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方
(鄭州市淮河路小學,河南 鄭州 450004)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我國民眾的生活水平與消費需求都有了較大提高,人們的物質財富也越來越多。根據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①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亦稱“基本需求層次理論”,是行為科學的理論之一,由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馬斯洛提出,主要是指人的需要有一個從低級向高級發展的過程,低層次需求的滿足會激發高層次需求。,人們在低層次需求獲得滿足的同時,就會產生更高層次的需求。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社會在精神層面的需求空間不斷擴展,尤其對教育的重視程度與日俱增。但是,我國教育水平和發展能力還處于較低階段,人民群眾對優質教育資源的強烈需求與良好教育資源供給嚴重不足的矛盾日益激化,于是人們開始尋找市場化的教育資源配置方式,希望通過 “擇校”來為自己的子女謀求優質的教育資源。“擇校”現象的出現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它不僅反映了人們對于優質教育資源的強烈渴望,而且也反映了我國短缺的教育資源配置的不均衡與不合理。
我國社會經濟的發展存在地域與城鄉的巨大差別,導致貧困地區與經濟發達地區、鄉村與城鎮的義務教育資源配置極不均衡,即使在同一地區,校際間的差異也是非常明顯的。所以,為保證義務教育階段教育機會的平等,我國實行按照行政區域劃分要求適齡兒童 “就近入學”的原則,嚴禁學生跨學區自主選擇學校就讀。但是,在現實中存在的 “以權擇校”、“以錢擇校”等現象卻嚴重損害了義務教育的公益性、公平性,引發了社會成員的不滿情緒。于是如何解決好義務教育階段的“擇校”難題,已成為全面推進素質教育,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迫切要求。
“擇校”現象的產生絕不是偶然的,它是教育資源配置不均衡與教育供需矛盾激化等因素綜合作用的具體表現,因之,世界各國都存在教育 “擇校”的治理問題。但是,不同的國家經濟發展程度不同,教育狀況差別較大,對 “擇校”內涵的認識也是有差異的。
在美國,“擇校”主要是指在義務教育階段,政府允許家長根據未成年子女的能力、興趣和需要,自主選擇適合子女成長的學校及教育內容②James B.Egle.The Constitutional Implications of School Choice.Wisconsin Law Review,1992.509.轉引自吳亮《論美國對家長擇校的法律監督及其啟示》,《外國教育研究》,2012年第2期。。在我國,“擇校”主要是指在優質教育資源稀缺、適齡兒童無法全部接受無差別的免費的優質教育的情況下,學生及家長主動選擇適合自身發展的學校,以占有更多的優質教育資源,促進自身發展的自覺行為①李芳,《北京市義務教育階段擇校的現狀分析》,《教育科學研究》,2008年第2期。。可見,“擇校”在美國等發達國家主要側重于子女的興趣、愛好與發展需求,是在教育資源充足的背景下而做出的自由選擇;而我國的 “擇校”重點體現在對優質教育資源的爭奪,并不太顧及子女的興趣、愛好及發展特長。所以,我國對義務教育 “擇校”的治理不能不考慮國情,必須從實際出發。
我國 “擇校”現象的存在由來已久,且存在于求學的整個階段。但是,由于 “義務教育”②“義務教育”是根據法律規定,適齡兒童和青少年都必須接受的國家、社會、家庭必須予以保證的國民教育,其實質是國家依照法律的規定對適齡兒童和青少年實施的一定年限的強迫教育的制度。選自《中共中央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1985年5月27日公布。的公益性、平等性等特征與 “以權擇校”、“以錢擇校”等不合理 “擇校”現象格格不入,所以才會飽受民眾爭議。我國義務教育階段的 “擇校”現象有其特殊的背景與特點。一方面,我國義務教育資源非常稀缺。