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深蒂固酒文化，難以割舍人間情——評電影《戒煙不戒酒》

《戒煙不戒酒》是我國著名影視小品演員朱時茂執導的電影處女作，該片圍繞工作、愛情、家庭等因素將一個中年男人因為酒而引發的一系列奇遇演繹給觀眾，整部影片故事情節脈絡清晰、人物語言詼諧幽默、畫面節奏舒緩有度，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現代都市題材輕喜劇。影片講述了廣告公司經理嚴保久（朱時茂飾）因為能飲、善飲而馳騁商海十幾載，正在人到中年、事業如日中天之時卻因一次醉酒錯簽合同而耽誤工作而遭到公司的解聘；恰巧禍不單行，酒醉當晚嚴保久因為看錯門牌號而誤進了一個女演員的家里，隨之一連串離奇的故事便發生了……縱觀嚴保久的人生歷程全然離不開一個“酒”字，其事業的成敗、愛情的甜苦、家庭的親疏全系于酒上，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那么，酒在本片中是如何發揮其作用竟然可以將一個人的命運控于其鼓掌之中的，又是如何將這段看似滑稽卻又引人深思的故事進行演繹的呢？

一、中國人與“酒文化”

在評述影片之前，我想先說一下中國的“酒文化”。酒的釀造和飲用在我國是有著非常悠久的歷史的。關于酒的起源，可謂眾說紛紜，現在大體有兩種主要的說法：一種說法是儀狄造酒說，一種是杜康釀酒說。宋代的酒文化專家竇蘋認為想要找到酒的確切發明者是不太可能的，關于發明造酒術的諸多說法“皆不足以考據而多其贅說也”，他認為酒是“知（通“智”）者作之，天下后世循之，而莫能廢” ①。田野考古發掘出土的文物表明，早在龍山文化時期我們的祖先就已經制造了樽、壺、斝、盉、杯等大量的飲酒器具；據相關文獻記載，在遙遠的黃帝時代，酒在人們的生活中便已占有重要的位置了。[1]酒可以說是與華夏民族的發展始終相追隨的，中華民族的文明史、文化史也深深地銘刻著酒的烙印，也許正是因為此，中國人仿佛從骨子里便與酒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懷。

有人將中國人的飲酒分為了三個境界[2]：至樂、至情、至和。認為至樂者，則 “賓既醉止, 載號載呶, 亂我籩豆, 屢舞僛僛?！雹冢恢燎檎?，明知“借酒澆愁愁更愁”，卻無絲毫退縮之意，期間也有諸多無奈；而達到“至和”這一境界者，乃是飲酒的最高境界，認為“通過飲酒使人擺脫世俗利欲的牽絆, 虛靜人心, 滌除塵慮, 率真性靈, 進而體會宇宙生生和境”。雖然這種劃分并不一定十分恰當，但中國人把酒是當做一種文化來詮釋的這一論斷是不容質疑的。從古至今，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文人騷客，亦或是販夫走卒，無論是歡欣愉悅之刻，還是悲痛欲絕之時，亦或是悲喜交加之際，都會寄情于酒，借酒抒情。酒在中國人心里不僅僅是一種單純的飲品，而更多的是寄予其一種精神、意境與信念，酒儼然成為了一種根植于國人心中的文化。

二、影片的主線：酒與人情

正如前文所述，正是因為中國人賦予了酒如此多的“內涵”，所以酒在中國人的視域中便具備了一種神奇的功效。無論是娶妻生子還是吊孝送終，無論是金榜題名還是名落孫山，無論是腰纏萬貫還是傾家蕩產，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只要有感情流露的時刻，都需要酒的見證。影片《戒煙不戒酒》也正是緊緊地抓住了酒的這種神奇的特點而圍繞此對故事進行了全面的演繹。

影片一開始的片頭部分便展現給觀眾一個嘈雜的、混亂的、充斥著無限欲望的酒吧場景，無數的男女在搖滾聲中、在觥籌交錯中盡情的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在不經意中，影片就把觀影者帶到了這個我們所熟悉的、我們日常所生活著的平凡世界中了。在故事的一開始就充斥著酒精與人情，而此，亦是整個影片的主線所在。

