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詞的藝術創新手法

王肖菊

（河南質量工程職業學院 河南 平頂山 467000）

李清照詞的藝術創新手法

王肖菊

（河南質量工程職業學院 河南 平頂山 467000）

李清照是我國古代文學史上有著特殊地位的女文學家。她以獨特的視角把女性世界的情感通過她的詞細膩的表現出來。李清照的詞在內容上的發展變化主要通過自言閨情，別具新意和結合個人身世，反映時代動蕩；抒寫鄉愁哀思，表達愛國情懷這些來表現。李清照的詞藝術手法的創新主要是通過親切感人的風姿，含蓄曲折能盡人意的章法布局、澄瑩自然、明白雅致的語言這三個方面來表現。

內容；發展；藝術；創新

李清照的詞是婉約派的經典，她在詞的造詣上堪稱古今第一女詞人。在我國文學發展史上，李清照作為著名的女作家，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卓然自成一家。她多才多藝，在各方面均有建樹，不過最能體現她創作成就的，當屬她的詞。她的詞前期大多為描寫女性的婉約情懷，后期多以離別相思困苦和國恨家仇，這和她的經歷是息息相關的。

一、詞內容的變化

1.自言閨情，別具新意

李清照是言情圣手，她所寫的詩篇，皆是真情流露。寫相思，訴離別。抒亡國之恨，寫身世之感，皆是“肆意落筆”，“毫無顧忌”。閨情是詞的一種傳統題材，從前，幾乎全是男子寫閨情。而詞中的女性形象，是男性視角和審美觀念下的產物，有許多扭曲和不足。而李清照出現后，詞的內涵發生了變化，她以女子身份自言閨情，做到情真，更有一番天地，她筆下的主人公，以其深入性、真實性、新穎性、獨特性令人矚目，使得大多數男性的閨情作品在她面前皆黯然失色。

李清照筆下的主人公，大部分都是自我寫照，還有一些是寫身邊所熟悉的人。她這些人物經過藝術加工，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典型形象。不論是天真爛漫的少女，還是多愁善感的思婦，抑或是憂時飄泊的老婦，都是有血有肉，真實無比。她們沒有那些男性詞人筆下的矯飾和忸怩作態，而是活生生的真靈魂?！度鐗袅睢こＳ浵と漳骸分械纳倥?，豪放灑落，她豪飲時無拘無束，不知歸路時忐忑不安，誤入藕花深處時手忙腳亂，驚起一灘鷗鷺時喜出望外，迸發出歡快之情。她就是這樣活潑開朗，任情任性，散發出青春期的野逸之氣。而這活潑開朗，豪放瀟灑的少女就是年輕時候的李清照。她以她的真實、自然、本色贏得了我們的喜愛。李清照描寫女性對愛情的追求很大膽，也很真實，如《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中那個要在情郎面前與花比美的少女，《浣溪沙·繡面芙蓉一笑開》中那個“眼波才動被人猜”的多情少女，遭到非議，一些好心人說這不是李清照的作品。陳邇冬先生在《宋詞縱談》中說：“那是由于他們心目中，只有女‘神’和女‘奴’，沒有平等的女‘人’的原故”。說得太好了，李清照把女人當“人”，把她們作為人的正常情欲和內心大膽披露出來，這正是她的特殊之處，也是人物的真實之處。

2.抒寫鄉愁哀思，表達愛國情懷

李清照的詞，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又有所創新。在內容上除了自出機杼、自寫閨情外，還表現在國家大動亂之時，她把愛國憂國的新內容納入詞的創作中，進而擴大了詞的題材。特別是南渡后，李清照的生活發生了重大變化，國破家亡，夫死書失，她以半百之身流亡飄泊。這種社會生活、個人生活的重大變革，在李清照的詩中就有了很明顯的變化。她以詩言志，她的《夏日絕句》：“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寫得鋒芒畢露，豪放悲壯，擲地有聲，何等氣概。她從個人生活角度來反映時代，以抒寫鄉愁哀思來表達愛國情懷。我們從國家民族深重災難的時代背景和李清照詞“別是一家”的美學觀念上再看她南渡以后的詞，就能認清蘊藏在愁思中的特定時代內涵。也就是說，她是具體結合個人身世飄零去反映時代的動蕩離亂，通過對往昔美好的回憶去抒發現實的山河之慟，用對日常生活的親切感受去表現深沉的故國之思。她的詞作，是社會生活的產物，有時代和愛國內容。

