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學與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語類結構及語言特征對比研究

馬 靜，任再新

（東華大學 外語學院，上海 201620）

學術論文作為展示最新科研成果的媒介，它的寫作有其自身的體裁結構模式和語言表現形式。其中學術論文的引言（introduction）作為文章的開局，以其在通篇論文中所發揮的引領全局、概述主旨、承上啟下、吸引讀者等特殊功能，尤其受到了文體學家的關注。美國體裁分析學家Swalesian學派的創始人John Swales［1］所創建的著名的CARS（Create a Research Space）模式，以及其他幾個流派的文體學家們都無一例外地對學術論文引言進行了重點研究。近年來，運用CARS模式，就引言部分的語步、步驟走向的研究層出不窮。文體學家們對碩博論文引言［2，3］，跨學科學術論文引言［4］，跨題材學術論文引言［5］，跨語言學術論文引言［6，7］等進行了較為廣泛的研究。這些研究與論證為1990版CARS模式的修訂提供了可靠的數據支撐，也促成了Swales對其的補充和完善，最終形成了目前更具靈活性的2004版CARS模式［8］。

國外學者在學術論文引言方面的研究成果頗豐，而國內學者在此方面的研究近年來也涉及到了多個領域。有學者對語言學碩博論文引言體裁結構進行了研究［9］；也有學者就某一學科論文引言進行了體裁分析研究［10］；但是，該領域的研究仍存在理論模式與實踐應用脫節，重理論、輕實踐，實證性的量化研究比例偏低［11］等不足。同時國內研究目前多偏重語言學學科文本，涉及其他學科文本的研究還很少。如與目前我國經濟與民生發展密切相關的金融學和會計學領域學術論文引言方面的研究甚少，此方面的研究空間無疑需要不斷拓展。

本文擬借助Swales體裁分析法的CARS模式［1］，采用Wordsmith分析軟件，分別選取金融學和會計學的學術論文引言各20篇進行跨學科的應用語言學的實證對比研究。旨在探討兩類學術論文引言的語篇表層結構、宏觀語類結構以及微觀語言特征，力圖尋找到兩類學科學術論文引言的共性與差異，以期對所涉學科的學術論文寫作與研究提供啟示和幫助，也為縱深層次的跨語言和跨學科學術論文引言對比研究尋找研究視點及研究方法。

一、CARS模式

CARS模式是體裁分析學派代表人物Swales［12］在研究了自然科學、心理學類的大量實證性論文之后提出的針對論文引言體裁的語篇分析模式。這個模式把學術論文引言部分分成了四個語步（moves）：確立研究領域 （establishing a territory），綜述前人文獻 （summarizing previous research），確立研究地位 （establishing a niche），以及占領研究地位 （occupying a niche）。每個語步下包含數量不等的步驟（steps）。由于 CARS模式的研究對象突破了以往研究僅限于句子層面的局限性，該模式一經出現，便引起了學者們的廣泛關注。學者們認為CARS模式的出現對ESP的體裁分析，對國際學生和L1學生的學術寫作教學以及希望在國際刊物上發表論文者都將產生前所未有的重大影響。

在普遍認可該模式框架的同時，對引言部分的跨學科和跨語言研究也引發了學者們的思考。比如一些學者認為CARS模式結構顯得繁瑣，建議將模式中的第二語步歸入第一語步中，Swales接受了這些建議，對其作了修改，就形成了后來學術界普遍認可的學術論文引言研究模式，如圖1所示。

圖1 Swales的CARS模式

依照此模式，研究論文引言都應當包含三個必須的語步：Move 1，確立研究領域；Move 2，確立研究地位；Move 3，占領研究地位，而每個語步下都包含著必須或可選的步驟——Steps。

二、語料和研究方法

本研究分別從國際公認的高品位學術期刊Elsevier Science公司出版的ScienceDirect OnSite（SDOS）電子期刊數據庫中隨機抽取了金融學與會計學論文各20篇，共40篇，分屬于經濟學和管理學兩大類學科。為保證所選語料的效度和信度，全部選擇母語為英語的研究者所撰寫的文章。

