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壁畫創作教學談

陳舒舒

壁畫屬于造型藝術，因為我們唐代以前的繪畫樣式主要是壁畫；

壁畫屬于公共藝術，因為公共屬性是壁畫藝術的主要特征；

壁畫屬于環境藝術，因為壁畫是建筑空間的組成部分；

壁畫屬于材料藝術，因為壁畫是強調藝術與材料工藝高度結合的藝術門類；

甚至，壁畫屬于設計藝術……

這是當今社會大眾、藝術家對壁畫藝術的不同認識和界定，包括我們的大學對壁畫專業屬性的歸類和專業建制，都一樣呈現出如此多樣的面貌。

可見，壁畫藝術隨著社會的發展，隨著各種藝術門類逐漸分科獨立，其專業屬性已經很模糊了。這似乎契合了拉爾夫·梅耶所說的，壁畫具有“一種非常肯定而又無法精確地規定的特征”。

一、當代壁畫的特征困惑

（一）主從屬性及專業特征

壁畫藝術與所有的藝術形式一樣，都是人類形象思維和勞動的產物。伴隨著人類文明史的演進，壁畫藝術經歷著由純粹的藝術種類到復合特征愈發明顯的藝術門類的發展歷程，這就使壁畫藝術的“獨立”身份越來越不明顯，使人們對壁畫藝術的定義有一種既肯定又模糊的概念，使當代壁畫藝術的創作和教學面臨著挑戰。人們已產生困惑，什么是真正的壁畫？

壁畫是在建筑其內外環境運用繪畫藝術和工藝手段制作的置于建設物任何界面的藝術作品。依據這樣的概念，壁畫藝術應該是一門多學科交叉的具有較強復合特性的藝術門類。壁畫圖式所呈現的是一種多門類的知識體系架構。由于壁畫作品與建筑空間環境緊密結合，畫幅的尺寸一般都比較大，其主體性體現在其作為藝術作品自身的獨立性；而同時因其自身作為建筑構造的一部分，通常又被歸到建筑空間的整體架構之中。因此，壁畫作品本身同時具有主體性和從屬性的特征。

如上所述，當代壁畫具有跨學科的交叉特性，所以其專業歸類就顯得難以明確界定，故在我們藝術院校的專業設置上，才出現了如此多樣的面貌。對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個院校都有自己的歷史文脈，以至于形成了每個院校的壁畫專業在專業定位、人材培養方向、課程設置上都在不同的脈絡和理解上進行延伸。這使得社會大眾、在校學生甚至我們大學的專業教師在對壁畫專業的認知上都存在各自不同的理解。

（二）材質技術特征

在專業藝術院校中，以材料來區分學科專業是我們形成專業架構的基本方法，這也是我們以生活經驗區分不同畫種的基本方式。但如此方式在當代壁畫藝術和壁畫藝術教學中似乎是行不通的。材質在一般的架上繪畫中是天然的身份屬性，但是這種與生俱來的屬性在壁畫作品中只是眾多可能性的一種。因此人們無法用某種材質來準確地界定壁畫的屬性，因為在一幅壁畫作品中可能同時有多種材質的運用。

在當代，人們生活在科學技術不斷創新發展所帶來的舒適便捷的生活環境里，已不滿足于既有的文化藝術樣式帶給他們的愉悅美感，人們期待著藝術能不斷地涌現新的語言、新的樣式，給實現人們的理想帶來新的可能。因此，當代的壁畫家們極盡可能地利用科學技術發展的新成果、新材料、新技術來創造新的藝術樣式，使創新作品層出不窮，形成了當代壁畫創作的材質多樣性。對于一般繪畫而言，材質只是區分不同畫種的物質載體；而對于壁畫藝術，材質是藝術表現力的體現，是壁畫家傳導精神的物質媒介，在很大成度上，材質的選擇決定著作品的表現方式。

根據壁畫藝術這一重要特征，在專業教學中如何培養學生的材料思維和技術思維，如何把握知識學習的本質和規律，如何以此促進壁畫藝術教育的發展，這是擺在我們大家面前的共同課題。

（三）多層次知識構成特征

我們進行壁畫的創作和教學，必須涉及和熟諳多個學科的知識領域。

首先，造型能力是所有造型藝術的基礎，而對于壁畫藝術，造型能力除了指一般意義上塑造形體的能力外，還有對于壁畫構成原理、色彩安排、圖形符號走向和表現形式的創造，還要把影響圖式變化的心理因素和社會因素考慮進去。對于壁畫作品而言，它所呈現的圖式內涵是一種多層次、多學科的知識架構。

其次，壁畫家對空間的感悟和把控能力也是必須具備的。一幅好的壁畫作品，是建筑藝術與造型藝術完美結合的結晶，從這個意義上說，壁畫藝術實際上是被建筑空間限制了自由的創作。

（四）委托人特征

傳統架上繪畫的創作是由藝術家的個人意愿支配的；但壁畫通常是由委托人的需求決定是否進行創作。因此，在一般情況下，壁畫作品不會在委托人的委托決定之前完成，沒有藝術家會主動為一個建筑空間提前創作一幅壁畫。所以，委托人的需求和一個完善的委托關系對一幅壁畫作品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有了委托，一幅壁畫才有誕生的可能。

