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紋
(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 基礎教學部,安徽 蕪湖 241000)
從經驗功能分析《將進酒》的三個英譯本
鄭紋
(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 基礎教學部,安徽 蕪湖 241000)
作為翻譯的兩大方法,長期以來語言學和文學都分別在各自的領域提出了翻譯理論和翻譯標準。本文以李白的樂府詩《將進酒》的三個英譯本作為語料,運用功能語篇中經驗功能的分析方法,試從語言學角度對詩歌的三個譯本做具體的對比分析,在對比過程中體現出經驗功能對英譯的重要性和在翻譯過程中的引導作用。
功能語法;經驗功能;古詩英譯;《將進酒》
經驗功能主要是通過“及物性”和“語態”得到體現。其中,及物系統是經驗功能在語言中的主要表達方式。作為一個語義系統,及物性的作用是把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作所為分成若干種“過程”,即將經驗通過語法進行范疇化,并指明與各種過程有關的“參與者”與“環境成分”。韓禮德把及物系統分為了六種不同的過程:(1)物質過程;(2)心理過程;(3)關系過程;(4)行為過程;(5)言語過程;(6)存在過程[1-2]。
中國古詩,作為中華瑰寶,延承著中國的悠久歷史和底蘊深厚的文化。唐詩的杰出代表詩仙李白的詩句經常被后人傳頌并奉為經典,其代表作樂府詩《將進酒》措辭鏗鏘有力,豪放之氣呼之欲出,在藝術張力上極具代表性,成為不可多得的佳作而倍受翻譯家們的青睞。本文將從功能語言學角度,以語言的經驗功能分析作為手段,對李白的《將進酒》的三個譯本——Witter Bynner[3]、許淵沖教授[4]和孫大雨教授[5](以下簡稱為Bynner,許,孫)進行分析,并嘗試從純理功能角度論證經驗功能在評估古詩翻譯中的作用。
通篇來看,李白的《將進酒》全詩共有12句,38個小句,共有38個過程,其中物質過程27個,心理過程4個,關系過程4個,言語過程2個,行為過程1個。
從整體來看,物質過程所占比例最大,且環境成分較多,結合著經驗功能中及物性物質過程的概念——物質過程是表示做某件事的過程(a process of doing),通常表現為,動作者(actor)通過動態動詞而作用于目標 (goal)來分析,主要表現為作者“做”的意向,體現出作者對自身價值的肯定。作者開篇便啟用了爆發式、力量型的兩個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讀者迎面撲來;接下來,遣詞造句陳述直接,擲地有聲,詩歌環境成分幾乎在每一句中都有出現,通過對參與者、過程與環境成分的分析可體會作者的文風、信仰及感情起伏。總的來說,通過對詩歌的經驗功能分析,作者的意圖和內涵意義呼之欲出。
與原詩相較,《將進酒》的三篇英譯譯文,Bynner、許、孫的譯文在前兩句中都用了結構相似的排比句,在增強氣勢的功能上是相似的。不同的是:許、孫的譯文在語氣上都采取了和原作相同的反問句式,以表達其肯定之意;而Bynner在此卻采用了平鋪直敘的陳述句。對比原詩及李白詩歌的特征和風格,Bynner譯文明顯沒有表達出原詩所要表現的功能。而把許、孫兩者的譯文再進行比較,可以清楚的發現:在句法結構上,雖然兩者采取同樣的反問排比句式;但無疑,孫譯無論是從形式、措辭,還是內容,都更接近于原詩。
以“君(1)不見,高堂明鏡(2)悲白發,朝(3)如青絲暮(4)成雪”為例。原句包含四個小句(clause),每個小句的及物性過程分別為:(1)心理過程;(2)心理過程;(3)關系過程;(4)關系過程。三種英譯文本所表示的及物性過程分別為:
Bynner譯 :See how lovely locks in bright mirrors in high chambers,
Though silken-black at morning,have changed by night to snow.
心理過程;物質過程
許譯 :Do you not see the mirrors bright in chambers high
Grieve o’er the snow-white hair though once silk-black?
心理過程;心理過程
孫譯:White locks are wailed at before bright mirrors in halls high,
For turning at dusk into snowflakes from their morning’s jet black?
