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蔬菜》編輯部
有機蔬菜
——說聲愛你不容易
《中國蔬菜》編輯部
《中國蔬菜》:有人稱此次新版的《有機產品標準》與《有機產品認證實施規則》是有史以來最嚴格的認證標準,對此您怎么理解?
杜相革:新版規則在制定過程中有兩個初衷,第一,舊版規則是2005年頒發的,需要完善和制定新的標準規則來滿足有機產品市場的發展變化,也為了更好地與國際接軌。其次,新版規則的制定與實施是要規范我國有機產業發展。最近幾年,我國有機產品發展速度過快,速度過快就不一定是好事,尤其在中國,目前在我國有機產品市場和生產加工技術相對不太成熟的條件下,發展速度過快會帶來很多問題,這次制定新的規則就是要從認證制度和標準上使有機產品行業的發展速度降下來,大家不要一哄而上,避免最后一哄而下。所以新標準規則的實施對有機產品市場是一次重新洗牌的過程,一番優勝劣汰之后,符合“游戲規則”的企業會留下來,達不到標準的企業會被淘汰,最終使有機產品市場得到提升和凈化。
《中國蔬菜》:那么就有機蔬菜而言,這里所說的“嚴格”,在新版的標準規則中,體現在哪些方面呢?
杜相革:在有機蔬菜的認證方面,新版規則加大了對蔬菜安全質量的控制和管理,認證標準也相應提高,實施認證的規則也更嚴格,最嚴格的是在認證時間和認證的頻率上。過去一年基本認證一次,蔬菜是一年多茬作物,很容易出現認證結果“張冠李戴”的漏洞。新規則實施后,對有機蔬菜進行一年多次認證,比如認證機構對某生產基地的黃瓜進行有機認證,在其生長周期內必須多次下地進行各項實施標準的檢測與監督,如果該基地之后又種植其他蔬菜,認證機構必須對其重新認證,體現在認證證書上,認證品種與證書內容要一一對應,申請單位只有生產過程合格且產品檢測合格才能夠頒發認證證書。
《中國蔬菜》:從認證機構的監管上,是不是也比以前嚴格了呢?
杜相革:是的。認證機構是保證產品質量認證實施的主體,而認監委(國家認證認可監督管理委員會)負責對認證機構的監管,加強對認證機構的監管主要有兩個方面,首先是對認證程序的監管,比如在認證的頻率次數以及產品的抽檢等認證程序上是否按照認證規則予以實施,保證認證規則落到實處;其次就是對于認證機構人員的監管,即對認證檢驗人員的考核,這也是新規則實施后有所不同的地方,上崗人員所要達到的指標與素質都在提高,同時要求檢驗人員的認證工作必須與其專業和經歷對應起來,比如做有機蔬菜認證的人員,學歷必須是園藝或農學相關專業,而不能是食品加工或畜牧業。
另外認證成本與檢測成本也越來越高,這也可以說是某種程度上的“嚴格”,多次認證多次付費,每一種蔬菜品種都要進行檢測,所以產品越多,檢測費用也就越多,這都為從事有機蔬菜生產增加了“嚴格”的因素。
《中國蔬菜》:部分人士稱有機產品包括有機蔬菜存在一定的“水分”,是不是也因為這種原因才使得有機產業的發展需要降速呢,對此您又如何看待?
杜相革:我國有機蔬菜發展的歷史不算太長,從一開始只在包裝上印有“有機”字樣到“國標”的出現,再到現在的“一品一碼”,是逐漸發展和完善的過程,那么在發展的過程中,就不可避免的會出現以假充真、“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這也是我們為什么把新版規則制定這么嚴格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從標準和認證規則上杜絕“水分”的存在。
我國有機蔬菜的發展并沒有遵循技術和管理并重的原則,往往過于注重其經濟行為,而忽視有機蔬菜生產技術與管理經驗的積累,這就導致部分企業在商機利益的驅動下,同時又沒有合格的產品出售時做出了一些違規行為,損害自己信譽的同時,也影響了產業的健康發展。因此,對有機蔬菜的生產,應遵循成熟一個認證一個,不是所有的蔬菜都可以達到有機標準,也不是所有的季節都適合生產有機蔬菜。
《中國蔬菜》:不少蔬菜種植者給編輯部來信,希望看到更多關于有機蔬菜栽培技術的文章,對于普通菜農來說,可不可以種有機蔬菜,是不是門檻太高?還是對于有機蔬菜的概念認識不充分?