本研究采用WordSmith4．0分析軟件對所創建的金融學和會計學兩個數據庫中每篇引言的字數、段落數、語步步驟出現頻率、常用詞匯等數據進行了細致的統計和分析，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尋找兩門不同學科學術論文引言篇章表層結構、宏觀體裁結構及微觀語言表現形式上的顯著特征。

三、結果與討論

本節將重點對比分析金融學學術論文引言和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在篇章表層結構、宏觀語類結構以及微觀語言特征方面存在的共性與差異。

（一）語篇特征

運用WordSmith4．0軟件對兩類論文引言表層結構分析后發現，20篇金融學學術論文引言長度約在440詞至1 616詞之間，引言篇幅長度平均為958詞；段落數則從4段至14段，引言平均段落為9段。依據CARS模式分析的語步步驟總數為5步至7步，平均步驟數為6步。鑒于語步1中的三個步驟間的“共生性”與“可選擇性”關系并存，6個步驟顯然還屬于學術論文引言比較理想的步驟存在形式。如表1所示。

表1 金融學學術論文引言語步分布統計

相較于金融學學術論文引言，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篇幅則相對較短，約從188詞至1 085詞，引言篇幅長度平均在641詞；段落數則從2段至11段，引言平均段落數為6段。依據CARS模式分析的語步步驟數為3步至7步，平均步驟數為5步，也即會計學論文引言一般大約有5個左右的步驟出現，如表2所示。

表2 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語步分布統計

（二）語類特征

從以上兩類論文引言的表層結構分布圖中我們可以看出，CARS模式三個語步中的步驟在金融學與會計學兩門學科學術論文引言中出現的頻率不盡相同，有些步驟的出現基本一致，而有些步驟的出現則完全不對等。下面就通過具體的數據來分析兩類學術論文引言間體裁結構上的共性與差異。

表3 語步步驟頻率

續 表

1．語步1：學術論文引言的首要任務——“確立研究中心地位”

從表1—3的語料分析中發現，語步1所涉的三個步驟的同時高頻出現符合CARS模式描述的步驟間存在“與／或”的共生性或選擇性關系。在金融學論文引言中有8篇引言同時出現了語步1中的三個步驟，而會計學論文引言則在5篇中同時出現這三個步驟。這與兩個學科的論文引言長度和段落包容量有關，前者平均篇幅長度在958詞，段落為9段，步驟數為6步；后者引言篇幅長度平均在641詞，段落平均數為6段，平均步驟數為5步。

語步1中的步驟1“確立研究中心地位”在兩類引言中分別出現了14次和15次，均達到70%以上的比率，也是所有步驟中出現頻率較高且相對比較一致的步驟。可見此步驟在語步1的所有3個步驟中是最重要的一項，是引出學術論文中心議題，確立學術論文研究議題的關鍵所在。正如Swales［1］所言，所謂“確立研究中心地位”，就是“呼吁話語族群成員接受即將闡述的論文是屬于目前正在研究的、重要或已經得到確認的研究范圍的一部分”。這說明無論是金融學還是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確立研究中心地位”是論文引言開篇的首要任務。

兩類論文引言語步1中的步驟2“概述議題內容”和步驟3“回顧前人研究成果”出現頻率差異都很大。步驟3“回顧前人研究成果”在金融學20篇論文引言中共出現了17次，出現頻率為85%；而在會計學20篇論文引言中只使用了11次，出現頻率僅為總數的55%，較之前者少了30%。這種差異還同時體現在步驟2的“概述議題內容”上：金融學論文引言中此步驟出現了16次，約占80%，而此步驟在會計學論文引言中僅出現了10次，只占到一半比例。這種明顯差異似乎與各自的學科屬性有關：金融學以融通貨幣和貨幣資金的經濟活動為研究對象，是具體研究個人、機構、政府如何獲取、支出以及管理資金以及其他金融資產的學科，是從經濟學中分化出來的學科；而會計學，是在研究財務活動和成本資料的收集、分類、綜合、分析和解釋的基礎上形成協助決策的信息系統，以有效地管理經濟的一門應用學科，可以說它是社會學科的組成部分，也是一門重要的管理學科。前者更加注重金融活動的規律性、有著可拓展的研究議題；而后者則更重視客觀、真實、有效的數據分析和描述。

