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穎
(武漢理工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0)
論《年輕的古德曼·布朗》中“本我”與“超我”的內在張力
湯 穎
(武漢理工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0)
《年輕的古德曼·布朗》描寫了布朗一步步走向邪惡,卻又不斷與之對抗的過程,揭示了人性中善惡二元對立的本質。根據人格結構理論,善惡分別由人體自身“超我”和“本我”驅動,通過這兩種矛盾的人格精神內在的張力關系協調,形成完善個體。本文對其中不同人物“本我”和“超我”的內在張力關系進行分析,揭示了人在成長過程中,面對善惡時的抉擇與協調。
年輕的古德曼·布朗;張力;超我;本我
“張力”一詞最早是由美國批評家退特(Tate)首次引入詩歌理論,是指對立的平衡、統一。“張力”作為詩學概念,是新批評派對康德“二律背反”命題在文學批評中的一次創造性運用,因此,作為一種藝術思維與批評手段,“凡是存在著對立而又相互聯系的力量、沖動或意義的地方,都存在著張力”。[2]
而在《年輕的古德曼·布朗》一文中,這種張力則存在于現實與虛幻、光明與黑暗、“自我”與“超我”等之中。整個故事經歷了從光明到黑暗再到光明的過程。故事由開頭的白天的日落時分,到布朗進入森林后的夜晚,再到布朗回到村莊的清晨。在這里,光明與黑暗分別象征著善與惡,具有“本我”和“超我”類似的特質。同時布朗也經歷了由現實到虛幻再到現實的過程。最初他在黃昏時分,現實的村莊街道上與新婚妻子話別,之后他進入了虛幻陰森的森林,最后驚醒后又回到了村莊。這里,村莊象征著現實,也象征著“超我”,而森林則象征著虛幻和“本我”。清醒后他分不清是不是“僅僅做了一場巫術集會的噩夢呢?”[5]他對森林中的一切產生了質疑,也就是呈現出對“本我”的一種否定。
“本我”即原始的自己,是一切心理能量之源,也是人的生物性本能。它不理會社會道德、外在的行為規范,唯一的要求就是追求個人欲望的滿足,求得個體的舒適。[4]
人生來就有趨利避害、尋求快樂的本能,故而“本我”是天生的。這里的“本我”類似于圣經中“原罪”的說法。這里我們可以把“本我”等同于“罪惡”。“本能”又說明它是一種在內在化了的,內心深處的。同時,人人都存在各種各樣的欲望,不管是好人壞人,有名望的人沒名望的人,窮人富人,它是人的動力之源。在《年輕的古德曼布朗》中,霍桑揭示出每個人的內心中“本我”的一面,只是人們都在刻意隱瞞這一面。
1.遺傳的“本我”:在故事中,與布朗約定碰面的人,是邪惡的化身,是引導者。同時他被描述成一個長相、神態、衣著、舉止等與布朗相像,卻又比布朗年長的人。這一安排有兩層寓意:“暗示著一種血統上的邪惡‘交流’”[3],或者魔鬼就是布朗的“本我”。同時,在古金執事與牧師的對話中,布朗得知了自己先祖們的惡行,也暗指本我的遺傳性。
2.內心的“本我”:故事開頭,善良的布朗不顧妻子勸阻,到幽暗的森林里去。作者沒有交代布朗為什么要離開他的妻子(或信仰),離開村莊,在天黑的時候到幽暗的森林里去干什么。
夜晚是黑暗的時刻,通常與人性中黑暗的一面相聯系。通過這一時間,我們可以猜測,布朗內心深處的“本我”想要擺脫白天時社會道德、準則所給予的束縛,是本我的一種反抗,叛逆。
另一方面,野性黑暗的森林也具有“本我”的特性。森林中的一切就像是“本我”中的潛在欲望和追求,誘惑著,驅動著布朗前行。結合后文中布朗在森林里見到的一切,有名望、有地位、有權勢的成功人士在快樂的聚會,以及從森林回來后他獲得的物質上的富足,我們可以推測,森林里可能有他想要追求的名利、權勢、成功等等誘惑。從布朗的內心獨白“我撇下她去辦這樣一件事,是個多么卑鄙的家伙啊!”[5]說明他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情的性質:“去從事眼下的邪惡勾當”[5],但仍拒絕不了“本我”的內在呼喚,不顧妻子憂郁傷感的挽留,第一次離開了費斯。見到魔鬼后,布朗不打算繼續前行。但聽魔鬼說了“那咱們就邊走邊談。我要是說服不了你,你就回去好了,反正在這林子里才走了不遠。”[5]之后,他選擇了繼續前行。他本可拒絕,但在“本我”的欲望和好奇的驅動下,他還是跟隨魔鬼走進了樹林。之后,魔鬼以他的風度、閱歷和經歷,繼續引誘年輕的布朗進入森林更深處。雖然試圖抵擋誘惑,布朗畢竟在他們的誘惑下走入了樹林的深處。這意味著,他心里其實也有想要走入樹林深處的欲望,而誘惑恰好給了他一個不必自己負責任的理。