杜相革:國外提到的有機種植是一種環保和資源可持續利用的理念,目的是為了保護環境,僅就這一點而言,誰都能種,沒有門檻高低,但是在我國,有機種植的理念還沒有形成,因為我們太過于追求產量,追求外觀,這就是與國外的不同點。有機蔬菜的種植,如果過分的追求產量,反而會出現新的問題,比如追求產量的過程中有機肥使用太多,無機氮硝酸鹽含量沒有超標,而有機氮硝酸鹽含量卻超標了,不僅沒有保護環境,而且又造成了新的污染。其次是過度追求外觀,只看重蔬菜外表形狀而不忽略本身的有機品質,這時,有機種植不再是一種環保行為,而是市場驅動下的一種經濟行為,這種觀念就像無形中的一座大山一樣擋在我國普通基層蔬菜種植者的面前,對生產有機蔬菜望塵莫及,觀念的差異造成的難度不亞于實際生產技術的難度,所以我個人認為,如果把種植有機蔬菜作為生存的手段或是經濟收入的主要來源,是很困難的事情。
《中國蔬菜》:對于有機蔬菜生產企業在經營上的觀念需要作什么轉變?
杜相革:我國有機蔬菜生產企業只有鮮食,并沒有加工,這就是企業的商品價值觀念不足。有機蔬菜不應該只有鮮食蔬菜,鮮食和加工應該齊頭并進,比如一些基地不是所有的有機黃瓜都是瓜條筆直,也不是所有的番茄都是果正色佳。所以不應該只看重有機蔬菜的生物量,而忽視它的商品率,有機蔬菜大棚里能成為有機精品菜的只有20%~30%,其他所謂的“歪瓜裂棗”產品賣的價錢就會很低,無形中增加了有機蔬菜的生產成本。其實在國外,有機蔬菜的價格并沒有這么高,外形不好的產品可以做加工,用于生產嬰兒食品等。所以我們應該轉變有機蔬菜只做鮮食不做加工的觀念。
《中國蔬菜》:最近有報道稱,北京部分超市蔬菜專柜上出現了“精品菜”、“特色菜”的標識,很容易與有機蔬菜混淆,消費者怎樣認識有機蔬菜?
杜相革:出現這種現象恰恰迎合了目前消費大眾對于有機蔬菜的心理訴求,人們談到有機蔬菜會不自然地理解為是高檔貨,所以在談到有機蔬菜之前首先必須弄清楚一個問題,什么是“有機”?需要考慮幾個層面:首先,有機是一種回歸自然的生產方式,我們要尊重自然,遵循自然規律,比如對于蔬菜的生長,就要遵循它自然的生長特性,而不是使用化肥“催促”它生長,自然的生長周期下,固形物得到積累后所具有的“風味兒”才是蔬菜原有的品質;其次,“有機”實際上是一種保護環境的措施,有機生產也被叫作環境友好型的生產方式,它體現在在作物生長過程中不允許使用任何化肥和農藥,即環境中沒有的不能向環境中去輸入;再有一個層面是我國所特有的,即從食品安全角度談論“有機”,實際上有機食品(有機蔬菜)與食品安全是沒有直接的關聯性,其本身沒有不安全的因素,之所以把有機食品歸類到食品安全上,是由于食品不安全的大環境造成的,所以我國會有無公害產品、綠色食品、有機食品之分。目前我國蔬菜的安全隱患多來自于化學污染(農藥殘留),而有機蔬菜生產是一種過程的管理,只要把過程管理好,品質自然就是原有的品質,這也是有機與無公害、綠色的區別,后者側重于產品的檢測,而有機則是強調過程的監控,生產過程按照標準規則實施,就不會有農藥殘留或超標的問題。那么為什么有機蔬菜還要加強檢測呢?主要是為了規避風險,要把風險降到最低,所以檢測在有機食品里只是一種監督的手段,而不作為一種評價的手段。“有機”包含的三個層面搞清楚了,那么才會知道,超市中標有的“精品菜”、“特色菜”只是為了迎合普通消費者的心理訴求,而跟“有機蔬菜”并沒有什么關系。
無論是“精品菜”、“特色菜”還是“高檔菜”的標識,這些都不屬于有機蔬菜的范疇,新版有機產品認證規則里,對有機蔬菜作出了明確的規定,有機產品(有機蔬菜)必須獲得認證,通過認證之后,認證機構才會頒發此種產品的認證證書,生產企業方可在認證產品名稱前標注“有機”并能在包裝上加施中國有機產品認證標志(附圖)及認證機構的名稱。值得注意的是新版認證規則里增加了有機碼,每種認證產品對應唯一的有機碼,杜絕了以前存在“搭車出售”的現象發生,做到申請什么認證什么就銷售什么。
新版規則在有機蔬菜識別上增加了有機碼(可追溯碼),共17位,后12位是個隨機碼,任何人或企業都無法獲得,只有消費者買完有機產品之后才會知道,這樣就保證了有機產品追溯信息的真實性,消費者可到國家認證認可監督管理委員會網站上進行有機碼的防偽查詢。

中國有機產品認證標志 中國有機轉換產品認證標志
《中國蔬菜》:普通蔬菜的種植,病蟲害防治一直是重點也是難點,有機蔬菜生產過程中禁止使用化學合成的農藥和其他投入品,這對于生產有機蔬菜來說,難度究竟有多大?還表現在哪些方面?
