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鎏剛
(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200092)
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建設的時代化指向
周鎏剛
(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200092)
馬克思主義時代化呼喚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時代化建設,表現為與下屬六個二級學科相對應的六個時代化指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學科的時代化指向基本原理的時代化創新;馬克思主義發展史學科的時代化指向發展路徑的時代化轉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學科的時代化指向中國模式的時代化建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學科的時代化指向西方話語的時代化整合;思想政治教育學科的時代化指向人性教育的時代化探索;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學科的時代化指向中國國情的時代化總結。
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建設;時代化
2005年12月,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和教育部聯合下發了《關于調整增設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及所屬二級學科的通知》,這標志著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正式成立,2008年4月,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下又增設了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二級學科。至此,暫設于法學門類下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體系完全成型,包括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馬克思主義發展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思想政治教育、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六個二級學科。
自中央設置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以來,學術界過多地強調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整體性和綜合性,過多地強調馬克思主義靈魂在本學科建設中的“一以貫之”精神,這當然具有一定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在某種程度上卻忽視了馬克思主義時代化對本學科的影響。眾所周知,黨的十七屆四中全會已經提出馬克思主義時代化的命題,而馬克思主義時代化必然是以本學科建設的時代化為先導的。因此,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必須承擔推進馬克思主義時代化的神圣使命,必須把時代化的指向與本學科下屬六個二級學科的各自特征結合起來,為馬克思主義回應時代問題,構建完善的學科體系,規定嚴謹的學術話語,提供豐富的知識養料。
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是馬克思主義科學體系的基本理論、基本范疇,是其立場、觀點和方法的理論表達。基本原理這門學科是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根基,承擔的是一級學科總體性、主導性的建設重任,并為其他二級學科的建設提供源頭活水。馬克思曾經指出,“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是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1]。馬克思在這句話中所講的“徹底”有著深刻的內涵,“徹底”可以理解為理論本身的穿透能力,即理論能夠抓住事物的根本,能夠掌握群眾,能夠變成物質力量。值得注意的是,事物和人都會隨時代變化而改變,理論只有與時俱進才能繼續保持徹底性。因此,這門二級學科的時代化應該指向基本原理的時代化創新。
在馬克思恩格斯那個時代,馬恩創立的唯物史觀、剩余價值學說和階級斗爭論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規律、資本主義社會運動規律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規律,這些原理在當時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今天,在資本主義社會的面貌發生翻天覆地地變化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卻與人民群眾漸行漸遠了,產生了一定的時空距離,喪失了曾經擁有的徹底性優勢,原因就在于基本原理被束置于高閣之上,沒有跟隨時代的步伐而“返本開新”,沒有被用于解釋新世界和改造新世界。如果我們放任原理在當代的不徹底性,不對原理進行時代化的創新,那么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與合法性就會遭受群眾的質疑,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也會受到嚴重動搖而出現主義“空場”。
按照徹底化的指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學科的建設既要追溯經典原著也要關注時代情境。一方面,這門學科的建設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跳出以往忽視經典原著的認識論誤區,圍繞當今的時代特征回到馬恩的文獻,回到馬克思主義生成的元點,通過文本的解讀對基本原理做出新的詮釋,特別是對世界革命和暴力革命等不符合時代主題的某些內容應加以澄清。另一方面,這門學科的建設還必須關注時代情境,特別是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出現的新問題進行現象學還原,并運用全球化、多元化、生態化等視角重新認識各種社會制度和社會思潮,開辟社會發展理論、生態空間理論、精神交往理論、勞動異化理論、全球資本理論、權力資本理論等學術增長點,在此基礎上創造新的概念和范疇,拓寬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在當代的應用領域。
馬克思主義發展史是一門研究馬克思主義產生、傳播及其發展的歷史過程和規律的科學,是一門關于馬克思主義思想軌跡演進的歷史學科。由于“馬克思主義是發展的科學,它適應時代的需要而產生,并在無產階級和人類解放的實踐中,在不斷吸取人類文明成果的基礎上,在與種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潮的斗爭中,不斷地豐富和發展”[2]152,因而這門二級學科的時代化應該指向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軌跡,著眼于發展路徑的時代化轉型。雖然發展史與基本原理這兩個學科都離不開對馬克思主義經典原著的文本解讀,但是發展史重在系統地揭示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歷史脈絡和內在規律,這鮮明地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在時間上的一維性。