費斯也受到了“本我”的誘惑。費思在勸布朗別離開時說道:“一個孤獨的女人常受到她自己往往很害怕的那種噩夢和憂慮的煩擾。”[5]費斯的夢說明她也被內在的“本我”所驅動,誘惑,這使得她很不安。她的不安使她極力的挽留布朗,陪她抵抗本我的誘惑。
3.“本我”存在于每個人:單看布朗在森林中的經歷,也就是他以個人力量堅持不懈地對抗已覆蓋一切、甚至已侵入其部分心智的邪惡勢力的過程。邪惡勢力逐步擴張,逐一向布朗展現出虔誠的教教義問答的老婦人、古金執事、教長、乃至他的妻子費斯、以及村莊中所有那些莊重、體面、虔誠的人向邪惡的屈服,各種人物經過精心編排注意出現,布朗的對抗面不斷擴大以至于全世界,故事的效果強度也逐步增加直至頂點。從大家普遍認為的好人,教義的傳播者,到掌握權勢的古金執事,再到受人尊敬的教長,最后到布朗的親人,普通的老人、小孩,社會上各個層面、各類型的人都會受到“本我”的驅動。
超我,是人格結構中代表理想的部分,其機能主要在監督、批判及管束自己的行為,超我追求完美,驅動著人性善的一面。“超我”來自社會文化,是個體在成長經歷中已經內化為自身價值觀念的種種文化信念,其中以道德、信仰為主要內容,超我是人內化了的社會道德原則。[4]在《年輕的古德曼·布朗》中,處處都體現了作者以及作品中人物對“超我”的尊重和追求。
在故事開端古德曼·布朗和他的妻子第一次相聚幸福的生活在薩勒姆村。這是一個毫無罪惡、充滿陽光的地方,這村莊在社會和精神兩方而都是有秩序。具有社會秩序和道德秩序(還有禁忌)的村莊和弗洛伊德所說的代表心靈中的道德感和抑制力的“超我”相似。在這里,布朗學習著信仰,遵守適應著社會秩序慢慢長大。他的信仰高尚且永恒,還真的以為自己去參加魔鬼的聚會一定能經得住魔鬼的誘惑。他的生活很幸福。所以村莊也象征著布朗內心的“超我”。
進入森林后,布朗之所以能在邪惡不斷憑借周圍人的臣服給以他打擊的時候,仍然抵擋魔鬼,是因為:“上有蒼天,下有費斯”[5],后者代表人的內心力量,FAITH本來就是“信仰”。從最初布朗受“本我”的引誘而第一次離開費斯,他的心中充滿對費斯的愧疚,他暗示自己“過了這一夜之后,我一定會緊抓費斯,跟隨她一起進入天堂”[5]。他用內心的信仰第一次阻止本我的追逐。遇見魔鬼后,他拒絕進入森林深處,用到的也是信仰,“費斯在等我回家”[5]。在之后一次次的打擊中,他都盡量的拒絕去相信“本我”的存在,他的心中始終存在著在村莊中形成的道德和信仰。在聚會的最后,他第二次見到了費斯,也就證明他仍然堅持信仰,想要用“超我”約束著“本我”。然這次費斯卻沉默不語,“超我”的力量逐漸減弱,最后費斯還是離開了,她的離開意味著“超我”失去了約束力。就在一切似乎都將無可挽回地陷入邪惡之中的最后關頭,布朗以唯一留存的力量呼喚FAITH:“抬頭望著天,抵制這個邪惡的家伙。”[5]即使最后,布朗仍然想要抓住自己的“信仰”。
“自我”是人的理性部分,往往處于社會生活的現實要求、超我的道德追求與本我的利益追求之間,按照現實原則協調矛盾,是個體最終行為表現的決策者,時而管理本我,時而服從超我。
1.“本我”與“超我”的沖突:故事開頭部分布朗在去森林的路上內心充滿了對費斯(超我)的愧疚。他的愧疚其實就來源于“本我”與“超我”的沖突。他的“本我”驅動著他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或者是對名利、地位的欲望前往森林,但它的“超我”部分又可以意識到這是不對的,可能會遇上很多困難,甚至陷落在這困難中一去不復返。所以他才會他暗示自己“過了這一夜之后,我一定會緊抓費斯,跟隨她一起進入天堂”[5]。
之后,他在進入森林時,他自言自語道“每棵樹后可能都藏著惡鬼似的印第安人吧”[5]。這是他對于森林中陰森氛圍害怕而產生的幻覺。這種幻覺正是由于他一直以來所信奉的“超我”所反對和否定的。“超我”追逐一切光明、美好、陽光的事物,而這與他所處的森林(自我)的感覺是完全背離的,這種“自我”與“超我”的沖突讓他產生了讓他想逃離的幻覺。
與魔鬼見面后,他開始對進入森林(本我)深處產生顧慮和猶豫,也是因牽掛費斯(超我)。
在他終于到達了魔鬼的聚會時他第二次看到了費斯,但這次費斯保持沉默,并踏入地獄之火,離開了布朗。費斯象征著他的“超我”,此時他的“超我”并沒有起到監督、協調、抑制作用。但他仍極力呼喚費斯,想借助最后的憑依——上天的力量[5]來挽救自己的靈魂,同時搭救費斯。他的這種抗爭行為正是“超我”想要抵抗“自我”。
