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口語中的話語標記“得了”/“得”

魏艷伶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4）

現代漢語口語中的話語標記“得了”/“得”

魏艷伶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4）

話語標記是我們日常交際中的一種重要連貫手段，也具有較強的解釋力。論文將對現代漢語口語中的話語標記“得了”和“得”進行考察，考察的方面包括：“得了”/“得”身份的確認；“得了”/“得”的功能和使用模式；“得了”/“得”的語用功能，得出“得了”/“得”具有順應話題、轉換或結束話題和否定交談者觀點的功能，在我們的日常交際生活中，我們經常會用“得了”或“得”來凸顯我們的情感和態度，為聽話者提供最大的限度進行解碼，并強調我們想要表達的結論。

現代漢語；話語標記；得了；得

一、引言

話語標記在互動性言語交際中經常被作為一種重要的連貫手段，同時具有較強的解釋力，所以學者們從20世紀70年代就開始熱衷于這一領域的研究，特別是對話語標記的個體研究，更是成為這一領域的研究焦點，該文將要分析的話語標記“得了”/“得”便屬于此類。論文所使用的語料未作特殊說明，均來自60余萬字的口語體較強的電視劇作品《我愛我家》劇本。

二、“得了”/“得”話語標記身份的確認

根據《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和《漢語大詞典》（2.0版）相關文獻的研究，現代漢語中“得了”的解釋主要有兩種：

一是動詞，表示禁止或同意；算了；行了。

①得了，得了！老三！少說一句。（表禁止）

②“得了，那就走吧，”斯圖爾特說，掉過車頭，直奔芬奇利家。（表同意）

二是助詞，用于陳述句，表示肯定，有加強語氣的作用。

③你走得了，不用掛念家里的事。

在《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中“得”有一個義項跟“得了”的用法相近，即：“得”是動詞，用于結束談話的時候，表示同意或禁止。

④牛：嘿，得，我嘗嘗。（表同意）

⑤得，得，你不是就喜歡這傻樣嗎？（表禁止）

“得”還有另外一種用法，是用于情況不如人意的時候，表示無可奈何。

⑥陳一平不知該怎么辦了，朝著她的背影大聲喊：“得，爸爸錯了還不行？明年，明年一定……”

例句①②句中的“得了”和④⑤⑥中的“得”與例句③“得了”有所不同，它們具有鮮明的特點:

第一，這五個例句中的“得了”或“得”相對獨立，不跟前面或后面的任何語言單位結合構成更大的語言單位；

第二，在句中無實意，而且“得了”或“得”的有無并不影響后續語句的命題內容和真值條件；

第三，“得了”或“得”的有無，并不影響其后續語句句法的合法性；

第四，“得了”或“得”在句中有句法停頓；

第五，“得了”或“得”表明說話人向對方表明自己的態度、主觀認識以及交際狀態的轉變等。

例句①②句中的“得了”和④⑤⑥中的“得”與話語標記的典型性特征相對比，具有明顯的一致性，因此，我們認為這五句中的“得了”和“得”屬于話語標記。

三、“得了”/“得”的功能和使用模式

（一）順應話題功能

1.模式一

A:言語舉動1(話語結束)

B:“得了”/“得”+（順應A言語舉動1的）言語舉動2

例1：

傅老：這個芝麻官有什么好復職的？局長我都不當了我還在乎當不當這個家長？我這是對你們負責！也就是對國家負責！對下一代負責！就拿你來說吧，志新，數你的問題最嚴重。我初步歸結了一下，你至少有十大問題，你看是你自己坦白呢，還是我給你指出來？——那樣你可就被動啦！

志新：得，被動就被動吧，麻煩您受累給我指出來…

例2：

患者2：沒錯，您就甭謙虛了。大夫，您行行好，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先生。

和平：我真不是……得了，你要真以為我是啊，反正我公公也不在家，我就替他一會兒吧。（披上白大褂）坐這，坐這，說說吧，你先生哪兒不好啊？

該模式中A的言語舉動1中所包含的信息內容與B的實際情況是不同的，但是由于某些原因，B不好反駁A，所以最后就順應了A在言語舉動1中的要求，做出了言語舉動2。在例1中，由于傅老是個才退休沒有多久的老干部，他把以前工作中的習慣帶到了家庭生活當中，并且一時半會兒很難改變，又因為傅老是志新的爸爸，所以志新只好選擇了順應傅老的話題；在例2中和平也選擇了順應患者的話題，是因為患者2苦苦相求，她若一再推脫會讓病人和家屬都很失望，所以只能臨時冒充起了醫生替患者2的丈夫看病。例1中的“得”和例2中的“得了”都順應了話題，但同時也都表示出了無可奈何的態度。

2.模式二

A:言語舉動1（還在進行中，尚未結束）

B:“得”+（順應A言語舉動1的）言語舉動2

A：繼續完成會話的內容/回應B所引發的內容

例3：

傅老：第4條，有人見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與一外國人密談，鬼頭鬼腦，是否正在出賣我國政治經濟情報？第5條……

志新：得，得，我反革命，我反革命行了吧？您也甭往下念啦，就這幾條已然夠槍斃的啦！

傅老：知道就好。去吧！先上自己那屋反省去，寫出交待材料，過兩天我再正式找你談！

在該模式中，話語標記使用者B未等A完成言語舉動1就迫不及待地用“得”插入，但是這個話語標記之后的部分是“順著”言語舉動1的（字面意思順從，實際意思卻是反對），之后又給出了言語舉動2，這讓A覺得B是同意自己觀點，進而對B的言語舉動進行了回應，實際上，這個話語標記也是一種無可奈何態度的表現。

