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葉傾城
正在吃飯。大姐忽然問我:“d-i-s-a-p-p-e-a-l是什么意思?”
我一怔,問:“前言后語是什么?”
那是大姐的女兒小滿飛抵美國讀書的第二周,我們與她相差12小時,只能靠網絡與電話聯系。大姐經常在電腦前一守就到凌晨1點鐘,為的是小滿吃過中飯后回寢室,能短暫地與她聊幾句。若碰不上,大姐就靠翻閱小滿空間、留言或狀態來推斷她的情況。
此刻,大姐告訴我:“小滿的QQ下面寫著‘眼鏡’,后面三個感嘆號,然后就是這一串字母。我不認識呀,就用力記下來,現在問你。”
原來大姐背錯了最后一個字母,難怪我拼不出來。“是‘不見了’,她的眼鏡不見了。”
大姐頓時急了:“這才幾天呀,眼鏡就丟了。怎么辦?人生地不熟,她到哪里配……”這頓飯,我們吃了多久,她就嘮叨了多久。
等回到家,電腦上小滿的狀態已經變成:“眼鏡找到了!!!”她媽松了一口氣,跑去開抽屜問我:“你的零食呢?我沒吃飽。”
中午,我回家,看到我媽—小滿的姥姥正趴在桌前,全神貫注地對著iPad。我以為她在打“連連看”,再定睛一看,她居然在用手寫的方式與小滿聊天。
已經到了提筆忘字的年紀,我媽寫每一個字都要猶豫一會兒。寫寫停停,仿佛還打算長篇大論。我替她著急:“提交提交,先提交了再說。”
她說:“就這么幾個字呀。”
我說:“你要碰錯鍵就全沒了,那損失才大呢。”
她從諫如流,每打完一個逗號,就按一下“提交”。聊到小滿說:“姥姥我要去上課了。”
我媽到我房間,憂心忡忡道:“我說‘小滿,我是姥姥’,小滿就打‘姥姥’,外加3個感嘆號。她是不是嫌我啰唆呀?”
我大吃一驚:“不可能。”
“那為什么要打這么多驚嘆號?”
“‘90后’的表達習慣無非如此。我覺得主要是感動—姥姥都為她學用iPad了。”
她三番五次問我:“真不是嫌我啰唆?”
我向她反復保證:“絕對不可能,絕對的。”
我媽這才心滿意足地走開,一路自言自語:“不是就好。”
我姐我媽也都讀過大學,但在日常生活中荒廢已久,此刻,卻不約而同重拾書寫,重歷文字。遇到難處,媽媽打字謎,姥姥做功課,甚至抱出了字典。
有人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我說:不,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