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黃梅戲《小辭店》的藝術魅力

嚴 萍，劉 洋

(黃岡師范學院音樂學院，湖北黃岡438000)

《小辭店》又名《菜刀記》、《賣飯女》，與黃梅戲的傳統劇目《天仙配》、《女駙馬》齊名，是黃梅戲“三十六大本”之一的傳統劇目，是嚴鳳英大師的早期代表作，也是她的成名作。《小辭店》根據清末道光年間安徽肥西三河鎮二龍街發生的真實事件改編。店姐柳鳳英漂亮多情、賢惠能干，而丈夫卻游手好閑，沒有家庭責任感，隨后她與商人蔡鳴鳳結識并產生愛情，二人露水夫妻三年整，兩個各自有家室的人都以為找到了真愛，沒想到天有不測風云，蔡鳴鳳接到家書后，離開柳鳳英，回家后被妻子及奸夫暗害，柳鳳英為之申冤后撞死在他的墓碑上。民國時期《小辭店》的演出盛況超過了《天仙配》與《女駙馬》，它是許多旦角演員的拿手戲、看家戲。同時，《小辭店》命運多舛，數度禁演，在解放后劇作家取其精華，棄其糟泊重新改編，再次登上舞臺，后由王冠亞改編、韓再芬主演的黃梅戲電視連續劇《小辭店》被搬上熒幕，受到了更多的黃梅戲愛好者的追捧與喜愛。

《小辭店》流傳至今，影響甚廣，幾經磨難依然活躍在當代的藝術舞臺上，散發著持久的藝術魅力，究其原因是劇情真實，充滿生活氣息?！缎∞o店》的故事既不是虛構的神話傳說，也沒有夸張的矛盾沖突，它就是一個發生在我們身邊的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真實故事。因為它來源于生活，與生活貼的是那么的近，因而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更容易產生共鳴。歌德說過，“人對于人是最有興趣的，并且應該只是對人感興趣”。戲曲、文學是社會生活的一面鏡子，是人學，往往以“人”為中心反映社會生活?！叭说谋举|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關系的總和。”深入描寫了人，也就接觸到多種多樣的社會關系，從而在不同側面接觸了社會生活本質以及歷史發展趨勢。

《小辭店》中柳鳳英勤勞善良又富于情感;大膽潑辣又溫柔體貼;愛憎分明又具有獻身精神;追求幸福向往自由卻有身不由己，就是這么一個豐滿細膩的人物把生活在封建社會底層的勞動婦女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柳鳳英從傳統意義上來說算不上高尚偉大的女性，只是一個普通的封建社會的勞動婦女的代表，盡管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勞動婦女還不能有意識的主觀性的去爭取自己的權利，但是壓制不住的是對愛情的追求以及美好生活的向往。因此，過去每當《小辭店》上演，嫂子、媳婦、老太太都會多帶上兩塊帕子，趕來撒幾把同情之淚，看到柳鳳英仿佛就看到自己，柳鳳英是封建社會勞動婦女的真實寫照。

一、語言藝術的魅力

《小辭店》的語言貼近生活，沒有做過多的修飾，將通俗文學的語言共性和方言藝術的戲曲個性特征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稗o店”一折中旦角柳鳳英的唱詞有五百多句，占全劇唱詞的四分之三，這一段充分體現了其語言的魅力。“哥去后奴好比風箏失手，哥去后妹妹好比雁落在孤洲。哥去后奴好比霜打楊柳，哥去后妹妹好比望月犀牛?！薄八透缢偷酱蠛涌?，河水滔滔向東流，向東流，哥似竹排順水走，妹似河水難把排留。坐排坐在排當中，莫坐排尾和排頭，怕的半空烏云起，失足落水萬事休?！边@些唱詞雖然沒有多少文采，但質樸無華，通俗易懂，且富有一定的生活哲理，唱起來朗朗上口，識字、不識字的聽眾都能理解，明白。