心理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
三種譯文都與原詩形式差別較大,主要集中表現在對“高堂明鏡悲白發”的理解和翻譯上。分析三種譯文發現,雖然三種譯文在動作過程中表示的都為心理過程,但在動作的感知者和環境因素上各不相同。在Bynner的譯文中,直接舍棄了“悲”的過程,以“lovely locks”來代替“悲”的意義,但實際上造成了翻譯空缺。許譯文中,動作的感知者是“mirror”,而孫譯文為“White locks”。 原詩“高堂明鏡悲白發”中,并未直接指出“悲”的主體。歸結到底是誰“悲”?這個問題,一般來說,此處應該是指“人”悲,但因詩歌語言的簡潔含蓄而造成原詩句的語義模糊,導致翻譯瓶頸。然而,暫且不去管原詩句所蘊含的豐富意義,直接從文本上看,“悲”看作是“明鏡”“悲”,感知者為“明鏡”,現象為“白發”。 從感知者的角度來看,此句可理解為擬人手法,明鏡亦有情,為人的蒼老而悲;那么,許譯更接近于原詩的形式。而在孫譯中,用了“White locks are wailed……”的表達方式,“wail”除了表示“哀號,嚎啕”外,還有“(古)哀號著訴說,悲慟地發出(哀號聲)”的意思;因此,孫譯中的感知者依然是人,為了追求與原詩的對等,用了被動和指代來模糊“悲”的主體,從而向原詩表意結構靠攏。在環境成分中,“高堂”和“明鏡”皆是空間成分。但許譯中,因“mirror”做了感知主體,故只有“in chambers high”一個環境因素;而孫譯中,把“at before bright mirror”和“in halls high”兩者都作為空間因素,來表示慟哭者感到悲哀的空間地點。
作為全詩的轉折,“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表達了詩人對社會現實的憤懣之后的曠達、樂觀、自信的精神和生活信仰,同時展現出詩人豪放不羈的性格態度。在對該句的翻譯中:
Bynner譯:Since heaven gave the talent,let it be employed!
Spin a thousand pieces of silver,all of them come back!
物質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
許譯:Heaven has made us talents,we’re not made in vain.
A thousand gold coins spent,More will turn up again.
物質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
孫譯:Heaven hath endowed me with talents certes for good use;
A thousand pieces of gold being scattered’ll come back soon.
關系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
原詩中,該句的及物性過程分析為:物質過程;關系過程;物質過程;物質過程。表面上看來,孫譯缺少了一個動作過程,因此可能與原詩的形式相差較遠。其實不然。該句的重點主要在前半部分,作為詩歌本身的中心思想,對該句結構的分析是必要的。全句的中心在句子的最后——“必有用”,“天生”修飾“我才”,強調個人才能的性質是生來便有的,從而表現了詩人肯定個人能力的樂觀、積極態度。三種譯文中,Bynner和許譯都采用了并列關系的復合小句;而孫譯文中只用了一個簡單句。在表示“天生我才”的意思上,Bynner用了“gave”,許譯選擇了“has made”,而孫譯采取了“endowed”。單從詞匯的語義角度來說,“gave”和“has made”有明顯的主動施與的角色意義在里面,而作為收益者的“我”顯得被動、消極;而“endowed”本身就含有“天生賦有”的意思,此處,詩人所想要表達的自信,萬丈豪情,立刻呼之欲出。再從邏輯關系的角度來說,Bynner和許譯用了復合小句,把“天生我才”的意思分開來說,以求得與原詩形式上的對等。然而,在這兩個譯文中,兩句之間是因果關系,譯者強調了原因對結果的作用,突出了“必有用”的義務性而不是必然性,與詩人所要表達自信自強,豪情萬丈的意境有些許不符。而從結構上,以簡單句連結的各部分成分要比復合小句的表達更加緊湊,銜接更自然。
再以“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的及物性分析為例。原詩的及物性過程分別為:物質過程(關系過程);心理過程;物質過程;行為過程。三者的翻譯分別為:
Bynner譯:What are bell and drum,rare dishes and treasure?
Let me be forever drunk and never come to reason!
關系過程;物質過程;行為過程
許譯:Do not care for bells and drums,rare dishes you take!
