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京津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學院,四川 成都 610072)
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影響因素研究
余京津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學院,四川 成都 610072)
本文以2009年九城區的調查數據為基礎,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影響因素進行實證研究。本文基于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兩大假設,研究表明,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對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均有促進作用,并且探討了每項資本的具體影響因素。因此,加快建設人力資本、培育再生性社會資本成為農民工市民化進程中亟需解決的問題。
農民工;市民化程度;人力資本;社會資本
農民工是我國改革開放后城市化快速發展背景下出現的特殊群體,也是學界、社會和政府關注的焦點群體。上世紀90年代初期,“農民工”一詞正式進入了國家政策文件,獲得了政策層面上的認可,“進城務工農民被稱為農民合同制工人,簡稱‘農民工’”(參見:1991年7月國務院發布的國務院令第87號:《全民所有制企業招用農民合同制工人的規定》第一章第二條)目前在城市中的農民工數量已經達到2億,這一批人為我國的城市發展做出了了巨大貢獻,極大地促進了城市經濟和城市建設的發展。社會各界對農民工的貢獻已經有結論性的共識,同時也關注到農民工在城市受到戶籍制度限制、缺乏社會保障支持、經濟生活水平偏低等多方面問題。進入21世紀,在我國城市化率已經達到40%多的大背景下,城市化與市民化進程不均衡,農民工的市民化問題凸顯出現,成為“當代社會學的重要研究主題”。
國內最早提出農民市民化的是黃祖輝等學者,1989年他們在《農村工業化、城市化、和農民市民化》一文中提到這一概念。但此后研究幾乎空白,形成1989、1994、1999年3個斷點,從2001年開始,文獻資料才逐年增多。最近幾年學界關于農民工市民化的討論較為熱烈,筆者將其歸納為身份認同、社會融合與社會排斥和整體市民化程度三個視角,并且這三個視角具有內在的關聯性:自我認同影響社會融合水平,社會融合水平又是整體市民化程度的重要體現。
農民工市民化這一命題本身就包含了從農民向城市市民的身份轉換,因此農民工對自我身份的認同傾向就成為市民化程度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在對身份認同進行操作化時,有的學者采用的是 “您現在不務農了是否還覺得自己是農民”(彭遠春,2007;王春光,2001),有的學者則采用的是“你是否認為自己是本地人”來衡量(任遠、喬楠,2010,人口研究)。這兩個典型問題也體現了身份認同的兩個向度。社會融合是個體和個體之間、不同群體之間或不同文化之間互相配合、互相適應的過程,并以構筑良性和諧的社會為目標(任遠、鄔民樂,2006)。社會融合建立在對自我身份的正確認知之上,其融合程度又影響市民化程度。張文宏等人指出,城市新移民社會融合的結構應該包括四個部分:文化融合、心理融合、身份融合和經濟融合(張文宏、雷開春,2008)。面對城市化研究社會整合層面上的不足,王春光提出“半城市化”概念(王春光,2006)。任遠等人則認為現有多數研究將社會融合看作是一個單向的過程,忽略了對流動人口感知到的城市的研究(任遠、喬楠,2010)。整體市民化程度研究視角也是本文所采用的一個視角,目前已有的研究并不是特別多,因為大多數研究關注的是農民市民化,這就包含了失地農民市民化、政策性移民市民化、農民工市民化等多個群體,專門研究農民工整體市民化的也就沒有受到應有的關注。
筆者通過對上述文獻的梳理發現,目前關于農民工市民化的研究,首先是缺少整體性視角,更多地停留在個體心理層面,未能從宏觀程度把握,更不能以量化的形式把農民工市民化程度顯示出來;其次在研究中探尋農民工市民化程度影響因素時,大多數還是分散的、孤立的因素列舉,像提到人力資本就是簡單的受教育年限、社會資本就是有沒有城市居民朋友等,缺少系統性因素研究(其實象人力資本本身就是一個復雜的測量系統);最后,在前面兩個不足基礎上的實證定量研究,就會因為因變量的測量尺度太低和重要自變量的納入不足,導致模型解釋力不夠。
(一)主要概念
關于農民工的認識雖已有共識,卻還沒有一個嚴格確切的定義,由于在當下話語背景中對這一名詞所包含的貶義色彩,更是有很多學者呼吁取消這一稱呼。本文為了將農民工群體和“外來人口”、“流動人口”等群體區分開來,將其定義為具有農村戶口身份卻在城鎮(或非農領域)務工的勞動者。這是一個廣義的農民工概念,既包括了跨越本縣外出經商務工的農村戶籍人員,也包括在本縣務工經商的農村戶籍人員和保留農村戶籍的大中專畢業生。
市民化是本文的核心概念,也是學者討論的熱點。參考有關學者的市民化觀點,結合農民工的特殊狀態,筆者提出農民工市民化就是指農民工在城市工作、居住、生活并融入城市,脫離農民的職業和身份,真正實現從外在資格和內在素質轉變為市民的過程和結果。因為農民工市民化要經過幾個階段:職業非農化、居住城鎮化、生活城市化,所以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存在差異。
