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曉
(遵義師范學院音樂系,貴州遵義563002)
地處西南的貴州,儺戲文化歷史悠久,品種繁多,不僅引來國內諸多儺戲學者的關注與研究,而且也吸引了國外學者如日本早稻田大學相關學者的關注,他們不遠萬里來到中國進行詳細、周密的田野分析、調查、研究及整理,可以說在近六十年的儺戲研究過程中,國內外學者可謂成果斐然。但是,我們卻又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一方面是學者(包括外國學者)、民族音樂工作者,在撰寫大量的論文、專著,對儺戲音樂積極地加以整理、發掘、保護;另一方面是儺戲音樂的人文環境基礎、人文環境的廣度卻完全呈相反的態勢發展。最為顯著的現象是,大多數中、青年少數民族者,對于本民族的音樂無熱愛感,無自豪感,甚至毫無基本認同感。一方面是學者們的高度重視,而另一方面是儺戲音樂薄弱的社會民眾基礎。我們知道,任何一個民族和國家的民間音樂文化,其真正得以生長、繁榮的“土壤”,是廣泛而又深厚的人文基礎,這個具有基礎意義的“土壤”如果不夠豐富,而是貧瘠,我們很難想象如何能讓民間音樂的“種子”發芽,進而茁壯成長。同樣,儺戲音樂目前所處的人文環境,對于其傳承和發展的前景,不容樂觀。
筆者在貴州地區任教4年以來,一直都十分關注貴州弱勢少數民族音樂的發展狀況,在教學以及實地田間訪談、采風的過程中,我發現,大多數中、青年少數民族者,對于本民族的音樂無熱愛感,無自豪感,甚至毫無基本認同感。其中有著千年流傳歷史,被稱之為“戲曲活化石”的儺戲音樂,整體保護與發展現狀令人堪憂。在貴州近4年的資料收集、整理、以及實地采風的過程中,筆者能明顯地感受到這樣的兩極分化,一方面將仡佬族音樂文化“儺戲”作為一個特色加以專業性的學術研究,如在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縣設有專門的民俗館,進行仡佬族儺戲音樂的研究,并有資深的學者如冉文玉老師坐鎮,冉教師從事儺戲研究已有二十多年,并常常出席有關儺戲研究的國內外學術活動,對儺戲的研究造詣頗深。而遵義也在2009年成功舉辦了國際“儺戲”學術研討會,在會上來自國內外的學者們展示了多年的研究成果。而另一方面則是“儺戲音樂”自身所處環境的大眾對于其陌生、甚至于漠視的態度。2011年夏筆者赴道真縣隆興鎮聯興村采風,這是一個地處偏遠的國家級貧困村,但同時卻是一個有著“儺戲之源”之稱的鄉村,在這里我采訪了儺戲藝人張邦憲法師,老人是儺戲世家,儺戲傳至他這一代已是第六代,在與老藝人的交談中發現儺戲的傳承面臨諸多問題,首先是儺戲藝人嚴重老齡化的問題;其次是傳人的素質、年齡的問題(在這個有著“儺戲之源”之稱的村子里,年輕人基本都外出務工,而且連老藝人自己的孩子,對儺戲都不感興趣,老藝人是從12歲開始學藝,而老人現在的徒弟中最年輕的已經32歲左右,并有殘疾);再次,人們對儺戲普遍的漠視態度。老藝人雖然是遠近聞名的儺戲藝人,經常被當地或是外地請出去進行表演,可這種表演都是一種“招牌”性質的演出,準確地說只是為了滿足人們簡單的“獵奇”心理,或是一種純粹的“觀賞”。儺戲就像一個招牌,需要在某些重大的場合“亮”一下而已。當地人自己對于儺戲的態度十分漠視,甚至于不理解,覺得儺戲與“迷信”是一回事。加上落后的經濟條件以及其他因素的制約,更讓儺戲在學習與繼承上,呈現出青黃不接的尷尬狀況。老人憂慮地對我說,如果沒能將儺戲繼續傳承下去,他感覺愧對先輩。
其實,這何止是老人一個人的憂慮呢?盡管有著學術上的重視,但如果沒有廣泛、深厚的人文環境與人文基礎,儺戲音樂最終也許就會真的成為“化石”,或是舞臺上缺失靈氣的范本而已。因為民族音樂需要有大眾,即自身民族的認同、自豪基礎,否則最終只能成為“音樂標本”。