杜相革:通過近幾年的研究和實踐,種植有機蔬菜的確有難度,我曾經看到過一塊地里“全軍覆沒”,沒有任何收成的慘象。有機蔬菜種植的難度主要來自兩個方面:首先就是預防措施即非藥劑措施能不能到位,因為一旦蔬菜染病后只能清除病株,才會避免更大范圍的感染,所以預防措施的到位與否是有機蔬菜種植成功的關鍵,目前菜農預防病蟲害的觀念還很薄弱,防治工作基本就是打藥,但是按照有機蔬菜的生產標準基本上沒有農藥可打,新版規則對于投入品的投放規定更加嚴格,尤其對于有機蔬菜而言,病蟲害預防措施是一個系統工程,像清園、種子消毒、合理輪作、棚室內溫濕度的把控、有機肥的使用等預防措施需要豐富的農技知識和管理經驗,實施難度很大。其次,有機蔬菜種植中可以使用的植保產品很少,而且新版規則中已經把植物保護產品中的制劑(由有效成分和溶劑組成)改成了提取物或提取液,比如生物殺蟲劑除蟲菊、印楝素、苦參堿等,以前可以使用制劑,現在只能使用提取物或提取液(不加任何化學溶劑)。
新版《有機產品標準》與《有機產品認證規則》的實施,不只是傳遞出我國有機產品市場需要降速的信號,而更多地是在表明我國發展有機產業的勇氣和決心。市場混亂就要從源頭進行整理規范,條件不成熟就要從“有機”觀念和種植理念上逐漸轉變,技術達不到標準就要遵循先易后難的學習規律,不斷積累栽培技術和經驗,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我國有機產業持續健康地發展下去。
面對最嚴格的新規,我們不僅要看到面臨的挑戰,同時也要看到擺在面前的機遇,新規實行之后,猶如大浪淘沙一般,最后能在有機市場站穩腳跟的必定會是一些資金實力雄厚,技術管理完善的企業,而資金的進入、技術的更新與管理的完善定將為有機產業帶來旺盛的生命力,可以說未來我國有機產業的發展前途非常廣闊。
視點鏈接——
《中國蔬菜》:根據新規則的要求,有機基質無土栽培可不可以生產有機蔬菜?營養液栽培呢?