國內每年對義務教育的投入占財政支出的比例較低,導致義務教育資源長期不足,特別是鄉村中小學教學條件較差,教師人員嚴重缺乏。據統計,在國際上當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1500美元左右時,教育經費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4%左右;而我國的國內生產總值于2004年已達1500美元左右,而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所占的比例卻只有2.79%,盡管統計口徑不同,但仍可以看出差距是巨大的③全國教育科學規劃領導小組辦公室,《國家重點課題“稅費改革后農村義務教育投入保障機制問題研究”研究成果述評》,《當代教育論壇》,2005年第16期。。具體到義務教育階段的教育投入就更少了。另一方面,我國義務教育資源配置極不均衡。有限的教育經費在不同地區、不同學段,甚至同一地區、同一學段的不同學校之間也存在著分配失衡現象。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楊東平教授明確指出:若是僅僅運用經濟學的供求矛盾關系解釋社會上與日俱增的 “擇校”浪潮是不確切的,因為我們的優勢教育資源比10年前增加了幾倍,學齡人口比10年前大大降低了,怎么能說供求關系越來越緊張了呢?除了一種社會和文化背景的原因外,顯然有特定的制度性原因,即變相的 “重點學校”制度。我們用傾斜的方式打造少數的名牌學校,人為地制造學校差距④盧剛,《又是一年擇校時,家長學生何時才能“不折騰”?》,《新華每日電訊》,2009年3月28日。。另據統計,2004年,上海市普通小學、初中生人均預算內事業費分別為6680.22元、5386.37元,分別是河南省普通小學、初中生人均預算內事業費的39倍、37倍⑤王憲平、熊慶年,《公辦、民辦學校共同發展的特征及其實現》,《教育發展研究》,2001年第6期。。尤其是新世紀以來,知識經濟的發展使人們空前重視基礎教育,家庭對子女的教育投入也隨之增加,甚至為了子女能享受到優質教育資源,各類不正當的 “擇校”行為層出不窮。所以,義務教育階段的 “擇校”現象是教育資源投入不足與教育資源配置不均的必然選擇。
義務教育階段 “擇校”與國家 《義務教育法》規定的 “就近入學”原則是沖突的,二者的沖突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市場機制與國家干預的沖突。義務教育是每個人的基本權利與義務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46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受教育的權利和義務”,這里的教育是指義務教育,同時也使義務教育成為具有強制性的國民教育。,權利體現著義務教育自由不受侵犯,每個人都可以要求國家提供義務教育并可以行使義務教育選擇權,權利的絕對行使就會形成市場自由機制;義務體現著國家干預,體現著國家對每個公民的要求,義務的絕對化就會形成行政集中機制。因此,義務教育階段 “擇校”現象的產生是教育市場化與國家干預均衡的產物,“擇校”的實質是在國家干預下的市場選擇的結果,“擇校”本身并無不當,甚至在一定意義上還是受教育者的一種權利。現在,讓民眾無法接受的是無序的、不正當的 “擇校”現象,因為它不僅違反了國家的教育法規,還侵犯了別人接受優質教育機會的權利。
“擇校”是人們選擇教育資源的一種自由,并不是所有的 “擇校”現象都是不允許的,比如人們選擇一些民辦學校就讀,只要這種 “擇校”行為不損害義務教育階段公民平等地接受優質教育資源的機會。