如何讓貴州少數民族大眾對于儺戲音樂文化有認同感、自豪感,為儺戲音樂的生存、發展營造良好、廣泛的人文環境,讓儺戲音樂的旋律能與時代共跳動,共呼吸呢?現代傳媒手段的加入,以及對儺戲音樂的改編,不失為有效的探索。將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相結合,并以現代傳媒為傳播手段,在目前已有很多成功的范例與作品,比如韓國傳統文化與現代傳媒文化的成功結合,在其本國所掀起的“傳統文化”熱潮,并波及周邊國家,當下風行的“韓流”包括服飾文化、飲食文化、影業文化,這股“韓流”充斥著中國的電視熒屏和時尚雜志。另外,在中國現今的流行音樂文化中,將京劇這一傳統戲劇與現代音樂文化元素、現代傳媒相結合,不管是北京奧運主題歌的《北京歡迎您》中獨具韻味的京劇元素加入,還是《新貴妃醉酒》中的傳統與現代完美糅合,所煥發出的藝術魅力,以及對于大眾廣泛的影響力,都是有目共睹的。現在誰還會說京劇的傳承岌岌可危,京劇藝人老齡化問題嚴重,京劇藝人斷層現象嚴重呢?現在的京劇有著深厚、廣泛的人文環境與人文基礎,這些不是只依賴于學者們的保護、整理,而更多的是處理好了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即現代音樂元素、現代傳媒相結合的問題,使得京劇這一古老的藝術,在時代文化大潮的沖擊下,不僅沒有被吞噬,反而煥發出了更加迷人的藝術魅力。
因此,有著千年流傳歷史,被稱之為“戲曲活化石”的儺戲音樂是完全可以借鑒此文化路線,為其獲得良好的人文環境,最終使得儺戲音樂文化得到大眾普遍的理解和認同。如果說學者們的研究是保護“儺戲音樂文化的種子”,而良好的人文環境則是“種子”生根、發芽、枝繁葉茂的“土壤”。
現代多元、求異、回歸的大眾審美文化的心理需求,為“儺戲音樂”人文環境的打造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文化時代。因為多元,人們的審美需求呈開放、包容的心理狀態;因為求異,人們對于文化的接受度能以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不同的音樂文化,并理解和欣賞;因為尋求回歸,人們對于民族文化迫切的認知感在不斷加強,這些都和社會的進程、世界音樂文化發展趨勢緊密相連,可以說這個時代的大環境,賦予了儺戲音樂獲得良好人文環境的有利時機。
對于任何一個民間音樂而言,傳承人的年齡層次是個關鍵問題,對于儺戲音樂來說,當然也不例外,我們現在并不擔心儺戲的學術研究,當前重要的問題是儺戲音樂傳承人的問題,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要有一個良好的人文環境。廣泛深厚的人文環境,會熏陶和培養出一大批儺戲音樂的愛好者,這不僅有利于儺戲音樂的保護,并且為儺戲音樂傳人的挑選提供了更大的選擇空間,有著較好綜合素質(如年齡層、知識能力、音樂能力、外形條件等)的人員的加入會更加有利于儺戲音樂的發展,這對于提高儺戲音樂藝術的表演力,以及儺戲音樂的觀賞性都有著積極的作用。
我們知道只有以良好人文環境為基礎的儺戲音樂,才能獲得最終生存、發展的土壤。民間音樂其實無論是從其創作,還是表演上來說,都不能離開自己所處的民間基礎環境,離開這樣的環境,它的表演也許美麗,但卻缺乏活力和真正的感染力。儺戲音樂也是如此,沒有人文環境為“土壤”,儺戲音樂這朵音樂奇葩,最終也只能成為音樂展覽館里的“音樂標本”,失去其本有的藝術生命力與活力。
我們的儺戲音樂文化的保護、傳承,就目前的現狀而言應“兩條腿”走路,一個是專業的學術研究,讓儺戲文化的精髓得以保持與傳承,這個方面我們的學者們做出的成果是驕人的;另一個是我們應將儺戲音樂要素與大眾化傳媒手段相結合,為儺戲音樂獲得廣泛的大眾基礎、良好的人文環境。唯有這樣才能使儺戲音樂在時代音樂的浪潮中,始終綻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而不是最終成為一個“音樂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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