杜相革:基質栽培分為兩種,一種是以草炭為主的固體基質,需要說明的是草炭屬于不可再生資源,只能用于消耗量很小的基質栽培,不能作為土壤改良物(有機肥)。另外一種是液體基質,其中水培蔬菜是有機蔬菜生產不允許的,因為大多數水培基質中都含有化學成分的營養液,但是完全的有機液比如沼液,我認為是可以的,所以說無論是基質栽培還是營養液栽培都是按照生產方式區分的,生產類型并不重要,關鍵是投入品和其他栽培措施符合有機產品生產的規則,只要技術手段達到生產水平,都是可以作為有機蔬菜的栽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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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新規包括了有機產品的標準、認證規則、銷售證書、防偽追溯標識和認證目錄等內容。其中,后三項為新加內容。按照要求,認證機構須把資料都上傳到認監委備案,憑借唯一編碼,消費者可以到統一的網站去查詢。新標志防偽性強,加施數量控制嚴格,應用在每個最小銷售包裝單位上。記者采訪到的多數人士認為,新規對相關產業是一個促進,對消費者和企業而言,擠掉了一些“水分”,使得監管大為規范和可操作。
本次新規變動最大的一點是“農殘指標不得檢出”,這一要求可謂“嚴到家了”。20多個農殘指標由“限制數量標準”變為“零殘留”,均要求不得檢出,這對企業提出了相當高的要求。產品樣本檢測,同一地塊種植100個品種,原來只檢測10個,新標準要求100個都要檢測。按照一個樣品檢測費1000~1500元計算,100個品種需要10多萬元。很多農作物一年種植幾茬,每茬都要現場檢測,對人力、財力都是很大的考驗。《經濟日報》
在美國,負責制定標準的是農業部下設的全國有機標準委員會。該委員會包括農民、環保主義者、消費者代表、食品加工者、零售商、生物科學家和農業部有機認證代理,幾乎集中了所有利益相關方。該委員會制訂了非常嚴格的有機農作物標準。具體來講,包括土地3年內不能使用農藥化肥等違禁物,在有機農場與非有機農場的接壤處設置緩沖區以避免違禁物流入,不能使用轉基因種子等。希望獲得美國農業部認證的有機農產品生產者可提出申請,然后農業部會指派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認證代理去核查。美國農業部每年還要隨機到3000處有機農場抽查。
日本同樣規定了作物不得使用化學肥料和農藥的年限,并且要求利用堆肥改良土壤。同樣,如果周圍農田的農藥和化肥被風吹過來,也無法認定為有機食品。日本農林水產省設立了匿名調查小組,揭發了不少違規行為。
法國生態農業標簽的認證主要由農業部負責。貼有生態農業標簽的食品表明它至少有95%以上的配料經過授權認證機構的檢驗,是精耕細作或精細飼養而成,沒用過殺蟲劑、化肥、轉基因物質或其他對身體有害的添加劑。法國企業的自檢也極為嚴格,因為一旦發生問題需要召回,損失的將不僅是金錢,還有企業的信譽。
在瑞典,有機食品的生產認定和銷售必須遵循歐盟相關條例以及瑞典本土的規定,還需通過瑞典KRAV等組織的認證。KRAV的認證領域比歐盟廣,在一些情況下認證標準比歐盟標準更加嚴格細致。它除了認證有機食品,還對食品機構和飯店進行認證。經過認證的有機食品可以同時打上KRAV的認證標志和歐盟的認證標志。《半月談》
雖然有機食品在市場上規模有限,但是由此引發的創新,以及所代表的農業可持續發展方向仍值得關注。在美國,有機食品的銷售渠道主要有兩種,一是食品超市,其銷售的有機食品約占總數的93%;二是類似于早市的農夫市場。盡管后者僅銷售了約7%的有機食品,但在美國有機食品供應鏈中的重要性卻日益凸顯,因為有機農場多數是中小農場,需要農夫自己拓展銷路。美國艾奧瓦州有機果蔬農場主喬·林奇告訴記者,如果把農產品賣給雜貨店或中間商,他只能以批發價出售,而通過農夫市場,生產者不用承擔折價出售的損失。
此外,美國有些地區的有機農場具有強烈的社區特色。美國馬里蘭州有機農場經理邁克·赫勒告訴記者,他經營的農場由社區投資,主要目的也是服務社區。農場產品專供本地社區,非本地居民有錢也買不到。表面上看似乎有些地方保護主義色彩,但實際上保證了投資本地、回流收益和再投資的良性循環。
赫勒介紹說,他經營的社區有機農場一共有300戶家庭會員,每戶家庭每年要繳納會費5500美元,定期到農場按配額領取有機產品。其實,這個285英畝(1730畝)的中型農場的產量遠遠超出養活300戶家庭的需要,會員家庭限量采摘和高價購買的有機食品僅占農場總產出的五成,另外四成農產品免費捐給社區生活困難的家庭,剩下的一成農產品,部分半價出售給使用食品券的當地貧困家庭,部分以“工作換食品”的形式補償給忙季幫工的人。通過這種方式,高端消費者不僅保證了有機食品的供應,也支付了社區減貧的成本。《半月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