我國 《義務教育法》第4條規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適齡兒童、少年,不分性別、民族、種族、家庭財產狀況、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并履行接受義務教育的義務”。因此,義務教育是法律明確賦予每個適齡兒童的法定權利與義務。義務教育的強制性決定了兒童沒有是否接受教育的自由權,但有接受什么樣教育的自由權,這是受憲法和教育基本法律保護的權利①王怡、何善平,“對擇校與就近入學的法理學分析”,《陜西教育學院學報》,2007年第4期。。在法律上,權利意味著主體可以自由地選擇和實施一定的行為,是每個人除了受到物質力量或法律阻礙外,可以任意作為的自然能力②[羅馬]查士丁尼著,《法學總論法學階梯》,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2頁。。自由是權利的內容,有權利即意味著權利主體有選擇這樣做或那樣做、不這樣做或不那樣做的自由。也就是說法律既然規定了我國兒童受教育的權利,也就使其具有了接受教育的自由,這種自由不是可否接受義務教育的選擇,而是接受什么樣義務教育的選擇。另外,憲法給予每個公民受教育的權利——即公民依法所享有的,國家通過各種具體措施予以保障的,在各類學校和各種教育機構學習科學文化知識以及接受各種技能訓練的一項基本權利③溫輝,《受教育權入憲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5頁。。“擇校”是公民實現受教育權的具體方式,也是人們自主地對受教育權加以選擇和控制的過程。
國內有學者認為我國 《義務教育法》第12條規定:“適齡兒童、少年免試入學。地方各級人民政府應當保障適齡兒童、少年在戶籍所在地學校就近入學”,“擇校”與此條規定是矛盾的,“擇校”是一種法律禁止的行為。從法理上講,這里的 “就近入學”是針對政府行為提出的強制性規范,是政府必須為保障適齡兒童上學持有的底線,而不是對適齡兒童上學的強行規定④陳家斌、李思思,“論我國義務教育階段擇校現象的合理性”,《現代中小學教育》,2008年第9期。。《世界人權宣言》第26條規定:家長有為子女選擇合適教育的優先權利。義務教育階段兒童受教育權首先就是指受教育的自由權,側重于權利的 “自由”、“選擇”的屬性⑤勞凱生,《變革社會中的教育權和受教育權:教育法學基本問題研究》,教育科學出版社,2003版,第187頁。。我們認為既然 “就近入學”是受義務教育者的一項權利,故他們就有 “擇校”的權利。
“擇校”是一種受教育權利,剝奪受教育者的這種權利并將弱勢群體限制在薄弱學校是教育中的強權和不公⑥文東茅,《我國城市義務教育階段的擇校及其對弱勢群體的影響》,《北京大學教育評論》,2006年第4期。。在法律權利層面,“擇校”與義務教育是可以共存的,我國的 《義務教育法》并不排斥“擇校”的權利。同時,“擇校”可以滿足人們的需要,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的利用;可以促進學校之間的競爭,提高區域內教育的總體發展水平;還可以彌補教育經費的不足⑦賈向英,《義務教育階段擇校現象分析》,《當代教育論壇》,2008年第2期。。義務教育賦予了兒童選擇教育的權利,故 “擇校”也是義務教育的題中之義。
我國 《義務教育法》雖然沒有明確禁止 “擇校”現象,而且從法律的角度而言,“擇校”也是受教育者的一種權利,但是我國目前存在的 “擇校”行為卻是違背 《義務教育法》基本精神的。也就是說,“擇校”是受教育者的一種權利,但權利行使的方式是違背教育法律精神的。
由于我國法律對 “擇校”沒有明確規定、戶籍制度的限制及學區劃分 “就近入學”的政策,致使我國 “擇校”行為在某種程度上具有不正當的形式。目前我國 “擇校”的主要形式有:(1)以分“擇校”:是指用考試分數來選擇學校,是以學生考試分數為主要依據,決定其能否獲得優質的教育資源,接受高質量的教育⑧黃裕文,《走出擇校的峽谷團》,《青海教育》,2002年第7期。。在義務教育免試入學的規定下,這種考試入學的方式顯然是不符合教育法精神的。(2)以錢 “擇校”:即用錢來引導人們的“擇校”行為,“擇校”要繳納高昂的擇校費及其他費用。在義務教育免費入學的背景下,這種形式顯然是與教育法相悖的。(3)以權 “擇校”:指有權的家長利用手中的 “權力”,不憑分數也不憑錢為子女選擇學校的行為,這種 “擇校”的學生即是大家所謂的 “條子生”或 “關系生”。目前,存在的“共建生”⑨“共建生”就是政府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為了滿足員工子女入學,通過單位贊助錢或物的方式與知名中學建立“共建”關系,從而使雙方“互惠互利”,單位員工子女可以輕松享受極為緊缺的優質教育資源。資料來源自于http://www.aoshu.com/e/20111012/4e9505c96b72e.shtml.最后訪問日期2012-05-29。現象也應該引起教育法的注意,它嚴重損害了教育公平原則。