(二)主要研究假設
1.人力資本假設
人力資本是一個經濟學概念,最先由舒爾茨系統提出。人力資本主要是指通過投資于教育、培訓、健康等方面而形成的體現于人身上的“非物質資本”。一系列的實證研究也證明,人力資本同樣是影響農民工身份認同和社會融合的重要因素(張文宏、雷開春,2008;葉鵬飛,2011;任遠、喬楠,2010)。農民工由于受教育水平偏低,缺乏專業技能,因此大多數是在次級勞動力市場或者是在非正規部門就業,經濟收入低缺乏保障和福利,甚至和城市市民連基本的“同工同酬”都無法實現。而且人力資本高的農民工身份認同和生活方式更加容易轉向所在城市,受到的文化沖擊和心理不適程度要低一些。因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人力資本越高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1.1:技術培訓次數越多,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1.2:學歷培訓次數越多,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1.3:技術培訓的效果越好,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1.4:學歷培訓的效果越好,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1.5:打算自費參加培訓的農民工,其市民化程度高于沒有此打算的農民工
假設1.6:通過培訓獲得的結業證書越多,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1.7:文化程度越高,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2.社會資本假設
社會資本自提出以來就逐漸成為國際學術界的研究熱點,被很多學科甚至國際組織拿來解釋各種社會現象,呈現出蓬勃的生命力。林南曾給出社會資本的經典定義:社會資本就是行動者在行動中獲取和使用的嵌入在社會網絡中的資源。在農民工問題的一系列研究中,社會資本也是一個重要的研究變量。中國現在還是一個“關系”主導的社會,農民工離開家鄉之后除了原有的“本土性社會資本”,更重要的就是建立基于所在城市的“再生性社會資本”,社會資本的多少直接影響的就是心理狀態和身份認同,社會網絡中缺少城市居民的農民工很難對所在城市產生認同,進而沒有定居意愿,也就談不上市民化了。因此筆者假設:
假設2:社會資本越高的農民工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2.1:本土性社會資本的接觸性頻率越高,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2.2:再生性社會資本的接觸性頻率越高,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2.3:本土性社會資本的幫助程度越大,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2.4:再生性社會資本的幫助程度越大,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
假設2.5:農民工個人社會網絡規模越大,其市民化程度越高
(一)數據來源
本文所采用的數據主要是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黃進研究員主持的2009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形勢下農民工社會政策轉型研究——政策范式的視角》的調研數據,樣本按照多階段抽樣方法進行,在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和西部地區共選取九個城區。調查從2009年12月到2010年4月期間進行,總共發放問卷845份,回收739份,回收率為84.26%。
(二)變量及其測量
1.因變量:市民化程度得分
本文的市民化程度測量主要包括三個部分:生活能力、生活方式和社會認同。針對這三個部分,設計一個得分量表,包含二十個問題,每個問題都有五個程度由高到低的選項,分別賦值1分到5分,然后將這二十個問題的得分累加在一起,滿分為100分。
2.自變量:
(1)人力資本因素
納入教育程度、技術培訓次、學歷培訓次數、技術培訓效果、學歷培訓效果、是否打算自費參加培訓、有無培訓證書。
(2)社會資本因素
納入本土性社會資本接觸頻率、再生性社會資本接觸頻率、本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再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社會網絡規模。
(3)控制變量
在設置模型時,根據已有的研究綜合考慮,本文將性別、婚否、是否黨員、當前工作的月收入、農民工代際(按照出生年月,將1986年之前的農民工界定為第一代農民工,將1986年之后的農民工界定為第二代農民工)和目前的工作職務納入進來。
(一)人力資本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影響