3.模式三

言語舉動1+“得”+言語舉動2

例4：

志新：怎么說話呢這是？你買的糖我就不許嘗一塊啦？（剝開一塊）這么高級的糖……

外觀差點兒……還挺硬，得，含著吧。（又拿起裝藥的杯子）

小凡：（學廣告腔）味道怎么樣啊？

該模式中，標記使用者在“得”前和“得”后有不同的言語舉動，這些言語舉動表現出來的仍是順承的關系。在例4中，志新把糖放到嘴里之后發現糖很難吃，但是又不好意思吐出來，只好給自己個兒的面子撐下去。

（二）轉換或結束話題功能

1.模式一

言語舉動1+“得了”/“得”+言語舉動2

例5：

志新：我就是這意思，你說這衣服穿你身上比我還像那么回事兒，你說你怎么就……得得得，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洗也洗了，睡也睡了，外邊活動活動吧。

例6：

老何：不好不好，依我說啊，就在和平那屋擠擠，讓志國搬出來跟志新他們哥倆住一屋，小凡姑娘要是回來呢，也能在客廳搭床，得了，大伙依我這主意，趕快準備吧啊！

在這一模式中，“得了”/“得”標記前后的話題進行了轉換或結束，例5中志新連用三個“得”字把話題進行了轉換，例6中老何用“得了”把安排房間的事情結束。

2.模式二

A：言語舉動1

B：“得”+言語舉動2

例7：

小凡:得分（圓圓打分）第二道題，年齡

小蘭:今年二十

小桂:俺明年十八

小凡:得得得得得（圓圓打分）第三道題，請你們談一談對我們家的印象

在這一模式中，“得”結束A言語舉動1，同時在“得”之后用言語舉動2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在例7中小凡和圓圓在面試保姆，保姆回答問題很有特色，不是使用廣告詞就是唱歌，小凡想馬上結束上一個問題進入下一個。

（三）否定功能

1.模式一

A：言語舉動1

B：“得了”

A：言語舉動2

例8：

志國:好幾十萬人切身利益都在我……我這兒擔多大負責呢我……

和平:得了吧你……

志國:我倒覺得啊，沒事你倒可以到圓圓那屋坐坐去，打毛衣哪兒不是打啊。

在這一模式當中，話語標記使用者B只是用“得了”對A所說的話進行簡單的否定，并未進行程度上的追加。

2.模式二

A：言語舉動1

B：“得了”+否定言語舉動1的內容

A：言語舉動2

例9：

和平：也分什么事兒，這可是愛情。

志國：你得了吧！就你媽那樣兒，還——“愛情”？癩蛤蟆……

和平：你再提癩蛤蟆我跟你急……

模式二跟模式一稍有不同之處，話語標記使用者B不僅用“得了”對A的言語舉動1進行了否定，還進一步對言語舉動1中的內容進行了更進一步的否定追加。在否定功能這一項中，“得了”后面經常會使用語氣詞“吧”。

四、話語標記“得了”/“得”的語用功能

話語標記“得了”和“得”人們日常生活的言語交際中起著重要的話語標記的作用：

第一，凸顯話語標記使用者的認知傾向和情感、態度。在言語交際中，話語標記是以說話人為取向的，包含著說話人的認知傾向、情感、態度等。使用話語標記，就會將說話人的認知、情感等凸顯出來。在上文中“得了”或“得”順承話題功能體現出了作者無可奈何的態度；否定前一個人的話的“得了”，表現出對前一個人說的話所持的認知傾向是不同的乃至是相反的。

第二，提示功能。話語交際就是說話者進行編碼，聽話者進行解碼的過程，但聽話者不一定在任何場合下都能順利地解碼。同時，在交往中人們總是希望以最小的努力獲取最佳的理解效果，因此話語標記“得了”的使用就為話語活動提供了話語線索，有助于聽話者按照線索對話語進行分析和理解，最大限度地解碼。

第三，強調功能。說話者為了達到其希望達到的交際目的，而用“得了”來強調自己的態度、觀點，其表現使整個句子或語段的重音落在“得了”或“得”上，使得“得了”或“得”引導的原因或結論或事件得以焦點化，具有強調功能。例如：

和平:人家不是為錢——我怎么跟人張的開這嘴呀？

志國:不用你張嘴，我一定客客氣氣的把老人家給請走。

和平:你也知道現在這保姆難找，得了，我不管了，行了吧。

上例中的“得了”后面的“我不管了，行了吧”是結論，“得了”讓和平最后給出的這個結論焦點化，讓志國明白自己最后放棄了的想法，強調她最后的態度。

五、結語

話語標記是人們日常交際中一種較為常見的語言現象。眾所周知,交際的過程就是交際雙方明晰地進行意圖交流的過程。話語標記是話語交流必不可少的手段之一,它可以參與語篇的組織，喚起聽話者的注意、表明說話人的情感和態度，形成連貫的話語，維持交際的正常進行。現代漢語口語中的“得了”和“得”屬于口語話語標記，具有順應話題、轉換或結束話題和否定交談者觀點的功能。在我們的日常交際生活中，我們經常會用“得了”或“得”來凸顯我們的情感和態度，為聽話者提供最大的限度進行解碼，并強調我們想要表達的結論。

[1]杜超.漢語口語的話語標記“我暈”[J].經營管理者，2011,(1).

[2]管志斌.“得了”的詞匯化和語法化[J].漢語學習，2012, (2).

[3]李小軍.語氣詞“得了”的情態功能[J].北方論叢，2009, (4).

[4]李勇忠.論話語標記在話語生成和理解中的作用[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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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0046（2012）8-018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