這些擇校方式明顯地帶有權力濫用的意味,是任何法律都不能容忍的。(4)其他變相的 “擇校”形式。當然,“擇校”現象的形式不可能一一形容,只能做大致的歸類,除了以上幾種典型的 “擇校”形式外,在現實中還有像“占坑班”①“占坑班”,是指部分公辦學校的培訓機構自辦或與社會培訓機構合辦小學生學科培訓班,從中選拔優秀小學生升入本校初中。通過這種途徑進名校的學生需要先參加考試,考試合格后才能進入培訓班,謂之“占坑”。然后在培訓班中再經過多次考試排定名次,初中學校再根據名次錄取小學生,謂之“排位”。資料來源于http://baike.baidu.com/view/3348975.htm.最后訪問日期2012-05-29。、戶籍 “擇校”等形式。這些 “擇校”形式不僅與義務教育的精神相悖,而且使家長們耗費大量精力與財力,是義務教育畸形發展。
“擇校”本身可以是受教育者的一種權利,《義務教育法》并不禁止。但我國目前的 “擇校”形式卻是不正當的,是 《義務教育法》所不能容忍的。而且這些 “擇校”形式會造成教育資源的非合理布局和非均衡配置;會造成教育資源的巨大浪費;額外收費會使家長不堪重負,有苦難言②張治國,《對義務教育階段擇校現象的思考》,《陜西教育學院學報》,2003年第19期。。
“擇校”行為可以增強教育制度的靈活性、多樣性、自主性,擴大學習者的選擇權,滿足不同消費者的不同需求,提高學校辦學的責任意識和效率,培植一種競爭、進取的市場精神。它還可以通過市場來配置教育資源,吸引各種民間資本進入教育領域,大大緩解國家投資的沉重負擔。但是,在某些情況下這種改革又會擴大強勢群體與弱勢群體之間的差距,導致社會分層的強化,并有可能將那些因社會和地理位置的原因被邊緣化的群體排除在競爭和 “擇校”的新機制之外,產生社會的不公平問題③勞凱聲,《重構公共教育體制:別國的經驗和我國的實踐》,《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4期。。因此,我國對 “擇校”現象要合理對待,一方面要適當允許合理的 “擇校”行為,對 “擇校”行為予以法律規范,因為 “擇校”既不能完全市場化,又不能國家行政化,依法治校是教育改革的方向與出路。另一方面,要對我國現存的那些不正當的 “擇校”形式予以法律規范,因為這些 “擇校”現象嚴重違背了教育法律精神。
一方面,當前我國存在的 “擇校”現象違背了義務教育公平、平等性原則⑤《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第四條明確規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適齡兒童、少年,不分性別、民族、種族、家庭財產狀況、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并履行接受義務教育的義務”。這體現了我國義務教育公平、平等的基本理念。。那些不正當的 “擇校”行為正是違背了義務教育公平、平等性原則,才應該受到法律的約束,具體表現為家長與學生對教育的選擇是不自由、不平等的。1.教育選擇的起點不平等。我國現有的優質教育資源有限,不能滿足每個學生的需求,于是每位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進入好學校就讀。然而選擇學校主要是以學生家庭的經濟、政治等綜合實力為標準,在 “擇校”過程中往往以 “錢”、“權”、“關系”作為 “擇校”的標準,這使得教育的公平問題成為 “擇校”的最大詬病;2.教育選擇的終點不平等。家長與學生并沒有自由、平等地選擇學校的權力,學校既不考慮學生的興趣愛好,也沒有顧及到不同社會群體對教育選擇的不平等,既不會尊重所有學生的選擇,也會以不正當的理由拒絕部分學生的要求,這實際上不是學生 “擇校”,而是學校 “擇生”,從某種意義上看,是經濟利益所驅使。我國目前存在的 “擇校”行為實際上與正義原則是背道而馳的⑥梁東榮、張艷敏,《從羅爾斯正義原則的視角檢視中國擇校現象》,《江西教育科研》,2007 年第1 期。。
