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韓晗
布拉格的瓦茨拉夫廣場與捷克國家博物館隔著一條馬路。
妻與我都想去博物館,我們打算從地下通道穿越,因為在地下通道的入口,我們看到了一個碩大的捷克文標志:Muzeum(博物館)。
這個標志是一個紅色的箭頭,我們就一路跟著這個箭頭走,終于到了最后一段臺階。
下面是地鐵站臺,一列地鐵剛過,風聲呼嘯。我們猶豫了一下,以為站臺上可能有什么通道通向地鐵站。
當我們慢慢往下走時,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這一站就叫“博物館站”,一路看到的紅色箭頭乃是地鐵特有的指向標志。我們竟然走進了地鐵。
當我們返回時,發現此路早已不通。每一個下地鐵的旅客手里都拿著一張磁卡,自覺地在樓梯旁的鐵樁子上輕輕刷一下——那里有一個并不顯眼的讀卡機,而我們奔向站臺時,卻忽略了讀卡機的存在。
正在疑惑間,幾個強壯的警察朝我們走了過來。
“請出示車票。”一個胖警察朝我伸出了蒲扇一樣的大手。
“我們走錯路了。”我辯解。
“請出示車票。”胖警察聲音大了一些,他腰間掛著的手銬錚亮。
“我沒有車票……”我話還沒說完,一個絡腮胡警察轉過身來。
“你來自哪個國家?”絡腮胡警察比胖警察和藹一點,“請出示您的護照。”
我伸手一摸,糟糕!護照和旅行包一起放在酒店里了!我只好掏出我與妻的身份證,可惜上面沒有英文。胖警察接過去,反復看了看,然后他又交給絡腮胡警察,不知道他們是否在感嘆漢字的博大精深,大約過了十幾秒鐘,他們把身份證還給了我。
“每個人800克朗罰款。”胖警察撕下了一張罰單,“你們兩個,1600克朗。”
在任何一個國家,和警察爭執都沒有好結果,何況我們犯錯在先。我趕緊從錢包里拿出錢,遞給胖警察。
“可以走了。”絡腮胡警察說。
“站住!”我們剛準備轉身,胖警察一聲斷喝。
我大驚失色,如果真把我們抓到警局里,我們連辯解都是雞同鴨講。沒想到的是,胖警察走到我旁邊,拿出另一張罰單,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剛才是一張800克朗的罰單,這里還有一張,這樣才是1600克朗。”
第二天,我遇到一位德國朋友,向他抱怨:“捷克的地鐵不準許無票進入,也不修一個閘門、鐵欄桿,這能怪我?”
朋友微微一笑,說:“在歐洲很多地方都沒有圍墻,譬如軍營、警局等等,按照法律,這些地方是不能去的,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闖進去。還有些地方是必須花錢才能去的,比如說地鐵站,就算沒有鐵欄桿,我們也不會‘誤闖’。歐洲很多地方沒有墻,但墻在我們自己心里。墻在心里,便可視野無限,卻自知法度。”
回國之后,我與多位朋友談到這張罰單,有些朋友卻有不同的聲音:“你上當了!人家外國的警察就是知道欺負中國人,再加上中國人膽子小、語言不通,人家不找你創收還能找誰?”
這話乍一聽不錯,但是我不甘心,于是,將朋友所總結的幾點發到網上,一下子引起了網友們的討論。
“還要加上一條,是咱們出去太不講規矩了!”
“你不惹人家警察,人家又不是精神病,大白天抓你!”
在我的“幾條理由”之后有許多條留言,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批評我們不講文明、漠視法治。看來上述幾條盡管有合理之處,但網友們熱心加上的“理由”,勢必成為前面三條的前提。在一個凡事靠制度的國家里,有些決定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人們卻早已習以為常。白紙黑字有憑有據,向來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全球化早已是不可逆轉的趨勢,當“人情社會”的居民遭遇“法治國家”的制度時,我們應該知道,前路漫長,但早已時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