回溯歷史可以發現,馬克思主義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是波瀾不驚的,而是跌宕起伏、激蕩曲折的。“馬克思主義發展史從來都不是直線式的單線條地傳承的,它始終伴隨著思想、政治等錯綜復雜的矛盾和斗爭”[3]228,曾經有過多次的路徑轉型,比如青年馬克思的思想轉向老年馬克思的思想、恩格斯的思想對馬克思主義的轉變、第二國際各派別對馬克思主義的修正、列寧為代表的俄國對馬克思主義的變革轉型、毛澤東和鄧小平為代表的中國對馬克思主義的繼承轉型、西方各國對馬克思主義的多維度開拓等等,而上述各次的路徑轉型都是時代變遷的產物,這正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的時代化。
按照軌跡化的指向,不管是對馬克思主義通史、斷代史、國別史、專題史的研究,還是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等人物史的研究,發展史這門學科都應該把重點聚焦于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的思想演進軌跡和歷次思想轉變。據此,本學科可采取縱橫交錯的研究方法,以縱向的角度梳理歷次思想轉變的時代背景和主客觀條件,以橫向的角度比較歷次思想轉變中路徑生成的相似性和差異性,進而從歷次思想轉變的特殊性中歸納出發展路徑的普遍性,找到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中各種思想流派的生成機理,找到馬克思主義與非馬克思主義、反馬克思主義的斗爭規律,從而為指導當前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時代化提供豐富的經驗和教訓,促使馬克思主義思想史在當代中國實現新的路徑轉型。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是專門研究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本經驗、基本規律,以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成果的學科,也可以說是研究中國馬克思主義產生、成長、發展以及飛躍的二級學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兩次飛躍其實是在兩個不同時代主題下的時代化飛躍,戰爭與革命時代的中國共產黨探索出了中國特色革命道路,創造了賦有民族性的毛澤東思想,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次飛躍,和平與發展時代的中國共產黨探索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形成并正在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又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二次飛躍。當前,這門二級學科的時代化應該指向中國模式的時代化建構,這在空間上體現出馬克思主義濃厚的民族化色彩。
2004年美國高盛公司高級顧問喬舒業·雷默(Joshua Ramo)提出了“北京共識”,以概括中國發展的經驗,引起了中國學者對中國道路、中國模式、中國經驗的廣泛討論[3]319。盡管學術界對中國模式的概念界定頗有爭議,但中國模式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二次飛躍、作為馬克思主義時代化的實踐成果、作為區別于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新道路,它一定具有特色性、系統性、可效仿性三個特點,這是毫無疑問的。因此,中國馬克思主義學科的研究必須緊密結合世情、國情、黨情的新變化,對包括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選擇、理論體系和制度安排在內的中國模式進行時代化的建構,特別是要研究中國特色的市場經濟與國家調控、中國特色的政治權威與民主改革、中國特色的文化繁榮與文明復興、中國特色的社會系統與社會管理這四位一體的建設,解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中不斷出現的新問題。
當然,中國模式的時代化建構還面臨著諸多挑戰,值得中國化這門二級學科在今后的建設中加以注意。從形式上考察,中國模式的結構體系還不完整,偏重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成就,四位一體建設出現了“一枝獨秀”的奇景,這顯然沒有跳出西方學者的思維框架,因為西方學者認為中國模式僅指一種國家權威和市場經濟相結合的經濟模式,其實這是對中國模式的誤解和誤判。從內容上考察,中國模式注重感性經驗、缺少理性思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抽象程度遠遠不夠,制約了其走向世界并與西方對話的能力。中國馬克思主義學科使命光榮、責任重大,肩負黨的理論創新和中華文明復興的雙重任務,必須化挑戰為構建中國模式的機遇,開辟馬克思主義時代化的中國道路。
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是對當代國外有關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思潮和流派進行研究的一門二級學科,它的研究對象既包括國外馬克思主義者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和他們關于馬克思主義的研究,也包括國外一般學者特別是左翼學者對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與中國開辟的“此岸”空間不同,西方國家開辟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彼岸”空間,尤其在2009年,金融危機席卷整個世界,全球掀起了馬克思主義的復興熱潮。因此,國外馬克思主義學科的時代化應該指向西方話語的時代化整合。所謂話語整合,就是要把不同國別、不同流派對馬克思主義的解讀和詮釋進行鑒別和比較,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并吸收融合到中國馬克思主義當中來加以借鑒學習。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強調的是民族化,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強調的則是世界化,按照世界化的指向建設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必須要和世界接軌,而擔負接軌責任的正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這門二級學科。事實上,馬克思主義本身就是世界性的理論,“‘馬克思的幽靈們’可以說無所不在:從經濟學到社會學,全世界的大學講臺上都活躍著馬克思的話語;從哈貝馬斯的‘交往’到德里達的‘解構’,當代最具盛名的理論思潮背后無不閃動著馬克思的影子”[4]。上個世紀,中國選擇、接受和運用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就是世界化的體現,本世紀中國推進馬克思主義的時代化更需要博采國外馬克思主義學派之長,這是馬克思主義世界化的新覺醒。
就國外馬克思主義學科而言,研究者應著力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各個學派的思想中對當代資本主義的批判部分和對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借鑒部分,因為先發內生型現代化的西方國家在處理某些由現代化引發的病癥上比后發外生型現代化的中國要走得更遠,比如研究伊曼紐爾·沃勒斯坦的現代世界體系理論有助于批判當代的全球資本主義,研究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有助于中國社會主義的文化建設,研究福斯特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理論有助于人與自然關系、社會與自然關系的重新反省。同時,這門二級學科的建設還要特別注重用西方人的思維思考西方問題,而用中國人的思維轉換西方話語,要注意避免在話語整合中出現語義混淆和邏輯錯亂。