壁畫有應用功能，這是壁畫的基本屬性。第一，通常情況下壁畫的面積比較大，情節內容比較復雜，要進行設計創作，要求壁畫家耗費較長的時間和精力。第二，當代的壁畫創作常常會使用新技術、新材料進行制作，而這樣做要有較充裕的資金才能達到需要的效果。第三，壁畫的創作過程包括委托關系、構思設計、加工制作、運輸安裝等。這一系列的工作有許多環節，而且涉及多個工種，多個專業領域；壁畫藝術家需要具備一專多能的知識結構，有時可能還需要一個創作團隊才能完成一幅壁畫的創作任務。所以，沒有一個完善的委托關系作為基礎，是不可能產生出真正意義上的優秀壁畫作品的，故委托人的意志對壁畫作品的創作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當代壁畫創作的挑戰和機遇

（一）當代壁畫創作面臨的挑戰

壁畫家在進行壁畫創作時，會面對諸多挑戰，這其中有壁畫家自身的各種局限，有委托人的意志，有公眾和輿論的審視。委托人是出資方，他們會有自己的意愿和期待；由于壁畫作品的置放環境往往是公共空間，壁畫作品要面對社會和公眾，所以公眾對壁畫也有自己的期待；壁畫家有進行藝術創作的機會，往往會興奮和激動，期待通過畫面最大化地彰顯個人的藝術主張。這幾個不同利益方的意愿和期待往往會構成認識上的矛盾，造成相互之間的沖突，對壁畫作品的創作產生不利的影響。

無論我們對壁畫藝術如何定位，壁畫的多層復合屬性決定著壁畫藝術的發展方向。

首先，委托人屬性對壁畫的創作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委托人是定制壁畫作品的出資人，在雙方的契約關系中處于強勢地位，他們對壁畫作品的藝術形式、藝術效果有著無可爭辯的最終裁定權。在當今，委托人都受過良好教育，有著各自的專業背景，他們對歷史文化藝術有一定的認識。所以，當他們有機會面對藝術創作的問題時，往往以居高臨下的心態，根據自己的喜好審視作品。但是，當前的國民整體美學素養水平普遍較低，大多數委托人對文化藝術的認識是基于個人文化水準的興趣愛好，而這種個人的偏好是基于極不完善的美學教育基礎。他們往往注重作品的功能性、通俗性，而忽略其文化性和藝術性。一幅缺乏文化屬性和藝術底蘊的壁畫作品，置放于環境空間中，就如同一件沒有實際意義的建筑構件。

在中國，在很多情況下，委托人是一群人，他們都有權力對委托項目發表自己的見解，而且往往各持已見。而壁畫家面對一群人的意見時，往往進退維谷，在努力滿足紛繁的各方意見、兼顧各方利益的同時，對自己的創作方案或作品進行調整。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壁畫家對雙方交流的尺度把握不準，就會偏離原有的創作主調，還可能會使壁畫最終成為一件遺憾作品。目前，國內民眾美學素養參差不齊，整體水平有待提高，導致社會對壁畫作品的整體要求不高，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壁畫藝術的高水平發展，影響了壁畫藝術整體水平的提升。

其次，壁畫具有開放的公共屬性，決定著其呈現的方式必然是面向社會和大眾。這迫使壁畫家在進行創作時必須兼顧社會大眾的趣味和利益。也就是說，壁畫作品在一定意義上是藝術家與社會大眾智慧的物化。

再者，在當代，壁畫藝術家大多接受了良好的藝術教育，具有豐富的實踐經驗，而且他們一般都有跨學科的知識架構，儲備了足夠的知識和能量；但壁畫家能夠爭取到一幅墻面進行壁畫創作，這在一生中有可能成功的機會不是很多。因此，當有機會面對宏大的墻面時，每個壁畫家都有一種情感上的沖動，都有一種美好的遐想，都想在墻面上盡情地張揚個人的藝術才華。但是，在壁畫的創作中，個性的張揚并不是作品藝術價值的最終表現方式。猶如一部電影中的插曲，脫離了整體結構和情節的樂曲是毫無意義的。如果壁畫家在面對墻面的時候，對壁畫作品的價值判斷有所偏差，就會對壁畫作品的最終價值的實現產生不良的影響。

（二）當代壁畫創作的機遇

孫景波先生說，中國當代壁畫藝術經歷了20世紀80年代的復興與繁榮、90年代的低谷，從新千年開始，壁畫藝術漸漸有了回暖的氣象。確切地說，中國當代壁畫藝術發展的歷程，印證著人類社會歷史螺旋式發展的客觀規律。當“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之后，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受眾更加理性并且追求更高品質的前景。對于富有創造力的當代壁畫家來說，這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機遇。

如何不讓歷史性的機遇擦肩而過？壁畫家們應當在機遇之前先做好知識儲備。例如，加深對人類文化、歷史知識的研究；密切關注現實生活；盡可能廣泛地涉獵其他專業知識；敏銳地主動地吸取新技術、新材料的知識和經驗，拓展壁畫創作的視野。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不同的機構、不同的環境空間對壁畫藝術作品有不同的品質需求。壁畫家們要使自身具備對高雅和通俗不同需求的對應能力。如何把握好機遇和需求，也在考驗著壁畫家們對于時代脈搏的感知能力。

正在逐步實現現代化的中國正處在城市化的高速發展時期；因此，當代的中國壁畫藝術幸運地搭上這趟高速發展的列車，前面充滿著機遇，也潛藏著許多挑戰。當代人幸運地遇到這段藝術發展的繁榮時期，與此同時，他們也肩負著傳承與發展的歷史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