在設置的人力資本模型中,除控制變量外,加進去的都是人力資本因素。通過模型我們可以看出,假設1得到了證實。人力資本因素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作用方向均為正向,“技術培訓效果”變量的非標準化系數為0.366,受教育程度中“大專”變量的非標準化系數為2.016、“大學本科及以上”變量的非標準化系數為3.433。整個模型的解釋力為25.95%。我們可以認為,人力資本越高,農民工的市民化程度越高。但是在全部的人力資本因素中,只有技術培訓效果和受教育程度兩個變量是通過了統計檢驗的,其他的人力資本因素均不顯著,假設1.3和假設1.7得到了證實。其中受教育程度因素,也只有大專以上水平和未受教育相比,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有明顯的影響,可見只有當教育程度達到一定的水平(至少要大專以上)才能真正起到作用。
技術培訓次數、學歷培訓次數、技術培訓效果和學歷培訓效果本來是四個聯系比較緊密的指標,但是只有技術培訓效果對市民化程度起到了作用。筆者認為,在進城務工的農民工中,接受技術培訓是當前增強他們人力資本的主要方式,能夠自覺進行學歷培訓的畢竟只是少數,囿于學歷培訓人數太少,所以設計的兩個指標就沒能通過顯著性檢驗。同時,技術培訓雖然次數總體上比較多,但如果流于形式的話,對農民工的生存或者市民化是沒有太大幫助的,農民工自身也認識到這個問題,所以在模型中不是技術培訓的次數而是技術培訓的效果呈現出很高的影響。應該說培訓證書對農民工找工作有很大的幫助,進而使得其較為容易在城市中生存并接受市民化,但變量卻是不顯著的,筆者認為這主要和農民工獲得證書的渠道太少有關,當他們離開學校之后很難再去獲得證書或者想過要去考取證書。
(二)社會資本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影響
社會資本模型主要分析的是社會資本對農民工市民化程度的影響作用,納入的五個變量,只有本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的作用方向為負(但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其中“社會網絡規模”變量的非標準化系數為0.027,“本土性社會資本接觸頻率”變量的非標準化系數為0.353,“再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變量的非標準化系數為0.437,整個模型的解釋力為28.76%。從總體上我們可以認為社會資本對市民化程度是正向的影響,即支持了我們的假設2.通過檢驗的有個三個變量:本土性社會資本接觸頻率、再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和社會網絡規模,本文的假設2.1,假設2.4,假設2.5得到了驗證。
與本土性社會資本接觸的越頻繁其市民化程度越高,主要可以從社會認同方面加以解釋,在已有的研究中也顯示,經常和老鄉、朋友、同學等接觸,可以使其在新地方較快的產生社會認同感并減少身份焦慮和身份危機。而且一般說來,移民群體(包括農民工)總是在新的居住地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并且這個圈子幾乎是原來居住地社會網絡的一個復制,他們最樂意接觸的就是原有熟人而不是新認識的城里人,所以再生性社會資本的接觸頻率是不顯著的.當農民工來到新的城市后,原來的社會認知和社會關系就起不了很的作用了,這時在市民化過程中遇到的需要解決的新問題,最能幫助他的就是再生性社會資本里包含的那些同事、當地居民或者當地干部,因為他所在的群體可能都會面臨同樣的問題,這也是為什么再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顯著而本土性社會資本幫助程度不顯著的一個主要原因。
通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目前農民工市民化整體水平不高,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對其有著較大的影響,但農民工所擁有的這兩項資本都不多,成為導致市民化水平偏低的重要因素。為了盡快縮小市民化與城市化之間的差距,推進農民工市民化進程,要著重建設他們的人力資本,在維持好本土性社會資本的同時培育他們的再生性社會資本。清除制度性障礙,加快農民工資本建設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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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文宏,雷開春.城市新移民社會認同的結構模型[J].社會學研究,2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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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葉鵬飛.農民工的城市定居意愿研究——基于七省(區)調查數據的實證分析[J].社會,2011,(2).
[5]任遠,喬楠.城市流動人口社會融合的過程、測量及影響因素[J].人口研究,2010,(2).
[6]彭遠春.論農民工身份認同及其影響因素——對武漢市楊園社區餐飲服務員的調查分析[J].人口研究,2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