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河
論高等教育機構的序列與高職畢業生的就業
□羅建河
高等教育機構的失序讓大學生就業的態勢更趨嚴峻。在知識分類的視角下,通過重新厘定高等教育機構的合理序列,明確高職院校自己特定的知識基礎和定位之后,推進高職畢業生的就業便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面著手:高職院校應該堅持自己的職教特性,從課程、師資與學業認證等方面為畢業生的就業準備條件;高職畢業生應該把握不同高等教育機構的知識特性,以“重點突出,多方兼顧”的策略優化知識結構,提升就業能力;高職院校畢業生還應該把握我國地域勞動力市場劃分的特點,依據地域經濟發展中的知識型態變遷,選擇就業區域。
高等教育機構;高職畢業生;就業
社會環境的變遷,推動著高等教育機構類型朝向多元化發展;高等教育的復雜化與高等教育機構的多元化發展,既有可能呈現出秩序下的協調,也有可能呈現出失序下的混亂;前者是高等教育發展所追求的,后者是高等教育發展中要避免的,因為高等教育機構的失序存在著諸多不良的影響,其中對就業的不利影響尤為顯著。這正是《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提出的要“建立高校分類體系,實行分類管理”的重要原因之一。而我國當前的高等教育機構正呈現為一種失序狀態。
現代高等教育機構承擔著三種職能:培養專門人才、從事科學研究、服務社會,這點已經成為高等教育學界的共識。在這三種職能中,培養高級專門人才是高等教育機構的基本職能,而我們也正是依據這一基本職能來判斷某個機構是否屬于高等教育機構。依據其基本職能為“培養專門人才”這一標準,我們認為現階段我國的高等教育機構主要包括三種:普通高等學校、高等職業院校和企業大學。在這里,也許會有學者指出,就我國的現狀而言,很多科研機構(如社科院、科學院等)也擔當著高級專門人才(研究生)的培養工作,是否也應納入高等教育機構之列。筆者認為,這些科研機構盡管也在培養高級專門人才,但是培養高級專門人才并不是這些機構的基本職能,這些科研機構完全可以不用培養專門人才,只需從事科研即可,不會受到任何的非議;但是普通高等學校、高等職業院校和企業大學如果不培養專門人才,顯然是不會被社會接受和認可的。換言之,科研機構的基本職能是從事科學研究,而培養專門人才只能是其擴展的職能;而高等教育機構的基本職能必須是培養專門人才,從事科學研究、社會服務等都是其擴展職能。就此而論,我認為不宜將科研機構納入我國高等教育機構的序列之中。
普通高等學校、高等職業院校和企業大學三者本應各自有著自己特定的人才培養目標,相輔相成、相互補充,形成一種協調的高等教育機構序列,但現實卻是三者之間“錯位”與“失位”并存,“缺位”與“越位”交織,共同造成了我國高等教育機構的失序。這種失序的表現可以概括為:普通高校在培養職業院校應該培養的人才類型,搶奪職業院校的生存空間;職業院校中的一部分“反攻”普通高校的領地,想要“替代性”地培養普通高校才能培養的人才類型,另一部分則去“侵占”企業大學的領地;企業大學則似乎自愿地放棄自己的領地,而改行做起了普通高等學校才能做好的事情——文憑與學歷的認證。從人才培養與學生就業的角度看,我國高等教育機構的這種錯亂與失序一方面影響了我國高級專門人才結構的培養與優化組合,另一方面還現實地阻礙了高等教育機構畢業生的順利就業。
