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中海決不是古典而有條不紊的,它就像是阿拉伯城鎮,像是熱那亞和突尼斯當地的海港,散漫而嘈雜。那種洋洋得意的生活態度、那種令人難以招架的倦怠,還有在西班牙午睡期間人煙杳然的廣場,這才是真正的地中海。”
阿爾貝·加繆,一個地中海的兒子,他沉溺于兒時魂牽夢繞的地中海,習慣將浪漫詩意解釋現實,他的文字,呈現地中海沿岸蒂巴薩夏日耀眼的陽光,閃爍著古希臘氣息。
情愛與反叛者的故鄉
在加繆前,沒多少人了解阿爾及利亞靠近地中海的小城奧蘭。四十年代的某一天,小城遭到鼠疫的襲擊,奧蘭人的平淡生活從此被打破了,死亡人數日漸增多,人們惶惶不可終日。
1947年,加繆創作了一部關于地中海的《鼠疫》,故事中的一群凡人承載了人世間所應有的偉大。懷著與他的同胞共有的信念——愛、痛苦和流亡,加入到他們中間去。
一個人能在鼠疫和生活的賭博中所贏得的全部東西,就是知識和記憶,而失去的,則可能是時間、精力、愛情、生命……加繆所闡述的地中海及地中海人,不是人們印象中的由戰火硝煙和仇恨所寫下的地中海,那是歷史的地中海,而加繆之地中海是現實的地中海,那是反叛者的故鄉。
地中海的陽光實在耀眼,而加繆認為,“把生命置于陽光之中,一生中就不會一事無成。”這樣的陽光不屬于別人,它是加繆所獨有,在加繆的陽光里,明亮顏色奔放如沖浪一般,刺激和富有激情——正是地中海之精華所在。
在八月海邊,加繆寫下情書,放在美麗妻子枕邊:“我將牽著女孩的小手,讓她坐在我的身邊。坐下后,靜靜地看著我。隨著她的眼神,我們將慢慢駛入陌生的大海,駛入辛巴達經過的大海。”
此間的地中海表達在陽光和海洋里,借著肉體的某種香味,人心感觸到了不一樣的地中海。
廣袤之海還是希臘之海?
特洛伊戰爭的英雄奧德修斯戰后與同伴回國,途中經過海妖居住的地中海島嶼,奧德修斯聽從喀耳刻巫師的建議,采取防備措施。奧德修斯讓人把他拴在桅桿上,并吩咐手下用蠟把耳朵塞住。
臨近死亡島,奧德修斯聽到了動人的歌聲,他掙扎著要解除束縛,并叫喊著要駛向正在繁茂草地上唱歌的海妖姐妹,但沒人理他。海員們駕船一直向前,直到再也聽不到歌聲,才給奧德修斯松綁,取出耳朵中的蠟。
海妖三姐妹中的老大帕爾賽洛泊愛上了奧德修斯。當船過后,她絕望地投海自盡。
公元前9世紀,荷馬史詩《奧德賽》將地中海的海妖塞壬唱響全世界。
地中海是指介于亞、非、歐三洲之間的廣闊水域,是世界上最大的陸間海。東西長約4000公里,南北寬約1800公里,面積約250多萬平方公里。地中海沿岸海岸線曲折,島嶼眾多,其中西西里島是地中海上的第一大島,撒丁島排位第二,塞浦路斯第三,科西嘉島第四,克里特島列第五。
沿岸國家和地區共有19個,分別位于歐、亞、非等三大洲。
亞里士多德將地中海稱為“內海”,柏拉圖稱之為“與吾等為鄰之海”,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將它稱為“希臘之海”。歷史學家布勞岱爾《地中海史》給予了解釋:“它不是一種風景,而是無數種風景;它并非一飄海洋,而是接二連三的汪洋;它不是一種文明,而是多種文明的兼容并蓄。”
多元文化在地中海沿岸發生的歷史,最終詮釋了這片水域的顏色——蔚藍,海是最后的收獲者,是因為它的廣袤和包容。
腓尼基人開道,條條大路通羅馬……
一些人潛入海底采取海蚌,另一些人從中提取鮮艷顏料,用紫紅色染成花色的布,然后,這些布匹運銷地中海各國。
這些人都是奴隸,被腓尼基人強迫做事。“腓尼基”是古希臘語,意思是“絳紫色的國度”,原因是腓尼基人居住的地方特產是紫紅色染料。而據《圣經》記載,腓尼基人就是迦南人。
腓尼基人生活在地中海東岸,相當于黎巴嫩和敘利亞沿海一帶,他們是古代世界著名的航海家和商人,他們駕駛著狹長的船只踏遍地中海的每一角落,地中海沿岸的每個港口都能見到腓尼基商人的蹤影。腓尼基人曾經掌控地中海地區的海洋貿易長達3000年之久。
西方歷史之父希羅多德描述:腓尼基人在海灘上卸下廉價的陶盆和鐵器后,返回船上,升起一縷黑煙作信號,黑人看到后,來到海灘上,在貨物旁放上一些金子,然后躲進樹林。腓尼基人上岸,見金子數量滿意,就收起金子離開,不滿意就回船上等,直到黑人增加的金子或者象牙使他們滿意為止。
腓尼基人還從波斯和更東邊的中國進口絲綢和瓷器,從印度購買香料。這些廉價交換的貨物在西方市場上是十分昂貴和暢銷的奢侈品。買賣之間的差額為腓尼基人創造了巨大利潤。