李清照后期的詞，是一部由國難和家愁編成的傷痛史，浸透了斑斑血淚。靖康之難后，李清照家破夫亡，受盡劫難和折磨。人生命運的劇變，也引起心境和詞境的變化。失去了丈夫，她深切地感受到人間的孤獨和個人人生的乏味，往日的一切失去了意義和亮色。李清照到了江南，離鄉越遠，鄉愁越濃。這種沉摯的愛國感情，在詞章中，也屢屢出現，“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舊時天氣舊時衣，只有情懷，不似舊家時”??詞人那種時時不忘家國的滾燙感情撲面而來。李清照晚年流寓金華時寫的《武陵春》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之句，以凝重的筆墨，寫出社會的不幸，這使她不堪重負，心灰意懶。這份沉甸甸的感情值得我們咀嚼深思。

正因為李清照寫詞貴情真，和平年代的幸福生活，戰亂時期的苦難生涯，個人的哀樂，民族的苦難，她都用自己獨特的表達方法，一一收入筆底，使我們了解了她的時代，了解了她。關于李清照的生平資料很少，但讀過易安詞的人對李清照覺得可親可敬，有一份熟悉喜愛之情，這是她的詞作之功。

二、詞藝術手法的創新

李清照對婉約詞派的貢獻，不僅表現在內容的創新上，也表現在藝術手法的創新上。她在廣取前輩之長的基礎上，再結合自己特點，創立了既委婉含蓄，又親切直率的獨特藝術風貌。

（一）親切感人的風姿

讀李清照的詞，有如面對朋友的感覺。不論是李清照哪個時期的作品，也不論是什么內容的作品，她所抒發的都是沒有粉飾的真情實感，在表達感情時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特別是她的敘述語氣委婉親切，好像在和人促膝談心，把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都袒露出來，既不隱瞞，也不偽裝，她侃侃而談。她那脈脈情思，縷縷溢出，注入讀者心田，使人領會，產生共鳴。這是李清照以真情換來的回報，也是她作品特有的風姿。

《臨江仙·庭院深深深幾許》是南渡初，李清照由家鄉到建康時所作，寫的類似日記，了無雕飾。“春歸秣陵樹，人客建安城?！憋髁?，即金陵、建康。建康，是詞人與丈夫趙明誠共同生活過的地方，也是他們恩愛夫妻死別的地方（趙明誠于建炎三年八月病死建康），至今丈夫還埋葬在那兒。詞人想象春天回到建康，春風吹綠了那兒的樹，可是她再也不能與丈夫一起觀賞那兒的春光了。她只身飄泊，暫時客居建安，千里迢迢，戰亂頻仍，連親自去他墳上祭奠也不可能，怎能忍心看到這春光呢？這兩句內涵極其豐富，所蘊含的痛楚情懷是相當深沉的。《永遇樂·落日熔金》有一種平靜的輕聲絮語的語調，傳出一種敘家常的親切風姿。這首詞不僅情感真切動人，語言也很質樸自然。這種由真實感情和親切敘述語調形成的親切感人風姿，使讀者和詞人之間無隔的感覺，這是大家喜愛李清照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含蓄曲折能盡人意的章法布局

詞，尤其是慢詞，要達到含蓄曲折、能盡人意的抒情效果，必須在章法布局上具有巧妙鋪敘與轉折開拓。李清照的詞繼承了柳永的善鋪敘而又變化發展，但又有自己的風格特色。李清照把鋪敘轉折手法運用的嫻熟自如，她習慣把人物和環境緊密結合在一起，通過情景的跌宕起伏刻劃出內心的情感。