當前眾多普通高等院校在遭遇大學生就業難的困境與用人單位的詬病之后,過于急切地想要擺脫困境、脫離詬病,幾乎是一擁而上地將自己的教育性質定位為所謂的應用型本科教育,立志于要培養所謂的“應用型人才”。但是在對所謂的應用型教育的理解上,又進一步地簡單化,認為所謂應用型人才應該重點掌握的是實踐操作技能,而不是理論知識,有的高校甚至在大一階段就送學生去生產單位實習,普通高等學校幾乎成了技能培訓中心。在這種簡單化了的應用型本科教育模式下培養出來的學生,找不到自己的發展方向與就業優勢,在職場求職過程中更是捉襟見肘,在技術技能上比不過高職院校的畢業生,在理論素養上也不再占有任何優勢。
當普通高等院校開始走所謂應用型人才培養之路后,高等職業院校的生存與發展空間受到擠壓,為了生存,高等職業院校也只得“轉型”:一部分高等職業院校“升格”,實現了“去職教化”;另一部分高職院校則提出要培養所謂的實用性人才,期望與企業的各個生產崗位直接對接。高職“升格”為本科,對職業院校來講,是“層次”的提升,是“地位”的提升,是對優質高職院校的“獎勵”,是職業院校“眾志成城”要做的一件事;如果經嚴格評估、遴選,將數量適宜的高職專科院校“升格”為高職本科,本有利于調動職業院校提高人才培養質量、提升內涵建設的積極性,但這需要“升格”后的高職院校堅持自己的職教特性,依然要進行的是職業教育類型中的一種“層次”和階段的教育。然而,實際情況是眾多的高職院校一旦“升格”為本科后,便跨入了普通高等學校的行列,忙不迭地摘掉“職教”的帽子,開始按照傳統普通高等院校的格局設計人才培養模式。在按照普通高等院校的模式培養人才的過程中,高職院校一方面在師資和教學資源上的不足展露無遺,另一方面原先的實習實訓優勢卻沒有得到體現,特別是對學生實用性技能的培養,反而遭致遺棄。在這種不倫不類的模式下培養出來的高職畢業生,論理論素養不如老牌的普通高校畢業生,論技術技能也淪為了“半調子”,從而在職場求職中難以占到絲毫的優勢。
至于部分高等職業院校強調培養與企業零距離對接的“實用性”人才,實質上走的是“以就業率謀生存”的發展道路。足夠的生源是高等職業院校生存發展的前提條件,而學生到高等職業院校求學的目的亦是非常簡單直接的,就是希望學到知識技能后更容易地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因此,學校的學生就業率就成了吸引生源的重要砝碼。“實用性”人才、與企業的零距離對接都是為了極盡所能地迎合企業崗位的需要,提高學生就業率。但是學校畢竟不是企業,與企業之間始終不可能是零距離的。“工學交替”培養模式的出現似乎讓高等職業院校看到了培養實用性人才的希望,然而,現實中的“工學交替”并不像學者們或辦學者們頭腦中想的那么簡單和順利,其實施存在著諸多的障礙。例如有多少企業愿意和學校共建“工學交替”模式?“工學交替”中學生是否會淪為被剝削而不自知的廉價勞動力?學生如果在企業中出了意外事故,是學校的責任還是企業的責任?姑且不談實際操作中的諸多難題,我們僅從“企業生命周期理論”出發,就可以發現高等職業院校寄希望于實現與企業崗位的即時對接,只不過是鏡花水月,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吃力不討好。因為,在企業生命周期理論中,企業組織也像是一個有機體,有著不同的生命發展階段。在不同的發展階段,企業的目標、任務和性質都會是不同的,伴隨著企業目標、任務與性質的轉變,企業的生產崗位也會出現調整。哪怕同一崗位繼續保留著,在不同的企業發展階段該崗位對知識與技能的要求也會發生改變;這種改變只有在企業中持續工作下去的人才能盡快地適應,只有這種人才能積淀下只屬于該企業的特殊知識。高等職業院校與企業之間的天然隔離,顯然是難以承擔傳授不同企業的特殊知識這一重任的。
