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柏
(河南科技大學,河南 洛陽 471003)
這個時代的藝術已不再是生活的點綴,而是生活本身。畫家雷恩·科索夫作為倫敦畫派的一員,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創作,其作品直指當代,因此其發展與成熟的過程在美術史中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科索夫的繪畫正是其生活本身的寫照,像是一部人生的日記,記錄下看到的和想到的,記錄下學習大師的過程和自己情緒的表達,忠實于自己的感受,并在繪畫中能自得其樂。
教堂門前成群的人成為科索夫繪畫的母題,像塞尚的圣維克多山,表達出同一種事物給他傳遞的不同感受。這是對城市的一種觀看方式,也是科索夫的觀看過程,這種特殊的視角反映出畫者的心境。從他本身的視角來說,他所畫的對象都是最熟悉、最理解和最有感情的人和城市場景,而這些直接構建了他所表達的城市風景的精神特質。他表達出了“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筆下所無”的城市的狀態,表現出了生命的力度,表現出了一種深刻的平凡質樸的美。只有樸素,才能獲得與生命同在乃至永久不朽的價值。科索夫的作品正是具有這種內在力量和強烈的生命力,而獨立于它可能表先的對象之外。
從城市本身來看,現代的城市不僅是一個景觀、一個經濟空間、一種人口密度,是一個生活中心、勞動中心、政治文化中心、信息中心,更是一種心理狀態,一種主要屬性為多樣化和興奮的獨特生活方式的象征。生活在現代城市的世界之中,我們體會到的是一種城市的精神狀態,也就是人類的生存狀態才是城市本身,除去城市的風景的物質狀態,我們可以看到的正是人們生活方方面面的“生命色彩”的真實寫照。
科索夫是一個繪畫方式很像塞尚的畫家,他沒有驚人的題材,但語出驚人,用城市的人生描繪著倫敦的一切。正是在他畫面中的這種遠離對事物的描繪的繪畫狀態,更有效地對表達氣氛進行渲染,映照出城市的生命狀態。
“整個藝術史是一部關于視覺方式的歷史,關于人類觀看世界所采用的不同方法的歷史”。在科索夫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一種新的視角,這正是一種遠觀的視角,而正是遠觀的特點使畫者放棄了更多的細節,使作品中對象的精神狀態了然于心,更直接地回到觀看本身。在這里他運用一種風景畫創作的觀看方式,自然或不自然地包含著自己的強烈的主觀因素,科索夫在這種感受上的獨特能力為藝術表現的個性化語言創造了先決條件。他把關注點放在所看到的母題的總體精神之上,以遠觀的態度來訴說心靈的真實。從繪畫種類上分析,風景畫不像肖像作品那樣,更遠離功利目的,遠離政治等其他因素。這種觀看方式是更加純粹的,很少迎合他人而只是反映自己,這種方式是很自我的。在藝術經歷過“藝術即生活”“思想即雕塑”的后現代核心論斷的洗禮之后,[1]真正的藝術家終歸是要重視于自己的內心感受,讓藝術作品本身擁有一種力量,而這力量要足夠強,足以反抗公理和常識,而這種城市人生狀態的表述,正達到了這種效果。在遠觀視角下,我們看到的現實不只是事物本身,作為一種總體精神的遠觀效果,著眼點更多的在于觀看本身。這是類似中國畫的“以大觀小”的觀看方式,在他的繪畫中科學性的透視原理已經置之一邊了,減少了非感性的束縛,更擁有了總體精神的足夠的自由表達空間。這種遠觀,避免了身在廬山中的尷尬狀態,以人生的視角揭示了生命本身的酸甜苦辣。
對于科索夫的城市風景來說,真理并不存在于光彩的畫面和美麗的自然對象的純審美的等同中,對于他,繪畫藝術的唯一的辯護理由就是他使人類的狀態在這世界里顯示出來。[2]與功能性繪畫不同,在現代繪畫中,繪畫不是要拿出的產品,畫作的個人性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贏得世俗的欣賞就毀壞了作為一個畫家的完整性。反對純視覺的美感應該是當代藝術的一種總體傾向,更是表現主義的理想追求,崇高是強有力的表現形式,而這種崇高一般是 “以痛感為基礎”[3]的,追求一種像烈酒一樣的干洌。