公元前10~公元前8世紀是腓尼基城邦的繁榮時期,他們建立了最大的城市推羅(黎巴嫩蘇爾),史載推羅城街上堆銀如堆土,堆金如堆沙,人人富裕。
龐大的財富與微小的國土,引起地中海對岸帝國的覬覦。先是亞述帝國,后來是巴比倫王國,最后是羅馬帝國,個個都想辦法壓榨腓尼基人。后來腓尼基人退到瀕臨地中海的北非突尼斯,建立了迦太基國,成為首屈一指的經濟大國。迦太基的海軍曾一度稱雄地中海。
隨著羅馬在拉丁同盟中的位置越來越重要,意大利半島逐漸為羅馬所統一。當羅馬人控制了整個意大利,他們就非得跟迦太基人爭個高下了。羅馬發動了第三次布匿戰爭,最后迦太基終于滅亡。
地中海在交通和戰略上均占有重要地位。它西經直布羅陀海峽可通大西洋,東北經土耳其海峽接黑海,東南經蘇伊士運河出紅海達印度洋,是歐亞非三洲之間的重要航道,也是溝通大西洋、印度洋間的重要通道。
特殊的自然條件,使地中海從古代開始海上貿易時就很繁盛,還曾對古埃及文明、古巴比倫文明、古希臘文明的興起與更替起過重要作用,成為了古代古埃及文明、古希臘文明、羅馬帝國等的搖籃。現在也是世界海上交通的重要地點之一。
腓尼基人、克里特人、希臘人,以及后來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都是航海業發達的民族。著名的航海家如哥倫布、達·伽馬、麥哲倫等,都出自地中海沿岸的國家。
羅馬帝國君主治國妙法:面包與娛樂
偉大詩篇《埃涅阿斯》是公元前29年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創作的羅馬建城的史詩,他的結論是,羅馬帝國君主治國妙法即是“面包與娛樂”。看起來有點不嚴肅,然后,換句話說還是很人性的:人民只要吃飽喝足,而且擁有一定成分的消遣,他們就沒心思造反叛亂了。
公元前753年,雷姆斯與羅慕路斯在提伯河岸建立村落,在不到八百年的時間中,羅馬人控制了整個地中海,同時將大半承繼自希臘文明的羅馬文化傳播各地。
愷撒大帝要求維吉爾創作羅馬建城的詩篇,詩人選擇的主角是來自特洛伊的流亡者埃涅阿斯——一個身為世界公民的地中海人。
維吉爾史詩里說,特洛伊戰爭的幸存者埃涅阿斯牽著兒子,背著父親,捧著祖宗牌位,逃出被毀的特洛伊城。之后,埃涅阿斯在整個東地中海流浪,根據神諭,他將建立一個偉大的城市和帝國。一天,埃涅阿斯流亡到迦太基城,愛上了迦太基女王狄多,一段時間內,埃涅阿斯在與女王的愛情,和神所指的命運間猶疑不定。最后他下定決心,拋棄狄多女王逃離迦太基,來到羅馬,建起一個自己的國家。再后來,埃涅阿斯的后世子孫羅慕路斯兄弟,在七座山丘上,建立了永恒的城市羅馬。
再說迦太基女王狄多,發現埃涅阿斯背叛后,悲憤自殺,死前對埃涅阿斯和他的子孫與國家發出怨毒的詛咒。因此,后世數百年,羅馬和迦太基世世為敵,纏斗不休。
迦太基陷落后,火焰持續了17天,燒完之后,灰燼有一米深。羅馬軍鏟開這些灰燼,撒鹽在上面,這是為了使迦太基的詛咒不再復活。就這樣,迦太基從地球上消失了。但地中海依然在,見證著一切。
延續神秘的……輪廓
一種文明,難免經歷起起落落。有容乃大,海洋是豐收的象征,至今,地中海已經為世界人民從物質到精神,提供了巨大的、豐富的供給。地中海還是多元文化、語言、風俗、生活形態、色彩與信仰的熔爐。
女人笑容可掬,身著傳統服飾,歷經滄桑的臉上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從博斯普魯斯到直布羅陀,從熱那亞到亞歷山大港,從馬賽到雅典,地中海居民獨有的氣質無所不在。
一種獨有的神秘性在延續,這不是時間或者戰火可以消解和隔斷得了的,它們共處在一個秘密通道里。
但有一點,是我們需要清醒意識到的,地中海的物質與精神之資源并非取之不盡。
蘇格拉底一位弟子曾說:“任何輕視歷史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轍,任何喜愛歷史的人,則能夠滿載回憶而歸。”
最愛地中海的阿爾貝·加繆最終放手他的地中海而去,他留下《阿麗阿德娜的石頭》:峨朗的居民像是福樓拜的那位朋友,他臨終時望了這不變的世界一眼,說道:“關上窗子吧!它太美了。”他們關上了窗戶,封閉了自己,隔離了風景。但是福樓拜的朋友勒布洼德萬死了,歲月依舊。
是的,加繆們一一離開了,但歲月依舊,地中海依舊。
(摘自《華夏時報》2012年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