I only want to get drunk and never to wake.
心理過程;關系過程;心理過程;物質過程;行為過程
孫譯:Banquets with bell-strikings and drumbeats are not by me prized,
But I wish to drink deep always,ne’er sadly sober remain.
物質過程;心理過程;物質過程;關系過程
該句表達了作者對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嗤之以鼻,寧醉不醒表明了詩人豁達的態度,同時也包含了詩人對現實的失望之感。在對第一個小句進行分析時,Bynner完全采用了異譯的方法,不僅拋棄了“不足貴”的意義,也完全顛覆了原作的形式;在許譯中,原詩的物質過程被轉化了心理過程,物質過程中動作者為“鐘鼓饌玉”(此處還可理解為關系過程),動作者是物而非人,表明了事件的客觀性,并依此來說明其“不足貴”的必然。在孫譯中,這種必然屬性表露無遺。在后面的小句中,從及物性上來看,詩人連作為日常生理活動的“醒”也表現出強烈的消極意愿,足以表明詩人對現實的失望和逃避。不同于其他兩者的翻譯,孫譯被識別者“sober”(在此指代清醒的頭腦或神經)被定性為永遠不會保留,以一種客觀或是詩人刻意的客觀來表達詩人的意志與情感。
作為經驗功能另一組成部分及研究方法,語態在經驗功能與翻譯形式對等上也有著重要意義。系統功能語法認為,主動句和相應的被動句所表達的概念功能和人際功能是一樣的。從概念功能來看,上面每一組中的兩個句子所交代的時間和人物關系是一致的。從人際功能來看,它們都表示講話者要向對方傳遞某種信息。但是,從語篇功能分析,講話者的側重點就有所不同。
仍然以“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為例。在孫譯中“高堂明鏡悲白發”被翻譯為:“White locks are wailed at before bright mirrors in halls high……”原詩的正常語態為 “高堂明鏡”為“白發”而“悲”;而在孫譯中除了在及物性過程上發生了變化以外,把“白發”作為動作的主體,并以被動語態來實現詩歌的翻譯。從表面上看,這個譯文與原詩在形式上相差甚遠,但譯者這樣做的意圖是可以理解的:原詩在深層結構中并沒有提出動作的發起者是誰,在語境缺少的情況下,譯者為了盡可能靠近原詩的形式和意義,有意采取了這一措施。而這確實在最大程度上實現了形式和意義的統一。但是,結構上的變化依然造成某些語義的缺失。
“Transl ation is translating meaning!” 這種“meaning”不僅存在于語義、形式上,同時也存在于功能上。通過本文對《將進酒》三個譯本的分析可以看到,在及物性過程分析形式上譯本與原作幾乎無法達成完全一致。由于文化差異,Bynner的譯本更傾向于西方人的表達因此更偏向于意譯;相比之下,在及物性分析的功能形式上許、孫的譯文雖也沒有完全和原詩吻合,然而在中英文兩種語言差異能允許的最大范圍內,二者都或多或少的在整體意義得到充分理解的前提下,把握住原詩詞的層次,或摒棄或傳承,在詞匯的原則和句式構建上同時注重意義和功能,最大限度遵從原詩所要傳達的意義。本文從系統功能語法經驗功能的角度,從及物性和語態兩方面對古詩翻譯進行了淺要分析,通過分析對等在古詩翻譯中的潛在聯系,論證功能語言學理論運用在翻譯中的實際意義。然而,這只是從古詩翻譯和功能語言學的一個角度和一個層面進行的分析和研究,今后還需在實踐中結合理論做進一步的深入探討。
[1]胡壯麟,朱永生,張德祿,等.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2]Thompson,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Press,2000.
[3]Bynner,Witter&Kang-hu Kiang.The Jade Mountain:A Chinese Anthology Being Three Hundred Poems of the T'ang Dynasty 618-906.New York:Knopf,1929.
[4]唐詩三百首[M].許淵沖,譯.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5]英譯唐詩選[M].孫大雨,譯.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余義兵]
H315
A
1674-1104(2012)04-0092-03
2012-06-23
鄭紋(1970-),女,安徽濉溪人,安徽機電職業技術學院基礎教學部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與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