此外，分析還發現，通過步驟2“概述議題內容”，可以進一步闡釋中心議題，有時也可以在此步驟中完成步驟1的“確立研究中心地位”的功能，因而步驟1和步驟2在CARS模式中是可以共生或選擇性出現的。而步驟3“回顧前人研究成果”在引言中出現位置似乎更為靈活，從表1和表2的＊號可以看出，此步驟往往還會出現在接下來的語步2和語步3中，這似乎與Swales的后期研究［8］不謀而合。

2．語步2：確立研究地位的重要手段——“指出研究缺陷”

語步2的四個步驟間是非此即彼的選擇性關系。表3的數據顯示，論文引言中的步驟1B“指出研究缺陷”，相較于其他三個步驟，出現頻率最高。在兩類不同學科論文引言第二大語步中都占據了最多份額，均超過了35%，遠高于此語步的其他備選性步驟。其次步驟1D“深化前期研究”緊隨其后，兩類論文中都占到了25%。步驟1A是“表明不同論點”，出現頻率較低，均為15%。這表明學術研究中與前人觀點完全相悖及與前人研究完全對立的后期研究相對較少，學術研究大都是前人研究的延續和拓展。

雖然論文引言步驟1B“指出研究缺陷”出現頻率都較高，但二者在兩類論文中所占比重差異也很大，分別為35%和50%。此外步驟1C“質疑前人研究”分別占25%和10%，出現明顯差異。這說明“指出研究缺陷”是確立研究地位所采用的最重要的手段，而其他三種是其輔助手段。至于其中的差異，抑或與學科屬性密切相關。

3．語步3：占據研究地位的重中之重——“通報主要研究發現”

在語步3中，“通報主要研究發現”這一步驟分別占據了金融學和會計學論文引言的75%和80%，幾乎等量齊觀，成為兩類論文引言中難得的占比高居榜首且十分一致的步驟。這表明在引言中通報研究中的主要發現是不可或缺的語步表現形式。此外，“概述研究目的”在語步3中也是對等呈現的，分別為40%和50%，與備選步驟“通報當前研究”幾乎以等量互補（60%和45%）的形式出現，符合其備選性步驟特征。

在語步3中反差最大的步驟為 “介紹論文結構”。該步驟在金融學論文引言中出現了19次之多，占95%，而在會計學論文引言中僅占55%。這種差異可能源于兩門學科側重點不同。金融類學術論文引言更加注重實證分析和理論基礎、其引言結構也會更加符合研究論文的原型結構模式；而會計學論文更加關注數據統計的結果及其對當前數據的分析，其表現形式相對而言就不會呈現典型性的研究論文結構模式。

（三）語言特征

運用WordSmith4．0軟件，我們還對所涉金融學與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數據進行了語言特征上的分析，如詞匯的語義場特征、時態與語態的語言學特征以及人稱的情態特征等。

1．詞匯特征

經過對常用詞匯的深層分析，處理了涉及常用功能詞的停用詞表（stop list）和詞匯變體的詞形還原表（lemma list）后，分別提取了兩類文本中最常用的前10個常用詞匯進行了對比，具體如表4。

