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琳琳
(陜西警官職業學院,陜西西安710043)
刑滿釋放人員重新犯罪會給社會安定帶來更大的危害。周克華案件讓我們再次聯想到2011年發生的山東泰安持槍殺人案、江蘇盱眙滅門案等惡性暴力案件,這些案件的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案犯均為刑滿釋放人員,而且案件的暴力性更強。有專家指出,中國乃至世界范圍內,再犯罪問題并非一時之痛,甚而就犯罪人的“性本惡”問題也有過爭論[1]。我們可以這樣認為,人的動物性釋放與制度約束、環境影響外部因素密切相關,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壞人。對于犯罪人的改造不單單是監獄內部的事情,有關部門和社會如果不對刑滿釋放人員進行連續、長時間的幫教,預防其再次犯罪,必將導致社會管理之殤。有必要對刑滿釋放人員的再犯罪成因進行深刻分析,并在制度層面上予以健全,由此可以大大減少再犯罪問題,維護社會的長治久安。下面,筆者將就一系列問題進行詳盡分析。
本文所研究的再犯罪,主要是指因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者,在刑罰執行完畢或假釋回歸社會后,再次觸犯刑法被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的現象。當前幾乎沒有哪所監獄不存在因再犯罪而受改造者,筆者對我國西部地區某省6所監獄的在押犯進行統計發現,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罪犯人數平均占到在押犯的17%,其中有一些是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因犯罪被關押。
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具有明顯的特點,一是累犯的比例較大,并且刑滿釋放后5年內再次犯罪的以盜竊、搶劫、強奸、故意傷害等犯罪為主;二是中青年再犯罪居多,多數罪犯文化素質偏低、個人素質較差;三是侵財型和暴力型再犯罪比例偏高。
在筆者與一些司法干警的座談中,有干警表示,那些因再犯罪而服刑的罪犯的改造難度更大。同時,司法部統計數據表明,當今中國重新犯罪率居于世界中等水平,但在重大惡性暴力刑事案件中,重新犯罪的比例高達70%。面對重新犯罪的事實和現狀,我們亟須深刻分析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的原因,并重新審視罪犯的教育改造,在最大程度上預防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
罪犯改造教育的目的是培養身心健康,重新適應社會的守法公民。意大利刑事古典學派代表人物貝卡利亞曾指出:“刑罰的目的不是要使人受到折磨,也不是使人已經實施的犯罪行為不存在,刑罰的目的只是阻止有罪人再使社會遭受危害并制止其他人實施同樣的行為?!保?]《中華人民共和國監獄法》也規定:“監獄對罪犯實行懲罰和改造相結合,教育和勞動相結合的原則,將罪犯改造成為守法公民?!毙行虒嵺`中,我們投入了大量的物力和人力對罪犯進行改造和教育,然而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往往是那么殘酷,正如前文所言,仍有不少刑滿釋放人員沒有很好地回歸社會,而是重新走上犯罪的道路。調查發現,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有多方面的原因。
依照某監獄心理矯治專家根據“艾森克人格分析”得出的觀點,有一部分犯人屬于偏執型和反社會人格型,這與他們的成長經歷有關,他們對社會存在敵對心理,多數會因外界刺激再次犯罪,引發暴力型惡性犯罪,正如前文所述的周克華案、山東泰安持槍殺人案、江蘇盱眙滅門案等惡性案件的罪犯;同時還有相當一部分犯人好逸惡勞,貪圖享受,在接受教育改造期間,思想深處不能完全扭轉貪圖享受和不勞而獲的觀念,習慣于坐享其成。刑滿釋放后因缺乏就業所需要的基本技能而導致就業困難。迫于生活壓力,從而引發反復盜竊、搶劫等侵財型犯罪。當然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再次犯罪都是我國法律所不容的,但是這些內因是我們最應該直面的。
接受完教育改造,罪犯最終還得走上社會。調查中發現,很多犯人在接受監獄教育改造之后,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問題,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而回歸社會以后,多數犯人對現實感到失望和迷惘。究其原因,還是社會對刑滿釋放人員缺乏包容態度。筆者曾在調查問卷中涉及此問題。服刑人員被問到“第一次接受勞動改造后別人對你的態度”這個問題,認為“關心”的占40.7%,認為“冷漠、歧視、避而遠之”的占59.3%,多數刑滿釋放人員認為社會對他們的關心不夠。雖然大多數民眾表示不會歧視刑滿人員,但實際上,可供刑滿釋放人員選擇的工作途徑和機會畢竟有限,社會世俗的壓力使他們難以很好地融入社會,難以在真正意義上回歸社會,很容易造成他們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再次走上犯罪道路,不得不說這是社會管理之殤。