因此在現代的藝術創作中,作品是否應像德拉克洛瓦所說“應該首先是對眼睛的一個節日”值得商榷。在現當代語境中,我們觀看一件藝術品,不要被表面好看的、技術性的裝飾所迷惑,而要體會畫者的精神與思想,從對心靈的震撼上升為精神的品讀。當代的美學追求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是超感官的了,是一種非直接的美,“只有那類不關心感官的藝術家才能達到這種境界”,[4]我們的關注點不要太狹隘,而要更多地給予內心以靈性空間,“功夫在畫外。”我在研究生復試的時候如是說。作為現代藝術家,我們不應該只關注那畫布上的東西,而是應該像大師們那樣,去關注人性本身。他在這種繪畫作品中展示出了一種社會空間、一種人類生存的狀態、一幅身邊城市的風景。
“任何作品都帶有奔騰流逝的時間。它既沉浸在亙古洪荒之內,又蘊含于最為遙遠的未來之中”。[5]因此作品的時間性要比獨特性更為重要,這種持久性也是藝術的一大標準,在這里,城市人生是一種生命時間性的表達。一方面是繪者主體的時間,是描繪過程中人生命的一種體現,另一方面是自然時間,這種時間性是任何人無法抗拒的,時間性也可以讓優秀的東西更優秀,假象也會隨事件而被淘汰。
在對科索夫的作品的閱讀過程中,我們可以體會到其繪畫作品的時間性。一方面,這是時間流逝的過程,也是感受升華的過程,把自己強烈的感受融入自由的空間,這個四維的時空中,有著一種整體的精神印象,繪者的靈魂可以穿越畫面的時空,成為觀者在腦海中形成的時光的痕跡。在此時間融入繪畫的過程,成為繪畫觀看過程中重要的視覺因素。因此這些作品的完成已經不僅僅是繪畫的目的,更是一種手段、一種表達的手段、一種肯定自我的手段。
在這里的時間即繪畫的時間,與客觀的“即宇宙時間是有區別的,前者是在一個體驗流內的(一個純粹自我內的)一切體驗的統一化形式”。[6]而這種體驗流的時間正是人的生命與作品的融合過程,畫者也正式運用這個過程把他的人生狀態與描繪對象融合在一起,成為一種生命體驗的真實記錄。
另一方面,這種時間性包含了客體上對古代繪畫的感悟。在畫者的畫面中,用筆用色的沉重質樸正是時間感的一種表現,這種時間感是對古畫歷經的時間感的追求,也許在其畫成之初,并不一定有他經歷時間之后這樣迷人,正是這種對畫面的誤讀,而生發到在創作過程中對這種畫面效果時間性的潛在的追求。雖然在繪畫現代性進程中是對古典技術的摒棄過程,但是對這種精神性的追求永不停息,這也是古代繪畫神秘感的源泉所在,而這些正是人的生命對宇宙時間的不可抗拒的無奈與恐懼的一種體現,在這種被動狀態下,藝術家把這種恐懼用優美的方式表達出來,成為藝術的一大特征。
科索夫是一位揭示人類靈魂的藝術家,他用單純的母題、獨特的視角和生命的色彩隱透出畫者所體會到的人的本性,以敏銳的觀察力和特定的藝術語言創造了我們當代某些最震動心弦的城市的形象,平凡的城市風景向我們展示出描繪對象,以及畫者本身的人生狀態。在這種人生狀態的描述中,我們看到了生活的城市的急劇變化,也可以看到各種的人生狀態,在這里人生成為繪者的主題,這也是從古到今支撐藝術永恒不滅的靈魂所在。
[1]皮道堅.當代美術與文化選擇.江蘇美術出版社,1998.10,第一版:320.
[2]宗白華.歐洲現代派畫論.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9,第一版:65.
[3]論崇高之美.西方美術家論美和美感.商務印書館,1980,第一版.
[4]卡巴內.杜尚訪談錄.廣西師大出版社:6.
[5]徐慶平譯.西方藝術史.海南出版社,2001.9,第一版:3.
[6]純粹現象學通論.商務印書館: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