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芳
(四川警察學院 四川 瀘州 646000)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蒙特利爾會議上把文化產業定義為:“按照工業標準生產、再生產、儲存以及分配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一系列活動”,國家統計局、文化部、廣電總局、新聞出版總署等部門制定的《文化及相關產業指標體系框架》,把“文化產業”界定為“為社會公眾提供文化、娛樂產品和服務的活動以及與這些活動有關聯的活動的集合”,美國、法國等其他歐盟國家對文化產業的概念內涵也有不同的界定,但是其對文化產業概念內涵形成了原則共識:即文化產業包含“文化”與“產業”兩個方面,是一個生產文化產品的“特殊”生產行業。因而,文化產品既有商品屬性、經濟屬性,又有精神屬性、意識形態屬性。意識形態屬性是文化產品區別于物質功能產品所體現出來的性質和特點,決定文化產品在影響消費者的思想觀念形成、固化或者消解的同時,顯性或者隱性影響政治運行、政治穩定、政治統治。馬克思主義認為,意識形態不是什么先天在人頭腦中出現的觀念,而是現實生活在人頭腦中的反映。“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實際生活過程。如果在全部意識形態中人們和他們的關系就像在照相機中一樣是倒現著的,那么這種現象也是從人們生活的歷史過程中產生的。”與此同時,意識形態作為思想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與政治上層建筑的產生重大的反作用。
主流意識形態直接關乎政治統治的合法性信仰的確立問題。哈貝馬斯認為:“任何一種統治都試圖喚醒和培養人們對其合法性的信念,一切權力都要求為自身辯護。”“所謂統治合法性,一般是指一個政權或一種政治權力被相信是正當的、合乎道義的,從而獲得人們自愿服從或認可的屬性和能力。這也就是說,是人們心中的合法性信仰直接導致了合法性,合法性不過是人們內心的合法性信仰的直接結果和表現形式,因此,合法性問題實際上就可以轉換為合法性信仰問題。”一旦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解體,就意味著政治制度的根基出現了裂痕,極有可能導致政治統治的全面危機。正因為主流意識形態重要性,關系到社會政治制度、政治統治的生死存亡。所以,世界上任何一個明智的政權都十分注重主流意識形態建設和維護。如果說有組織系統對社會成員進行主流意識形態的宣傳教育,是影響政治統治的合法性的顯性因素,那么,文化產品內容的意識形態屬性就是影響政治統治合法性的隱性因素。文化產品中無論是有形的商品,還是無形的文化服務,在提供消費者物質載體、服務方式的同時,其內容的價值取向、道德觀念、生活方式等意識形態都會傳遞給消費者,伴隨消費者消費文化產品和享受文化服務,同時涵化消費者的意識形態。一些主流意識形態的文化產品直接目標培育公眾的社會主導價值觀,更多文化產品中隱蔽傳遞意識形態,避免了顯性宣傳教育可能遭遇的逆反、排斥,具有比顯性意識形態灌輸教育更強的親和力和深遠持久影響力,所以,文化產品對政治統治的合法性支持與破壞功能強大。
政治社會化就是社會成員在政治實踐活動中逐步獲取政治觀點、知識、理論,形成政治意識、政治立場和政治能力的過程。政治社會化的過程實際上是兩個運動過程的辯證統一。一方面,對于政治體系中的個體成員來說,政治社會化是社會成員通過教育和其他途徑,形成政治態度、政治信仰、政治知識和政治情感,成為政治人的過程。另一方面,對于政治體系來講,政治社會化又是政治體系塑造其成員的政治心理和政治意識的過程。德國當代文化人類學家蘭德曼說的好:“我們是文化的創造者,同時我們又由文化所產生,這是一個偉大的因果循環體系。我們決定文化,文化塑造我們。”人們在消費文化產品、接受文化服務的同時,文化產品內容中顯性、隱性的價值取向,國家主流意識形態、非國家主流意識形態乃至反國家主流意識形態的價值觀念,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影響個體對于政治生活與現象的認識和理解,影響公民的政治情緒和政治感情,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決定消費者的政治人格,政治社會化過程。消費者消費文化產品和服務越多,其世界觀、價值觀等信念結構受到文化產品內容涵化的可能性越大。文化產品意識形態內容以顯性、隱性方式,傳承政治文化,傳播政治文化,消費者從文化產品的消費中習得政治知識、塑造政治人格、建構政治價值等方面,因而對個體政治社會化起著促進或者阻礙作用。