另一方面,當前我國存在的 “擇校”現象違背了義務教育公益性原則⑦《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第六天明確規定:“國務院和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合理配置教育資源,促進義務教育均衡發展,改善薄弱學校的辦學條件,并采取措施,保障農村地區、民族地區實施義務教育,保障家庭經濟困難的和殘疾的適齡兒童、少年接受義務教育。國家組織和鼓勵經濟發達地區支援經濟欠發達地區實施義務教育”。這體現了國家保障教育資源平均合理配置,實現國民教育利益最大化原則,本文稱作公益性原則。。我國的優質教育資源是有限的,并且優質資源的集中是以犧牲普通學校的正常發展為代價的。如重點學校和示范學校是在犧牲普通學校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他們在國家特殊政策的保護下進入良性循環的發展軌道;而廣大普通學校,由于優秀教師與學生的流失,且得不到政府的保護和扶持,逐漸淪為薄弱學校⑧鄭友訓,《論擇校熱與薄弱學校的改造》,《山東教育科研》,2002年第10期。。“擇校”行為在使部分學生獲得優質教育的同時,卻使更多孩子喪失了應有的受教育條件。部分人獲得的利益,是以犧牲其他人的利益為代價的,這種 “擇校”顯然是不公平的,不但沒有使社會整體教育效益最大化,反而出現了兩極分化,是不符合義務教育的公益性原則的。國家有義務合理地配置優化教育資源,使國民最大程度地享受到優質教育資源。
一方面,我國義務教育階段 “擇校”現象與“就近入學”規則產生極大的沖突。我國義務教育實行按照學區劃分 “就近入學”的制度,義務教育階段的適齡兒童有權在自己的戶籍所在地和規章規定的服務半徑內接受法定的義務教育①陳根芳,《“就近入學”探究》”,《杭州師范學院學報》,2004年第4期。。“就近入學”是國家保障適齡兒童更好地接受義務教育的義務,并沒有強制性地規定適齡兒童必須按照劃定的學校入學,合理的 “擇校”行為是法律允許的,但不正當的 “擇校”行為就嚴重違背了 《義務教育法》中“就近入學”的規定。具體而言,“就近入學”應成為解決兒童入學、升學問題的基本政策,但不應簡單地排斥 “擇校”。對于 “擇校”而言,不應反對正常的 “擇校”活動,而應反對無序失范的 “擇校”活動;不應反對公民在享受平等教育機會條件下的自由選擇,而要反對在學校差別過大前提下的“擇校”活動;不應反對處于能力和特長差異因素的 “擇校”活動,而要反對一切不正當利益相關聯的 “擇校”行為②陳根芳,《“就近入學”探究》”,《杭州師范學院學報》,2004年第4期。。
另一方面,我國義務教育階段 “擇校”現象與“免費入學”規則產生極大的沖突。我國 《義務教育法》第2條明確規定:“實施義務教育,不收學費、雜費”,這是義務教育的基本要求,也是國家的基本義務。那么,義務教育階段的 “擇校”是否就應該收取 “擇校費”呢?據調查顯示,北京市中小學生 “擇校”行為主要發生在義務教育階段,中小學的 “擇校”行為主要集中在城區,初中階段的“擇校”行為最為突出。北京市中小學 “擇校”的平均費用超過2萬元,平均 “擇校”費用高中階段最高,為2583714元,其次為小學階段的1678933元,初中階段最低為1648395元。“擇校費”已是一項重要的家庭教育支出和經濟負擔,而且高中生“擇校費”已占到了家庭年收入的一半以上③周迅、青丹丹,《擇校:一場無人喝彩的博弈》,《光明日報》,2006年12月6日。。教育部頒布的 《治理義務教育階段擇校亂收費的八條措施》,以選拔生源為目的的 “占坑班”和以跨區域為名收取的 “擇校費”再度成為重中之重的治理任務。這也再次說明,“擇校”現象背后的 “擇校費”嚴重違反了義務教育免費的特征,必須堅決地予以制止。
“擇校”作為義務教育階段一項重要的教育權利,是社會經濟發展的必然,是社會民主化在教育領域的體現。然而,任何事物的存在都具有兩面性,“擇校”也不例外。一方面,我們應充分發揮“擇校”的優勢,另一方面,要看到 “擇校”帶來的問題。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的基礎,“擇校”已成為影響教育公平的最大問題,從而也阻礙社會公平的實現。因此,解決 “擇校”問題,是實現教育公平、社會和諧的必要條件。 “擇校”問題的治理不能靠市場的自我調節,同樣也不能僅靠政府的行政干預,而是應該形成完善是的 “擇校”法律機制。目前,我國 《義務教育法》的規定還比較概括,缺乏實踐可操作性,對 “擇校”更是缺少規范,導致各個地方對教育的政策不統一,對 “擇校”現象也是各自為政。因此,如何完善教育法律法規,依法規范 “擇校”行為,使義務教育走上法制軌道,是教育領域的重要問題。