二、以“唱”為主的表現形式

中國戲曲的共同特征是“歌舞演故事”，唱、做、念、舞(俗稱四功)是塑造人物形象、表演劇情的基本手段，無論是哪一個戲曲劇種“唱功”都是四功之首。唱功是刻畫人物、抒發情感的主要手段。過去黃梅戲班社內曾流傳“男怕訪友、女怕辭店”的行話，指的是在所有的大戲劇目中要數《山伯訪友》中的生角“梁山伯”唱做并重和《小辭店》中的旦角柳鳳英的唱詞最多，唱功最重。其中《小辭店》柳鳳英的唱詞占全劇的四分之三，僅“辭店”一折，她的唱詞就有五百多句?？梢哉f這是一場典型的唱功戲，也是一個檢驗演員唱功的過關戲。“辭店”這一折中描寫了柳鳳英與蔡鳴鳳露水夫妻三年，恩愛有加，如漆似膠，蔡鳴鳳突接家書，要辭店歸去，二人難舍難分，互訴衷腸，柳鳳英的大段唱腔纏綿悠長，蔡鳴鳳的應唱哀怨憂郁。這一段有獨唱、對唱、伴唱;調式有平詞、花腔、火工、彩調;板式有慢板、快板和二行、三行，聽起來讓人蕩氣回腸，是黃梅戲唱腔之精華。

三、唱腔跌宕起伏，承轉有序

黃梅戲的聲腔優美流暢、韻味醇厚，《小辭店》體現了這一聲腔特色，尤其是旦角的聲腔優勢在這部戲曲作品中得到充分的展示?！稗o店”一折是全劇的精華段落，柳鳳英全部以唱來敘事抒情，數百句唱詞以不同的板式、節奏娓娓唱來，起伏跌宕、張弛有致。

“聽一言不由我珠淚灑灑，好一似萬把刀把我的心挖。哥進店三年來未說過此話，為什么今哪日里有了爹媽?莫不是二公婆得罪哥駕，念他們年高邁耳聾眼花。莫不是奴的丈夫得罪哥駕，砍頭的鬼懵懂的人哥哥你莫要怪他。莫不是小德伢得罪哥駕，到晚來算清帳叫他連滾帶爬。莫不是賣飯女得罪哥駕，哥啊，哥啊，任哥打任哥罵，任我的哥哥開發。莫不是眾街鄰得罪哥駕，手牽手，走!上長街，我們一同去問他?！睆娏业恼Z言對比以及一連串的排比句的運用，將柳鳳英的焦急、無奈與心痛表現的淋漓盡致，一口氣二十幾句傳統平詞，依靠節奏與情緒的變化，說唱相間的語氣變化，表現出潛在的情感，抑揚頓挫恰到好處，流動的旋律下面像說話一樣唱出人物心中的情感。

“來，來，來……上前逮住了哥哥的手，敘敘你我當初?！秉S梅戲女聲唱腔一般裝飾音較多，但這段唱腔中裝飾音較少，還其本真，一連串“來”字的運用，以白描的手法凸顯黃梅戲樸實感人、自然流暢的特點，充分表現了人物內心的無盡思緒與質樸真情。同時，這一句連唱八個“來”字敘事自然、層層遞進、結構完整、以情動人，將柳鳳英此時此刻難舍難分、情意纏綿的內心世界抒發的淋漓盡致，這段“女平詞”唱腔的板式結構在黃梅戲的傳統劇目中是獨特的?！俺~與唱腔，唱腔與劇情，劇情與人物，人物與感情相得益彰、渾然一體，因而成為詞以情生，曲以情譜，腔以情唱的精品?！?/p>

《小辭店》這個真實的故事已經發生一百多年了，但它卻以黃梅戲這一藝術表演形式長久的生存在藝術舞臺上。一代又一代的黃梅戲愛好者在《小辭店》的故事中回憶著當年那個漂亮能干、多情而又充滿悲劇色彩的女主人公柳鳳英，品味世間的真善美;從《小辭店》質樸的唱腔中，回味黃梅戲優美流暢、韻味醇厚、雅俗共賞的聲腔;從《小辭店》散發著泥土芬芳的唱詞中，體會著如敘家常的娓娓道來，樸實無華;從《小辭店》近五百多句的唱詞一氣呵成，驚嘆著黃梅戲表演藝術家的高超技藝，黃梅戲《小辭店》必將持久的散發著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