她的傳世名篇《聲聲慢》，把南渡后她對鄉土之思、故國之慟、飄零之苦、亡夫之哀融合為一，通過一天的生活實錄，寫出極富個性色彩又深寓時代苦難的一種劇痛感情狀態。開篇迭字寫出了她凄慘的心情，把她在國破家亡夫死之后的失落感、孤獨感寫的很形象。從她在極度孤獨中若有所失、茫無所措、想抓住一點什么的尋覓精神狀態，到環顧四周的冷清環境，又由環境的刺激而生發出凝結于心的“凄凄慘慘戚戚”之感。由內到外，又由外到內，層層深入，寫出了她的不幸，可謂是情景交融。接著，她開始層層鋪敘她的愁情：曉風送寒，小飲遣愁，聞雁傷心，懶摘黃花，終朝凝愁，雨滴梧桐?！边@里面出現的景物都是符合她的身世遭遇又富個性色彩的意象。她在以景鋪敘時，并不著眼于外界景物的刻劃，而是把重點放在景色與人物感情的融合中，并在此把感情層層推進，直趨高潮。從人物豐滿的內心感受出苦難。而這種感受到最后變為血淚進發的直抒胸臆，“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異常有力地收住上文，以“愁”字總結全詞，有滿紙嗚咽之感。在這首詞中，“愁”字貫穿全篇，大部分是通過人和景的交互共振、相融推進來表現的。

在一些直抒衷曲的詞作中，李清照往往用旁筆補充正筆，用虛筆襯托實筆，使直抒之情不單薄，有厚度，有形象。如《武陵春》上片實寫苦情，下片宕開一筆，寫擬泛輕舟，但幾經轉折后，又以止游告終。這一實一虛的轉折變化，把苦情抒寫得極富層次而又多轉折開宕，真是以巧妙布局來增強抒情效果。

（三）澄瑩自然、明白雅致的語言

詞是一門語言藝術，它不僅要求在短小的篇幅中納入較大容量的感情內容，還要符合詞的格律，富有音樂節奏美。她的詞，則是既符合詞體要求，又具有鮮明的個性。她的詞中，不管是書面語還是口頭語，都是千錘百煉，使之應情而發卻又了無雜質，過濾得非常干凈，具有一種輕靈凈化的澄瑩感，清晰度非常高。她所用的每個字每個詞和所要表現的內容達到高度的一致，她讓每個詞都聽從調配。站在詞中最合適的位置上，聽從她的指揮，做到了心到筆到，筆到意前，意到情到。同樣是寫景，《怨王孫·湖上風來波浩渺》描摹了一幅暮秋湖光圖，詞中的“水光山色與人親”一詞，寫出她對湖光山色的感受。在她眼里，這些景色是有生命和感情的，它們在主動展示自己的美來和人親近。這個“親”字把詞人為山水美景而陶醉，仿佛領會、接受了山水之好意而感動的瞬間感受，表達得準確、貼切，又十分清晰，能一字見內心。《攤破浣溪沙·病起蕭蕭雙鬢華》中“門前風景雨來佳”句，寫出了詞人對景物的感受。經過雨水洗滌后，庭院中花樹都分外清翠鮮靈，空氣十分澄鮮，人對此的感受是清新舒爽。一個“佳”把外景和內情都包括無遺?！坝H”、“佳”兩個詞，是感于心，出諸口，不假雕飾，仿佛毫不經意，托口而出，但卻最恰當不過地寫出了人物的感情和內心。

李清照成功地繼承使用傳統文學語言，達到以故為新，使詞的語言不流于空泛直露，而有含蓄典雅凝煉之風致。李清照善用迭字迭句，加強表情達意，使語言富有意味。《聲聲慢》中開篇七組迭字，后面又有“到黃昏點點滴滴”之迭字，以迭字刻畫心情，做到了意音俱佳，形象突出?！赌细枳印分小芭f時天氣舊時衣，只有情懷，不似舊家時”句子，“舊”字重迭了三次，同中見異，形成強烈對照，以自然語句說出景物依舊，情懷大異，抒發了家國身世之感。

李清照兼用雅語和俗語，她把典雅的語言用得自然，把淺俗的語言用得雅致。兩者相融，使詞中語言既有典雅的文人趣味，又有濃厚的生活氣息。

她在詩詞上的成就不僅僅是她在詞的內容上的發展和變化，更是她在詞藝術方面所做的創新和改變。李清照的成功不僅代表一個時代的女詞人的成功，最重要的是她影響了整個中國詞壇。

[1]陳邇冬.宋詞縱談[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

[2]艷齊.李清照詞集[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

[3]徐北文.李清照全集評注[M].濟南出版社，1990.

[4]袁行霈.中國文學史[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王肖菊（1968-），女，河南質量工程職業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古代文學。

2012-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