1896年,美國社會學家羅斯在首次提出“社會控制”這一概念,此后他又發表了一系列研究社會控制的文章,并于1901年以《社會控制》為名結集出版。羅斯認為,社會控制是一種人工秩序,是社會對人的動物本性的控制,其目的是維持社會秩序。為了達到社會的和諧和穩定,羅斯提出了法律、道德、輿論、風俗、習慣、宗教等幾十種控制工具,并詳細論述了它們各自的作用。在幾十種控制工具中,從控制手段的性質來說,可以分為強制性外在硬控制與非強制性的內在控制方式的軟控制,硬控制采用的是強制性的控制手段,包括政權、法律和紀律等來約束與規范社會行為。軟控制指采用非強制性的控制手段,包括習俗、道德與宗教等約束與規范社會行為。文化產品的意識形態無疑是軟控制最核心要素。文化產品內涵的意識形態,能夠在相當程度上影響廣大消費者對社會實況的認知,而廣大消費者認知建構的“觀念現實”來采取對應策略、指導行動,其間自然會對既有的的社會體系的支持或是反對,正是在這個不知不覺、潛移默化的過程中,完成了社會控制的使命。如基督教文化的做禮拜、唱贊美詩等天主教的洗禮、懺悔、彌撒、圣婚禮等儀式,強化信奉者與宗教神圣的關聯,加深宗教關懷對教徒的意義,使信徒產生強烈的宗教情感和宗教信仰,由此對其思維方式、價值觀念、行為模式、心理定式等產生重大影響,從而實現宗教對人的控制。從一定意義上講,內在控制方式的軟控制是以社會自覺控制為前提的,它比外在強制性控制更為有力。
無論資本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國家,歷史上的任何國家,都需要有一種適應其政治需要,并為其經濟基礎和社會制度服務的政治意識形態。無此,則國家制度即喪失其法理性的統治根據,喪失對其合法性的論證,必然會導致國家政治制度的顛覆。所以,在全球化時代,維護一個國家利益,既包括由經濟力量、科技力量、軍事力量等表現出來的“硬實力”;還包括以文化、意識形態吸引力、政治價值觀所體現出來的“軟實力”。當今世界,和平與發展是時代的主題,軍事威脅和經濟制裁在維護國家利益、解決國際爭端中的作用愈顯不力,文化產品跨越地域疆界的限制,沖破國家民族的藩籬,不受時空的束縛,傳遞到不同的國家或地區,滲透到不同的領域和不同的行為主體身上,滲透到了政治、社會、國際關系等所有的領域,體現出更深、更廣的力量,文化軟實力的作用日益彰顯,文化產品越來越多成為西方國家實現其國家利益的戰略武器。今日世界全球化增進了各個民族之間普遍交往和融合,同時也包含著各個文明、民族之間在利益、文化、價值觀念等方面的矛盾和沖突。正如薩義德所說的,在全球化的過程中,“文化成了一種舞臺,上面有各種各樣的政治和意識形態彼此交鋒。文化絕非什么心平氣和、彬彬有禮、息事寧人的所在:毋寧把文化看作戰場,里面有多種力量嶄露頭腳,針鋒相對。”所以,文化產品成為全球化時代國家利益競爭的重要工具。
基于文化產品的意識形態屬性和政治功能,文化的輻射力、影響力、吸引力與一個國家的政治穩定、政治統治、國家利益之間呈正相關。在西方國家輸出文化產品滲透我國社會主導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威脅到我國的文化安全和國家利益時,政府不僅從經濟發展,更要從政治高度來認識發展文化產業發展戰略價值和意義。十七屆六中全會作出“發展文化產業,推動文化產業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的重點決策,不僅是推動文化產業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增長點,而且是實現政治穩定和國家利益的重大舉措。為此,政府在發展文化產業發展中,著力推進以下幾個方面的工作。
伴隨經濟化過程,文化產品的跨國界傳播在當今已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它可以促進民族文化的發展,也可以使一種文化文化消亡,關鍵在于國家對民族文化采取什么戰略和政策。面對西方的強勢文化產品的輸出,發展中國家政府要強化文化主權意識,利用國家主權,制定文化產業特別是民族文化產業促進戰略和政策,發揮政府在文化產業的統領和引導作用。民族文化凸顯國家認同,有利于形成國家凝聚力和維系政治穩定,并為國家的政治生活以及政府自身帶來合法性。因此,政府在發展文化產業工作中,首先,通過在全面了解和研究當今國內外文化產業的現狀和基本發展趨勢,結合當地實際,制定具有總體性和前瞻性的宏觀文化發展戰略,引導和調控文化產業發展的格局與發展方向,選擇文化產業突破性領域,重點扶持示范性、導向性的民族文化重點項目,以此提升民族文化產業在國際國內市場中的競爭力。其次,制定財政優惠、稅金減免、稅利返還、差別稅率和設立文化產業發展基金政策等優惠政策,扶持文化產業特別是優秀民族文化項目,同時推動多元化投資、金融市場融資、傾斜性金融信貸政策等,引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文化產品的生產傳播過程,為社會提供多類型、多形式、多層次的民族文化產品。
