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兒童人物的創作動因

⊙柳淑娟［白城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 吉林 白城 137000］

作 者：柳淑娟，白城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文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教學論及歐美文學。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是20世紀英國文學中具有獨特風格的杰出女作家之一。她是西方現代主義短篇小說的創新者，她的藝術成就使短篇小說的寫作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曼斯菲爾德出生于新西蘭，她的童年是在維多利亞式的文化習俗和新西蘭美麗的自然環境中度過的。十五歲離開家鄉去倫敦學習，從此開始了漂泊的生活——新西蘭、法國、德國、英國都留下了她的足跡。正是由于這種不安定的生活，曼斯菲爾德對故鄉新西蘭和幼年時代生活的追憶便構成了她短篇小說的一大特色。曼斯菲爾德以自己的童年生活為素材寫了一系列短篇小說，如《小扣子被拐記》《陽陽和亮亮》《小女孩》和《洋娃娃的房子》等。在這些短篇小說中，作者塑造了栩栩如生的兒童形象，反映兒童世界和孩童生活，同時也表達出兒童希望親近大自然，自由、快樂地成長的思想，及其渴望被成年人理解的天真而美好的愿望，以及呼吁社會拋棄偏見、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孩子這樣的觀點。

一、兒童希望親近大自然，自由、快樂地成長

曼斯菲爾德的短篇小說《小扣子被拐記》就反映了這一主題。小扣子生活在一幢方盒子似的房子里，一天，她一個人孤單單地站在花園的小門上蕩來蕩去。“兩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從街那頭走來……她們沒穿鞋，也沒穿襪，慢悠悠地走來，因為太胖了，沒法走快；她倆講著話，臉上總是笑瞇瞇的。”她們和小扣子打招呼后說：“你跟咱一起走好嗎，小扣子？給你看好漂亮、好漂亮的東西。”小扣子就這樣被這兩個毛利安女人很容易地拐了出來，但小扣子并不害怕，反而覺得和她們在一起極為開心。小扣子跟著這兩個毛利安女人來到一間圓木頭蓋成的房子里，這里的人都很愛笑，也都很親切，他們都喜歡小扣子，小扣子也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松開頭發，坐在地上，吃著桃子和梨，水果汁淌得到處都是，也沒有人責備她。毛利安女人帶小扣子到海邊挖貝殼，小扣子第一次見到大海，興奮極了，玩得非常高興，她緊緊地摟著那個毛利安女人的脖子吻她。當一群穿著藍衣服的人朝她奔跑過來時，“小扣子害怕地尖叫起來，她害怕被這群人帶回到方盒子小房子去”。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小扣子喜歡大海，熱愛大自然，更羨慕毛利安人無拘無束的生活。他們的生活是如此自由，如此快樂，笑聲那么多。毛利安人生活在大自然之中，他們是大自然之子，自然界是他們的生命之源，是他們的精神世界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也就是說他們的生活空間就是整個美麗的自然界。生活在方盒子似的房子里的兒童需要親近自然，沐浴大自然的陽光，呼吸新鮮空氣，在樹林、草叢中奔跑跳躍，在海邊嬉戲……這些都能讓孩子天真活潑的天性得以展現。大自然本身就是一個最好的氧吧和運動場，可以鍛煉孩子們的體魄。感受自然，其中的樂趣無法形容，一棵小草，一朵野花，都有讓孩子們感動的理由，都能讓他們體驗到生命的浩大和壯美。成年人應當保護孩子的童趣、童真和童心，不能讓孩子丟失純真，因為這是形成健全人格的最為重要的基礎。善良的人性存在于純潔的自然狀態之中，所以成年人要讓孩子親近自然，熱愛自然。讓孩子有更多的時間走向原野，讓他們美好的心靈在廣闊的大自然里自由飛翔，不能讓孩子的生命歷程與自然界的生命隔絕起來，我們要與“蕓蕓眾生”同步，帶著孩子走向大自然，認識大地，珍愛大地，有一天，他們的心胸就會寬廣如大地。