一篇優美的散文講究“形散而神不散”，一部優秀的影片同樣需要一個貫徹始終的“神”——主線，而影片《戒煙不戒酒》正是由酒與人情這一明一暗兩條主線相互并驅而鋪就的。影片一開始嚴保久飲酒過度，誤進過氣女演員白蘭（楊恭如飾）家，因白蘭男朋友劉總（英達飾）回家而酒醒倉皇逃回自己家；女兒嚴蒙蒙（劉欣飾）為了完成作業在DV拍攝時碰到林紅星（喬任梁飾），恰巧林為了完成朋友之間的賭約連喝了12杯酒；嚴保久因酒醉誤事而丟掉工作，和朋友在沙灘一邊喝酒一遍商量著創業之事；林紅星因為酒量好而應聘到了嚴保久組建的新公司中，并且與嚴蒙蒙產生了感情，談上了戀愛；嚴保久為了給新公司拉來業務又一次次的拼命喝酒，有一次竟然同時應付三場酒局；妻子陶劉雁（鄔君梅飾）幾度懷疑嚴保久和白蘭關系非同一般，決定與白蘭以拼酒的方式解決這場“女人們的戰爭”，與此同時劉總為了套出嚴保久和白蘭的關系擺下了“航空母艦”酒席；爺爺也愛喝酒，作為兒媳的陶劉雁十分孝順，時常給老人斟酒，在看到兒子與兒媳鬧矛盾時老人以酒促和；最后劉總和白蘭結婚，大家共同舉杯慶祝。以上便是影片的主要梗概，可以看出每一個主要的環節無不是對酒的各種演繹，由此可以很清晰的得出結論——酒就是引領整部影片的明線。然而細細分析之下，不難看出，還有一條隱含的主線暗藏其中，這就是人情這條線，影片中嚴保久因酒誤事（丟失工作和進錯房間）而產生了與妻子一系列的誤會，這其實是在寫愛情；嚴保久和哥們喝酒商量開公司之事宜，和諸位老同學喝酒，這其實是在寫友情；陶劉雁給自己的公公斟酒，女兒嚴蒙蒙為了促和爸媽所做的一系列事情，這其實是在寫親情。正是酒與情同時貫穿到了這部電影中，才使得這部看似情節復雜、結構多樣、主旨混亂的影片得到了故事內容的前后統一和主題思想的進一步升華。

三、影片的主題：酒里折射出兩代人的愛情

《戒煙不戒酒》以酒為明線貫穿著全劇，其間運用搞笑的語言與動作表演，以一件件巧合的事件成功的鉤織成一部現代都市題材的輕喜劇本已著實不易，再加上在看似搞笑的故事情節中融入了親情、友情與愛情，這更為難得。那么一部影片中，雜糅了這么多的信息含量，編導究竟是想要表達什么樣的主題呢？難道朱時茂導演僅僅是想要呈獻給觀影朋友們一部喜劇僅供諸君一樂么？顯然不是，如果僅僅想要讓觀眾綻放愉悅的笑容，那么一部短短的小品足矣，何必花費這么大的精力去創作一部電影呢。前文已經論述過這部影片“以酒為明線，以人情為暗線”兩者相輔相成共同推進了故事的進程與發展，那么在親情、友情和愛情這三種人情當中，何者是故事的主題所在呢，還是說三者共同構成了影片的主題？

筆者認為，是愛情這一元素構成了影片的主題。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一是從影片時間的分布上來看，關于愛情的內容占據了影片的絕大部分。這里的“關于愛情的內容”不僅是指嚴保久和陶劉雁的愛情，還包括嚴蒙蒙和林紅星的愛情、劉總和白蘭的愛情以及高一平和女助理的愛情，就連前后總共出場兩次、上鏡總時間不足一分鐘的電梯里兩位中學生的感情何嘗不也應該是算作愛情呢。第二個原因是，片中的親情和友情部分主要是為了襯托影片中的愛情而出現的。爺爺的出現在關鍵時刻緩和了嚴保久和陶劉雁的夫妻矛盾；嚴保久諸位朋友的出現是為了幫助嚴保久早日建立自己的事業，而唯有事業穩固了，才能維系長久的愛情。由以上兩點可以看出，影片雖涉及到親情和友情，但愛情才應該算是整部電影的主題所在。