文化產業競爭力蘊藏于消費者的需求之中。可以說,需求規模決定產業規模,需求的變化趨勢決定產業發展的方向。消費者購買文化產品的原因除了文化產品本身的價值之外,文化偏好在購買行為方面有重大影響。所以,培養消費者民族文化偏好是實施民族文化產業促進戰略和政策,提供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產品的市場前提。“文化偏好是相對于個人愛好或癖好而言,文化偏好與文化有關,這里的文化主要指風俗習慣、價值觀、道德、宗教等。文化偏好是消費者在共同文化環境影響下所形成的認識傾向。或者說,由于群體的共同價值觀作用的結果,而產生對某一事物的共同追求。”在一定社會文化環境的長期刺激或影響下形成的文化偏好,一旦形成便會長期地影響消費者的購買活動。消費者的文化偏好雖然相對穩定,但又隨著文化環境的發展變化而處于動態之中。所以,文化偏好可以培養。根據消費者行為學理論,影響認知可以改變情感和行為,改變認知也可能直接導致購買行為,再導致對所購買產品或服務的喜愛。改變偏好形成中的認知成分成為引導消費者行為轉變的有效方法。因此,如何有效地傳播民族文化的信息,成為引導消費者行為向民族文化產品方向轉變的關鍵。政府通過家庭、學校、企事業、大眾傳播媒介等組織和機構,對民族優秀文化進行系統的挖掘、總結、歸納、概括,以簡明、扼要、易記易傳的形式進行表述,對國民進行學習、宣傳和教育,引導民族文化消費偏好的形成。
文化產品是一種特殊的社會商品,它是“包含文化意義、社會意義和政治意義等在內的意義綜合體”,文化產品在滿足消費主體自身精神文化需求的同時,還常常對第三方產生溢出效應,這就是文化產品的外部性。針對文化產品的意識形態屬性,如果文化產品中一些宣傳,有助于政治統治和政治制度的合法性與合理性,著力于增強人們對國家、民族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維護政治體系的穩定,則產生正的外部性,反之,文化產品中一些宣傳封建迷信、淫穢色情、兇殺暴力,對整個社會和民族文化帶來嚴重的精神污染,甚至嚴重影響到整個社會的和諧、發展和進步,則產生負外部性。對于具有正外部性的文化產品,政府應采取采取政府采購、項目補貼、定向資助、貸款貼息、稅收減免等政策措施優先積極扶持。加大對負外部性文化產品的嚴格監管和打擊。文化產品是文化資本化的產物,在資本驅使之下所進行的文化生產具有經濟特質、商業特性。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文化產品的生產主體會把利潤最大化原則導入文化生產中,使意義的生產完全服從于商品化的生產,從而不能有效提供國家要求的意識形態,需要政府通過積極干預,加大對負外部性文化產品的監管和打擊。加大對負外部性文化產品的監管和打擊,是作為政府干預、調節社會經濟的手段,干預市場配置機制和引導改變企業和消費者的供需決策的一般規制或特殊行為。“掃黃打非”擔負著維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凈化出版物市場、確保國家文化安全、社會穩定的的重大責任,也是有效打擊防范和打擊各種敵對勢力的文化滲透、顛覆和分裂活動的重大舉措。肩負文化產品的監管和打擊的政府職能部門,要從事關國家的文化安全和社會穩定高度出發,增強做好“掃黃打非”工作的自覺性,把“掃黃”“打非”和文化市場管理工作列入重要議事日程,認真貫徹落實黨委和政府有關“掃黃”“打非”工作部署和要求,在當地黨委和政府的領導下,結合自身工作職責特別是相關的職能部門,切實發揮公安機關在維護國家文化安全和社會穩中的職能作用,全力維護社會穩定和文化安全。
文化商品和服務貿易既涉及經濟利益,也關乎民族文化、國家安全,因此各國對國內外的文化產品內容都有相關的規定。從民族文化傳統甚至國家安全的視角,對國內外的文化產品內容和服務不僅進行進行價值觀和倫理道德方面審查,而且政治上的的審查,這是獨立主權國家在文化領域里行使自己的主權的正當做法。雖然各國的審查方式與審查標準各有不同,但在拒斥低級下流、暴力、色情、恐怖、反科學、反人類的內容,以及有損本國形象的內容(包括歷史文化形象、社會生活形象、民眾形象、現任領導人及歷屆領導人形象)等方面則大體上一致,反映出各國對文明、美好的追求,以及維護本國根本政治利益與文化利益的態度。很多國家都采用內容管理來規范文化產業。對內容進行規范管理,體現了文化產業不同于一般產業的特殊性。目前我國我國的文化產品和服務,有些沒有內容審查的要求,有些文化產品內容比如,電影制片和審查制度,審查更多的是指向不違反憲法確定的基本原則,不危害國家統一、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宣揚封建迷信、淫穢、賭博、暴力等,不侮辱或誹謗他人,侵害他人的合法權益,不危害社會公德或民族優秀文化傳統,不擾亂社會秩序,破壞社會穩定等原則規定,沒有明確的操作執行細則和和評價體系。強化文化產品的內容審查控制,既保護民族文化的獨立性,增強民族認同感,又在擴大文化交流中,提高本民族文化的競爭力,進而保護本國文化安全和維護我國文化主權。
(注:基金項目:本文系四川省教育廳文科重點項目四川文化產業及其發展研究(課題號11SA139)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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