育主旨。為了更好地分析作品在結構上的獨特性,我們仍然用表格的方式進行說明:
從表2可以清楚地看出,譚紹聞的命運是在兩種不同的教育力量下牽引著的,時而平滑或上揚,時而下滑或狂跌,作者李綠園正是用這樣的結構形式來安排譚紹聞的命運,以說明選擇不同教育對子弟命運的影響,從而藝術性地表達了作者在教育問題上的思考。另外,我們還發現,從81回徹底墮落到83回重歸正道,此間轉變波折度極大,這就說明作者在這部分的結構安排上顯得倉促和突然,缺乏緩沖和鋪墊,筆力不夠。當然在這一點上,作者自己也是承認的:“八十回以后,逐漸草率疏略,筆意不逮前茅”。(李綠園《歧路燈自序》)但盡管如此,作者利用結構上的精心安排來闡釋自身的教育思想還是比較成功的。

表1

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