2.認識“本我”的普遍存在:整個故事布朗經歷了由現實到虛幻再到現實的過程。最初他在黃昏時分,現實的村莊街道上與新婚妻子話別,之后他進入了虛幻陰森的森林,最后驚醒后又回到了村莊。上文提到,這里的村莊象征著現實,也象征著“超我”,而森林則象征著虛幻和“本我”。清醒后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僅僅做了一場巫術集會的噩夢呢?”[5]他對森林中的一切產生了質疑,也就是呈現出對“本我”的一種否定。可以說,布朗完全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無法接受自己及周圍的人與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他對“本我”的這種全盤否定使得“本我”和“超我”之間的天平失衡。他對人生采取一種消極的態度,終日活在痛苦中,無法前進。
與之相反,塞勒姆村的人們,認識了自身“本我”的存在,但在白天,他們仍然過著快樂而正常地生活:“善良的老教長在墓地里散步,想為早餐增加點兒食欲,一面默想著自己的講道,他走過時,向著布朗祝福;老古金執事正在家里做禮拜;優秀的老基督教徒克洛伊斯大娘,站在自家格子窗下的陽光里,向一個早上送牛奶的小姑娘提問教義;費思看到他后那樣高興,沿著街道連蹦帶跳的跑上前,幾乎要當著全村親一下她的丈夫。安息日,會眾唱著圣歌,早晨或薄暮,全家跪下祈禱。”[5]他們接受內心本我的存在,并在本我的驅動下繼續著自己的本職工作,追求著自己想做的事情。“本我”促進他們不斷進步和成長。
3.以“超我”抑制“本我”:最初,費斯也受到“本我”的誘惑,但是她卻通過極力挽留布朗,來抑制內心的不安和噩夢的干擾。她試圖挽留布朗來調節“本我”與“超我”的平衡,從而達到內心的平衡。
塞勒姆村的人們雖然在黑夜里參加了魔鬼的聚會,但在白天,他們隱藏了“本我”的部分,用“超我”抑制著“本我”的過度需求,所以才能選擇繼續著幸福的生活,在“本我”的驅動下各司其職,整個村莊才會一片祥和。因為如果沒有“超我”的抑制,大家各自最大限度的追求自己的利益,人們是不能長久的幸福生活在一起。
即使是布朗本人,從他與妻子依依離別到他從夢中醒來,整個過程中他都極力用“超我”來抑制“本我”的沖動,都在不停的抵抗罪惡,正是這些抑制使得他不斷成長,不再是只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的人,他開始慢慢了解生活本身,盡管到最后他都無法接受他所不知道的世界和生活。
人性本善,還是性本惡,似乎并不重要,人本來就是善惡二元對立、共同存在的綜合體。重要的是人在成長過程中,面對善惡的沖突,遇到問題時,應當怎樣利用內在的“本我”和“超我”內在的張力關系進行調節,從而決定采取什么樣的態度來應對。是像鎮上的其他人一樣快樂中的活著還是像布朗一樣在憂郁中死去。而《年輕的古德曼布朗》將這一問題很尖銳地擺在我們面前,讓我們自己去抉擇。
[1] 陳潔. 淺議《年輕的古德曼·布朗》中形象的寓意[J]. 雞西大學學報,2006,2.
[2] 王冠琪. 論《年輕的古德曼布朗》中的張力[J]. 文學界,2010,1.
[3] C. Brooks, R. P. Warren. 小說鑒賞[M]. 馮亦代,譯. 2006.
[4] Sigmund Freud. 自我與本我[M]. 林塵,譯.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5] Wilfred L.Guerin,Earle Labor,Lee Morgan,Jeanne C.Reesman,John R.W illingham.A Handbook of Critical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fourth edition[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l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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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427(2012)05-0071-02
2012-0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