表4 金融學和會計學論文引言常用實詞對比

從表4可以看出兩類學術論文引言實詞運用展現了鮮明的行業特色。金融學學術論文引言需要描述與金融市場發展與運作密切相關的行業現象，其常用詞匯聚焦在市場、價格、風險、股票、資產、紅利等金融學微觀術語上，反映金融市場多變性等特質的描寫性詞匯也在此表中。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記錄了國計民生方面的重大事件，常用詞匯更加宏觀，頻現于工業、能源、服務、銷售等領域，對影響上述行業發展的因素分析類詞匯也呈現其中。兩類論文關注點不同，所使用的語言也不同，但每一組詞匯又都隸屬于其自身的詞匯語義場，反映出兩類論文所闡述的兩個行業主題間的巨大差異。

此外，分析還發現了一個動詞使用上的變化，即動詞名詞化現象。如常用動詞轉換為名詞形式出現情況增多：名詞“analysis”在金融學論文引言中出現了24次，而表達同一意義的“analyze”只出現了7次；“sup－port”的使用情況也是如此；而在會計學論文引言中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上述兩個意義對等詞的名詞和動詞的出現比例分別為11∶5和16∶9。由此可見，采用諸如動詞名詞化等詞匯手段，是將復雜句式簡單化的有效途徑，也是科技文獻中詞匯運用的另一個顯著特征。

2．時態、語態及動詞特征

數據分析得出現在時態是論文引言中最常用、也是最基本的時態。對be動詞的分析看出其以現在時態出現的形式遠遠高于過去時，比率達到445∶22。對其他詞的分析也出現類似情況，這說明過去時態在論文引言中只是偶爾出現。

運用分析軟件我們還檢索提取了兩類論文時態和動詞使用情況，如在綜述前人研究成果和發現時使用最多的現在完成時常用句式可歸類如下：

第一組：導出式

have／has been proposed／presented／reported／recognized／regarded as／seen as／shown／discussed．．．

第二組：驗證式

have／has been used／applied／carried out／conducted on／clarified／devoted to／made to／given to．．．

第三組：拓展式

have／has been developed／reached／replicated．．．

第四組：否定式

have／has been criticized／unstudied．．．

但同時我們也發現有些功能詞如can，may等的使用并未出現明顯的被動語態特征，而是主動時態與被動時態交互出現。常用動詞如present，show，report，analyze等在主動語態與被動語態的使用頻率上并無太大的區別，此種情況似乎與我們以前注意到的被動語態在科技論文中的普遍運用稍有不同。這可能與引言部分注重開篇布局、創建議題、吸引讀者等主觀意圖明確的情態特征有關。

3．人稱特征

在金融學論文引言中人稱代詞“we”共出現了135次，幾乎成為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之一，但是在會計學論文引言中“we”只出現了25次，甚至未列入常用詞匯。出現如此大的差異是和兩門學科的學科屬性密切相關的。兩者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和研究目的都不同。前者是以研究經濟活動為主體，是研究者和研究對象參與度很高的、動態的活動過程，因此作者的參與度很高。而后者的研究主體是相對靜態的財務活動和財務信息，需要客觀真實的數據，研究者自身參與度相對較低。

四、結論

通過上述分析與討論我們可以看出，盡管金融學學術論文引言與會計學學術論文引言的語篇宏觀結構中存在著因學科屬性差異產生的具體步驟上的不同，但其必要的核心步驟是大體一致的。“確立研究中心地位”是兩類論文引言中至關重要的步驟。通過這一關鍵步驟，研究者達到了使讀者產生興趣與共鳴，繼而吸引讀者關注研究議題的目的。其次“指出前人研究的缺陷”是更深層次研究的基礎和意義所在。此外，“通報當前研究的主要發現”是引言中十分必要的步驟，是對前期“確立研究中心地位”和“指出研究缺陷”的呼應，也是研究者介紹和通報其研究價值和研究發現的有效途徑。

本研究還發現兩類論文引言的平均篇幅長度、段落數以及步驟數都有其自身特點，對語篇體裁宏觀結構具體步驟的呈現也各具特色。完成這些步驟所運用的詞匯、時態、語態、人稱等語言手段都極具行業特色，存在著顯著的差異，這些差異又與各自的學科屬性密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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