1.中年人的愛情深沉而又厚重

人到中年，上有白發老人需要照顧，下有束發孩童需要撫養，兼之有自己的一番事業需要闖蕩、拼搏，何其不易。再加之愛情已經過了多年的磨合，當初熱戀之時那種新鮮的感覺早已褪去，在平淡的朝夕相處中，夫妻雙方已參透了對方的喜怒哀樂，戀愛時所刻意隱藏的種種缺點與性格的不合都已暴露無遺，這使得中年人的愛情極容易受挫，稍有不慎，愛情之船便無法繼續前行。影片中身為妻子的陶劉雁不可謂不是一位端莊賢惠、通情達理、溫柔體貼的好妻子，可即便優秀如此，也是會時常懷疑丈夫的行蹤；而身為丈夫的嚴保久，雖然本身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但是在面對夫妻間的誤會之時，未有主動將事情說來，而是選擇試圖隱瞞遮掩，這反而加深了妻子對自己的懷疑，真是弄巧成拙。不過，恰恰是這樣一次次的誤會，一種種的猜疑反倒讓我們看到了中年人愛情當中的深沉與厚重。嚴保久在第一次酒醉誤入白蘭臥室事件發生之后，破天荒的主動做起了早飯；在后來事件進一步的進展中面對妻子的質疑都是盡量的將妻子的情緒緩和下來；在創業那段情節中當妻子提出條件時，嚴保久立即答應了妻子提出的戒掉煙并且以后要少喝酒的要求；在夫妻感情進一步惡化時，嚴保久買了“灰太狼”頭罩去跟妻子賠禮道歉；陶劉雁在公公和女兒的調節下也很快就原諒了嚴保久。如上種種，全面的反映出中年人在面對愛情危機時的那種理智與沉著，而之所以會這樣，無不是為了修復、維護、珍惜那份深沉而又厚重的愛情。

2.青年人的愛情激烈而又率真

反觀影片中嚴蒙蒙和林紅星的愛情故事，與中年人的愛情相比，則多出了許多的“激烈”因素。先摘出片中的兩個細節做一簡要說明：嚴蒙蒙在酒吧拍攝DV視頻時無意間拍到了一對違背道德的偷情情侶，在DV被搶，自己險些挨打之時，林紅星挺身而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之戲，隨之帶著嚴蒙蒙狂奔而去。另一處，林紅星為了逗嚴蒙蒙開心，上演了一段現今在青年當中十分流行的“跑酷”絕技，不時引得蒙蒙花枝亂顫。這兩處足以說明，青年人的愛情總是充滿著無限的激情與活力，時刻都充滿了無盡的力量。

另一方面，由于青年人初入社會或尚未步入社會，還沒有受到太多社會不良氣息的沾染，故而青年人的愛情比較率真。影片中，嚴蒙蒙第一次看到林紅星在酒吧里為了打賭而傷害了一個剛剛認識的女孩的感情，只見那女孩伸手便朝林紅星臉上摑去，女孩因為自己情感受到欺騙而深感憤怒，全然不顧自己對面是一個男生伸手就打，不可謂不率真；而本就理虧的林紅星在被女孩打了一巴掌之后，不僅不生氣反而一笑而過，畢竟自己理虧在先，吃一巴掌也就認了，同樣是率真的可愛。還有一處，影片幾近結尾處林紅星因為沒有完成嚴蒙蒙提出的向受傷女孩道歉的任務而垂頭喪氣，殊不知此時嚴蒙蒙心里早已接受了他，便猛地趴到了他的背上，這時兩個青年因為感受到了彼此的愛意都開心的笑了。這一次，又讓人感到了青年人之間愛情的那種激烈與率真。

四、“戒不掉的酒”對現實的拷問

影片除了展現了人情中的愛情這一主題之外，還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們去思考。比如，嚴保久明明知道香煙對自己對家人的身體都有害，卻還是在吸煙；明明知道過度飲酒既會傷身也會誤事，卻依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過度飲酒。當然這里拋開片中情節不說，在現實生活中，如此之類的例子也是屢見不鮮，難道酒就那么誘人嗎？劇中還有一處情節，劉總和嚴保久都喝醉了，嚴保久突然暈倒，劉總開著車在高速通道上逆行而駛將嚴保久送到了醫院，劉總雖然是在做好事，可是卻存在著“酒駕”、車輛逆行等問題，反觀現實生活中，由于酒駕而引起的交通事故是何其的多，由于不遵守交通規則而釀成的車禍不也是時常都有發生嗎。可以說朱時茂導演的這部現代都市輕喜劇讓人在開懷大笑之余不禁又眉頭緊鎖，其實，由“戒不掉的酒”引發的思考又何止僅僅是這些呢？

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人們重視對親情的守護、珍重對友情的維護、珍視對愛情的呵護這固然是好的，但是同時也需要注意凡事都應該遵循適當的尺度，否則過猶不及。就猶如影片中的酒一樣，在酒中我們可以看到珍貴的愛情之花、堅固的友情之石和永恒的親情之樹，酒可以不戒掉，因為在微醺醉的狀態下我們能夠感受到最美的情懷，但是我們應謹記：切莫貪杯。

注釋

①選自 宋?竇蘋 著《酒譜》；

②選自《詩經?小雅?賓之初筵》；

[1]吳龍輝主編：《醉鄉日月——飲酒藝術經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12月第一版 P1

[2]胡驕鍵：《中國酒文化的三重境界》，安慶師范學院學報( 社會科學版)，2010 年5 月，第 29 卷第 5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