一方面,法律要明確規定合理配置教育投入。目前,我國基礎教育在經費使用上存在著嚴重不足與鋪張奢華兩種極端現象。其一是某些農村學校連正常運轉都無法維持;其二是城鎮地區花一兩億元建一所小學的現象卻屢見不鮮。因此,法律要制定詳細的校園建設標準,使學校的基礎設施建設與學生規模相一致,同時要不斷縮小城鎮與鄉村、不同地區教育投入的差距,使義務教育均衡發展,消除“擇校”的根源。另一方面,法律要明確規定合理配置教學資源,建立教師流動執教機制。在教學上落實同一區域內優質學校對口支援薄弱學校的任務,主要在師資建設、學校管理、教育教學改革等方面,充分發揮優質學校的龍頭示范和幫帶作用;在實際教學中,教師要平等地對待每一個學生,因材施教,使不同學生在全面發展的基礎上,能夠釋放個性、自由成長,充分發掘自身潛能,切實縮小同一學校不同學生間的素質差距,實現內涵性均衡發展①熊川武,江鈴《論以外教育內涵性均衡發展的三大戰略》,《教育研究》,2010年第8期。;建立薄弱學校與優質學校之間校長和教師的定期交流或輪換制度,以先進的管理理念和先進的教學方法的流動來代替學生的流動,以少數校長和教師的流動換取多數學生的不動。
我國 《義務教育法》第6條規定了政府合理配置教育資源的義務,可以看出國家已經認識到教育資源合理配置對于義務教育均衡發展的重要性,但法條缺乏可操作性,建議盡快出臺與該項條文相配套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實施細則,加大執法力度,切實將合理配置教育資源落到實處。
在尊重個性和主體性已成為人類社會和世界教育主旋律的今天,可選擇性作為教育政策價值標準符合人類社會和教育尊重與張揚個性、主體性的趨勢②勞凱生:《變革社會中的教育權和受教育權:教育法學基本問題研究》,教育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31頁。。而且受教育的選擇權本身就是公民受教育權的重要內容,它包括選擇學校、選擇受教育內容、選擇教育者、選擇受教育時間等方面的權利。對學生來說,“擇校”是教育法規賦予他們的一項法定的可享有的權利。所以,教育法規可以明確規定義務教育階段的 “擇校”權利,賦予人們選擇學校的自由,但同時要對 “擇校”標準、“擇校”應具備的條件加以詳細規定,這樣既可以賦予人們選擇的權利,又可明確規范人們選擇的范圍。
另外,針對一些不正當的 “擇校”行為,如“以權擇校”、“以錢擇校”等現象要堅決予以明令禁止,對于通過不正當形式入校的學生,一經查出即取消入學資格,并對相關責任人予以嚴厲處罰。政府有關部門要嚴格貫徹落實教育法律法規,徹底取消重點班和重點校,解決好義務教育階段的 “擇校”問題;制定規范 “擇校”的規章政策,對 “擇校”實行引導、監管和控制,提高 “擇校”行為的透明度。
一方面,國內很多家長欠缺參與學校管理的途徑,也很難直接了解到學校辦學的相關信息。家長在缺乏信息了解的基礎上,往往對學校的公正性產生懷疑,而且也不利于對子女的教育。因此,教育法規可以要求政府為家長提供學校辦學的相關信息。這些信息應當以學校的教學質量為主要內容,兼顧教師素質、設備環境、校風、辦學特色等。特別是針對一些特長學生,更應該公開學校的辦學特點及優勢。
另一方面,法律應要求公辦學校或者接受義務教育的民辦學校公開相關錄取信息,對錄取的考核方法、考核過程及考核結果都予以公布。公開的信息還包括教學質量、教師素質、設施環境、校園風氣、校園安全、管教方式、辦學特色等。法律不僅要求學校公開這些信息,而且還必須切實保證這些信息的真實性,對于公布虛假信息者,給以法律的嚴厲處罰。
一方面,強化對教育收費的監督力度。加強對辦學行為的規范和對學校管理者權利行使的約束,減少亂收費現象;加強對違法行為的懲治力度,對于亂收費、截留、挪用教育經費、私設小金庫等違法行為,依法嚴懲。切實落實政府舉辦義務教育的責任,確保上級財政下撥的教育經費專款專用,杜絕教育經費被挪用的行為。
另一方面,強化學校管理監督。把規范義務教育辦學行為作為教育督導的重要內容,納入到對學校的綜合督導評估之中。尤其是要加強學校錄取工作中的監督,對于學校錄取中的以權謀私、權錢交易的行為,要及時發現并嚴厲懲處。同時,賦予家長參與權,以監督和選擇促教育質量,減少教育“尋租”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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