二、兒童渴望被成年人理解的天真而美好的愿望

《陽陽和亮亮》就反映了這一主題。《陽陽和亮亮》的小主人公是一對天真爛漫的兄妹，哥哥陽陽也還不到五歲。那天家里要開家庭舞會，廚娘準備了精美的食物放在桌子上，尤其是“那大冰淇淋可真是一座小房子。這是一座小小的粉紅色房子，屋頂上蓋滿白雪，還有綠色的窗子和棕色的門，門上嵌了個硬果仁當做把手。”看到這么漂亮的冰淇淋，陽陽和亮亮幾乎驚呆了，簡直就像仙境一般美。到了晚上舉行舞會的時候，陽陽和亮亮已經睡著了。陽陽夢見大人們也像他一樣懷著愛慕和敬畏的心情，“繞著那張可愛的桌子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們的雙手放在背后，就像他剛剛那個樣子。……大伙兒轉呀轉的，睜大眼睛拼命瞧”。舞會結束后，爸爸把陽陽和妹妹抱下樓，讓他們撿些東西吃，可是到了餐廳，陽陽理想中的仙境已經不存在了：“可是——啊呀！啊呀！怎么回事呀！綢帶子和玫瑰花全都拉散了，一塊塊小巧的紅餐巾掉到地板上，锃亮的盤子和閃亮的玻璃杯全給弄臟了，那些精心制作的可愛的食品讓人滿屋子亂扔，到處都是骨頭，碎片，果皮，果殼什么的。那兒還有一個翻倒的酒瓶，里面的酒不斷流到桌布上面，也沒有個人去把它扶起來。尤其是那座小紅房子，現在給搗毀了——搗毀啦！——它還放在桌子的中央，可是一半已經融化掉了。”似乎還嫌這一切糟蹋得不夠似的，爸爸順手又搗下一塊屋頂，說：“來吃一點這冰淇淋吧。”可是陽陽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突然大哭起來：“我覺得真可怕——可怕——可怕呀！”這一哭惹惱了父親，他吼道：“滾出去，馬上滾出去！”陽陽一邊號啕大哭，一邊氣呼呼地頓著腳步回到自己房間去了。陽陽年紀尚幼，不能明確表達自己的感受，父親的權威又像神一樣的存在，他被這樣說的時候非常痛苦，而又沒有辦法系統地進行反擊和申辯，只好用些簡單的方式表示反抗。陽陽的美好愿望破滅了，他的爸爸不能理解和體會他的心情，而曼斯菲爾德卻理解和體會了。她用她特有的敏感和細致的文筆，不動聲色地捕捉到了一個孩子的幻滅感。

三、呼吁社會要拋棄偏見、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孩子

《洋娃娃的房子》中的凱爾維姐妹是洗衣婦的女兒。誰也不知道凱爾維先生在哪兒？“人人都說他在監獄。”由于家庭的原因，姐妹倆被同學們排斥在外，家長們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和她們姐妹倆說話，甚至老師也嘲笑她們。“當莉爾·凱爾維把一束極不起眼的花送到老師桌前時，老師沖著其他孩子意味深長地一笑。”姐妹倆嘴上不說，但她們的內心世界，是非常豐富的，她們也在注意觀察著老師，渴望得到老師同等的對待。凱爾維姐妹倆與同學們之間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誰也不理睬這可憐的姐妹倆。女生們時不時地拿她倆當笑柄，說她們長大也是當傭人的。埃米學著她母親在這種場合的樣子，點點頭說：“沒錯——沒錯——沒錯。”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有了這種思維定式，也經常說這樣的話。莉娜則惡狠狠地朝她們噓噓，“你爸爸還在坐牢呢！”說出了女生們的心里話，她們實在是興奮極了，簡直就是欣喜若狂，那天她們跳繩跳得非常高，非常開心。同學們就是這樣以取笑凱爾維姐妹為樂，取笑她們的出身，取笑她們的穿著。姐妹倆成長在這樣的家庭已經很辛苦了，還要當眾被說出來又是多么難過啊，而且難過也不能表現出來，也要笑著……孩子們的行為充分反映了成人世界中那種固有的偏見和歧視。事實上，孩童的天性是好的，只是因為受到成年人的種種誤導和限制，才變得歧化。沒有被成年人教壞的兒童，說出來的話簡直來自上帝。小孩子因為還沒有建立很系統的思想，所以大人的言行會影響他們很長時間，甚至終生。

伯納爾家有一個洋娃娃的房子，孩子們陸續被邀請到伯納爾家欣賞那洋娃娃的房子，只有衣衫襤褸的姐妹倆例外，那是她們不敢夢想的特權。一天，伯納爾家善良的小女兒凱賽婭偷偷地把姐妹倆領進院子里，讓她們看洋娃娃的房子，結果她們被大人像趕小雞一樣攆了出去。“我看到那盞小燈了。”妹妹輕聲說。短短一句話，卻讓讀者讀懂了她曾經的渴望及現在的滿足。姐妹倆的愿望是多么美好又簡單，多么純真。可是，現實是無情的，實現時卻又是那么困難。凱賽婭也被大人痛罵了一頓，大人出氣了，可卻在孩子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四、結 語

曼斯菲爾德擅長采用兒童的視角來寫，用兒童的心理來感覺，用兒童的眼光來觀察，用兒童的語言來表達。她刻畫人物細膩入微，時常在細節上精雕細刻。曼斯菲爾德的小主人公有來自于中上層社會，也有來自下層勞動人民家庭的，曼斯菲爾德在小說中都給予了他們深深的同情。同情他們壓抑、呆板、遠離大自然，呼吸不到新鮮清新空氣的生活，同情他們不被成年人理解及被社會歧視的命運。

[1] 郭海霞.異化人精神世界的散文詩：曼斯菲爾德與喬伊斯短篇小說解讀[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1.

[2] 李公昭：20世紀英國文學導論[M].西安：西安交通大學出版社，2001.

[3]伊恩·戈登：未發現的國土——凱瑟琳·曼斯菲爾德新西蘭短篇小說集[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