首先,監獄對首次犯罪者教育效果不理想。監獄是對罪犯進行刑罰執行的重要場所,其主要任務除對罪犯進行勞動改造之外,更重要的是對罪犯進行轉化思想、矯正惡習、增長知識、培養技能和促進罪犯身心健康的教育改造。然而,當前我國多數監獄對罪犯犯罪思想、心理矯治方面的工作還做得很少,更多地把精力放在生產效益上,因而影響了罪犯教育效果。在調查中,只有5%的人認為監獄改造效果“很好”,24.5%的人認為改造效果“較好”,53.1%的人認為改造效果“一般”,11.9%的人認為改造效果“比較差”。部分受訪者提出監獄應該提高監管人員自身素質,減少對罪犯的歧視,同時加強對罪犯的技能培訓,豐富其文化知識。加上目前我國尚無統一的刑事執行法典,有關行刑方面的基本立法是1994年頒布實施的《監獄法》,涉及教育改造的條文僅有13條,導致許多教育實踐活動缺乏立法的支持。同時由于立法滯后,難以適應新時期監獄罪犯教育工作的需要。
其次,社會安置幫教力度不足。當前我國刑釋解教人員安置幫教工作,是在各級政府引導下,發動各有關部門、社區和社會力量對刑滿釋放人員進行引導、扶助、教育和管理?,F有的《安置幫教工作制度》條文簡單,很多安置、幫扶工作不落實,教育、感化、挽救效果差。雖然各級部門對刑滿釋放人員的安置幫教出臺了不少政策和措施,但落實效果不好。一些政策并未完全到位,甚至使某些刑滿釋放人員處于放任不管的狀態,特別對幫教對象在就業、生活等方面的實際困難了解不夠、關心不夠、解決不夠。這就必然導致刑滿釋放人員很難真正回歸社會,給其再犯罪留下隱患。
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惡性更大、社會危害性更大,已經成為構建和諧社會過程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認清了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的特點,明晰了再犯罪主要存在個人因素、社會因素、制度因素三方面的原因,下一步就應該加強對再犯罪人員教育,真正使其在內心里棄惡揚善,加強其改造后的安置、幫教和管理工作,使其在真正意義上融入社會、回歸社會,這對維護社會治安的穩定必將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當前我國監獄罪犯思想教育內容過于強調思想信念的統一性、標準性,但卻忽視了罪犯的個體差異。教育內容和方法內容脫離罪犯思想實際和當前社會實際,監獄把上級的通知、指令作為思想政治教育的動力,習慣于按照上級部署開展大規模的活動,缺乏獨立性、自主性和針對性,職業技術教育過于關注監獄生產發展的需要,而忽視罪犯回歸社會謀生就業的需要[3]。只有根據不同罪犯的個體差異,在集體教育的基礎上展開行之有效的個別教育,因材施教,加強對罪犯的主觀改造,加強心理矯治,使他們對社會、對法律、對自己有一個正確的觀念,使他們克服內心對社會的灰暗心理,讓他們樹立起重新生活的勇氣和自信心。同時,通過職業技能教育加強其日后回歸社會的技能貯備。這些問題如果能很好解決,將在很大程度上減少再次犯罪。
對許多刑滿釋放人員來說,來自社會和家庭的關懷非常重要。可以想象,當他們走出大墻,重新踏上社會,面對的如果是家庭的漠不關心、大眾的避而遠之、社會的排斥摒棄,對他們內心將會形成怎樣的陰影。社會的關懷、家人的關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增強刑滿釋放人員的勇氣,更加有利于他們樹立生活的自信心。再加上社會對他們給予更加具體和實實在在的幫助,就業平等,不搞歧視,最終使他們基本的生活問題能夠得到妥善解決,可以預防他們再次犯罪。
我國當前對刑滿釋放人員的幫扶主要依靠社區、家庭進行?,F有的安置幫教制度過于簡單,有些內容在執行中也落不到實處,許多針對刑滿釋放人員的政策貫徹不夠到位。對此,筆者建議可以借鑒先進國家的成熟經驗。比如,德國薩格森州司法部就設立了“再社會化基金會”,刑釋人員可以提出書面申請,經基金會對其個人、家庭情況進行綜合考查之后,認為給予申請人資助確實能夠有助于他再社會化,避免因經濟上的原因而重新犯罪,并且可望他將來有能力償還此筆款項,即可給予申請人一定數額的無息貸款?;饡铐椀氖褂脤嵤┍O督。英國艾克塞特市在推行社區警務過程中,預防犯罪支援部與社會服務、緩刑服務部門建立聯系,每周走訪一次,互相提供犯罪預防的各類信息與發案形勢分析結果,采取多邊合作,共同預防再犯發生。日本也由相關部門聯系宗教、學者等人士參與探獄或去工讀學校接觸罪犯,就釋放后安置工作、家庭關系、法律等問題引導規勸,對減少重新犯罪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在國外,除了警察之外,還有許多專門機構參與刑滿釋放人員的幫教。而我國主要還是以公安機關、居委會等為主,比較單一。建議我國由相關部門為主導,發動社會法律人士、學者、志愿者以非政府組織(NGO)的形式參與刑滿釋放人員的幫教,既可以加強幫扶效果,還可以引發社會對刑滿釋放人員問題的關注。
德國教育家第斯多惠說:“教育的藝術不僅僅在于傳授知識和本領,而在于激勵、喚醒和鼓舞。”面對當前刑滿釋放人員再犯罪問題,我們只有建立合理有效的幫扶制度,發動社會力量,改造他們的內心世界,喚醒他們的善良正義,鼓舞他們面對新生活,才能使他們真正回歸社會,從而維護社會的長治久安。
[1]徐景峰.聯合國預防犯罪和刑事司法領域活動與文獻縱覽[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2:238.
[2]貝卡利亞.論犯罪與刑罰[M].黃風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2:114.
[3]劉世恩.中國罪犯改造理論與實踐研究[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