思想政治教育是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方法,專門研究人們思想品德形成、發展和思想政治教育規律,培養人們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二級學科,是一門關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應用學科。“‘思想政治教育’學科中的‘教育’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它不是特指學校教育或一定社會的教育部門所主管的教育事業,而是泛指能對人們起到思想影響的現象,往往更多地指的是黨和國家的意識形態工作及其施加的影響”[2]175,它的本質是黨的理論教育,完成的是政治社會化的功能,缺少的是人文關懷與人性教育。所以,思想政治教育學科的時代化應該指向人性教育的時代化探索。
在政治教育中探索人性教育不是沒有傳統的,一直以來中國共產黨的思想政治教育都是以人為本的,但是這里的人不是社會意義上的“個體人”,而是政治意義上的“整體人”,即人民群眾,包括工人階級、農民階級、知識分子階層、擁護社會主義的建設者、擁護祖國統一的愛國者等。從“整體人”出發的思想政治教育在內容上意識形態濃重,在方法上一味強調灌輸,這種教育思想已經落伍于時代。隨著時代的進步,中國人由“整體人”轉變為“個體人”,由政治意義的人轉變為社會意義的人,中國人的個性已經自由地發揮出來,思想政治教育必須以“個體人”為出發點來談以人為本的人性教育,不斷探索現代人的思維方式和性格旨趣,不斷采用現代教育方法來引導個人和關懷人性。
與此同時,思想政治教育對人性教育的時代化探索還包括樹立學科建設的問題意識,強調主動探究現實社會中的人格健全問題。近幾年來,由人性釋放和個性自由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問題頻繁發生,例如耳熟能詳的范跑跑事件、郭美美事件、小悅悅事件等,這些負面事件反映出當前在中國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價值扭曲、倫理失范和道德冷漠危機。這就要求思想政治教育這門學科結合法學、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的相關知識,運用科學的社會調查方法對中國社會問題的進行實證研究,剖析人與自身、人與他人、人與社會關系的真實狀況,在此基礎上探索人性教育手段的改善,謀求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是圍繞歷史和人民怎樣選擇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共產黨和社會主義道路,即中國的發展舉什么旗、走什么路、由誰來領導等基本問題,專門系統地研究中國近現代的歷史進程及其基本規律和主要經驗的二級學科。雖然這門學科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是一門新興學科,但是中共黨史學科和中國近代史學科的建設已經積累了豐富的學術資源,黨史學科偏重于革命范式,而近代史學科偏重于現代化范式,也有學者認為現代化范式是一種“告別革命”的思潮,“用所謂的‘現代化史觀’取代‘革命史觀’,把革命同現代化對立起來,其意就在于否定中國近代史上的革命斗爭”[3]303,這種觀點有其合理之處。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學科的時代化應該立足于國情范式之上,超越革命范式和現代化范式的對立,進而指向中國國情的時代化總結。
國情范式是建設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學科必須努力的方向,也是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學科區別于中共黨史學科和中國近代史學科的標志。之所以要研究近現代中國國情,因為這是當代中國一切發展的歷史起點,當代中國存在的現象都能從中國近現代史當中得到合理的解釋。在國情范式下,研究者必須堅持歷史與邏輯相統一的方法,要在獲取歷史事實的基礎上側重于梳理歷史邏輯,可以適當地把一部分人物和事件的史實考證與史料鑒別工作交給黨史學科和近代史學科,集中精力研究與當代中國發展密切相關的國情問題,總結近代以來中國百年變遷的歷史規律,為中國共產黨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提供歷史經驗。例如,理解當前中國“黨治國家”的必然性、合理性與局限性,必須回溯民國時期國共兩黨“以俄為師”和“以黨治國”的實踐,甚至追溯中國“文明型國家”與西方“民族型國家”的差別。
按照范式化的指向,中國近現代史基本問題研究學科的建設還應該具備政治性、動態性和時效性等多維特征,即還需要把近現代中國國情從1840年的鴉片戰爭一直延續到中國共產黨的最新實踐,還需要根據中國共產黨對它所領導的革命、建設和改革史的新認識和新評價做出新的史學證明,還需要及時總結中國共產黨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所取得的新成績、遭遇的新困境以及應對的新政策,這些方面都是國情范式賦予這門二級學科的學術功能和學科價值。
綜上所述,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建設應該呈現出六個時代化的指向:徹底化指向體現為基本原理的時代化創新;軌跡化指向體現為發展路徑的時代化轉型;民族化指向體現為中國模式的時代化建構;世界化指向體現為西方話語的時代化整合;人本化指向體現為人性教育的時代化探索;范式化指向體現為中國國情的時代化總結。這六個時代化指向共同構成一個整體性和綜合性的學科體系,順應了馬克思主義時代化的歷史趨勢,反映了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成為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回應時代呼喚的戰略選擇和戰術布局。
[1] 中央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1.
[2] 張雷聲,等.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體系建構與建設研究[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11.
[3] 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學部,馬克思主義研究院.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與學科建設年鑒(2010)[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
[4] 章仁彪.“全球化—本土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時代性——“全球化”語境下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建設[J].思想理論教育,20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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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鎏剛(1989-),男,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政黨理論與政治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