正規高等教育的教育內容與企業的現實需要始終存在著明顯的間隙,即使是那些強調企業需求導向的技職院校也難以提供企業針對自身從事的產品開發所需要的高度專門化教育,更無法使學生在完成一個系統的課程學習后產生對企業使命與企業文化的認同感。正是傳統高等教育機構在培養專門人才中存在著的這種不足,企業大學才開始應運而生。企業大學的培養目標定位是直接指向企業各崗位需要的,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一一對應的。可惜的是,我國當前的企業大學要么徒具形式,“掛羊頭賣狗肉”,只是為了提高企業的知名度和信譽度而打的廣告牌;要么是將自己化妝成普通高等院校,從事著學歷與文憑認證的事情。[1]本真意義上的企業大學的畢業生是無須為就業作準備的,因為他們畢業后至多是在內部勞動力市場上調整崗位,而不會到外部勞動力市場上重新進行工作崗位的搜尋。但是在我國這種“普通高等教育”式的企業大學的畢業生,卻需要拿著文憑到勞動力市場上去求職,這給本已壓力重重的大學生就業市場又加上了一塊“壓艙石”。
高等教育機構的失序及其對大學生就業造成的不利影響,對高等教育機構序列的重新定位提出了迫切要求。對高等教育機構序列的重新定位需要選擇適當的標準,我們認為可以從知識性質上的差異對高等教育機構序列進行重新定位。因為任何一個高等教育機構的主要活動都是圍繞知識展開的,高等教育機構的三項職能也都是通過知識得以實現的——通過傳遞知識培養專門人才,通過生產知識發展科學研究,通過傳播或運用知識為社會服務。誠如美國的帕金斯所言,“知識之獲取是研究的任務;知識之傳遞是教學的任務;而知識之應用則是公共服務的任務。”[2]當然,正如美國的布魯貝克所指出的,“高等教育……,是由許多種專門知識——這些專門知識有的較深奧,有的較淺顯——組成的。”[3]換言之,在高等教育機構中獲取、傳遞和應用的都是專門的知識或專業學科知識,而不是初始狀態下包羅萬象的知識體系。專門知識的特點在于體現了知識的特殊性,但是這種專門知識本身也形成了一個龐大復雜的體系,其間不同的知識成分中又會有進一步的特殊性與普遍性之間的程度差異。據此,我們正可以依據專業學科知識的普遍性差異對高等教育機構進行分類與定位,從而確定高等教育機構的序列。[4]
從專業學科知識普遍性的差異上看,普通高等學校傳遞和生產專業學科知識具有該專業知識中最高的一般性,即普通高等學校負責傳遞和生產的是某種專門職業所需要的專業一般知識,基于此我們也才能更好地理解普通高等院校實施通識教育的合理性;相反地,企業大學所傳遞和生產的專業學科知識所具有的一般性最低,或者說企業大學傳遞和生產的專業學科知識具有最大的特殊性,姑且稱之為企業特殊知識,這種知識甚至是難以在不同的企業間進行有效的交流和共享的。高等職業院校則可以在這兩者之間起到一種中介作用,它是在專業一般知識的基礎上對其進行加工和具體化,降低專業一般知識的抽象性與理論性,同時增加其可操作性和實用性,形成從事某種專門職業所需要的特殊知識,然后將這種新的專業學科知識傳遞給學生,我們姑且稱之為專業特殊知識。這種專業特殊知識既是專業一般知識的具體化結果,又是企業特殊知識的培基。依據專業學科知識普遍性的差異,高等教育機構之間可以形成一個知識傳遞和生產的金字塔序列(如圖1所示):

圖1 知識性質差異視角下的高等教育機構序列
值得說明的是,圖中的金字塔序列并不表示各種高等教育機構之間存在著所謂的層次高低,更不存在貴賤之分,它只標識著各個高等教育機構的類型差異與職能定位。在如今彌漫著濃郁功利氣息的時代,處于金字塔底部的普通高校具有重要的奠基作用。普通高等院校傳遞和生產的專業一般知識是職業院校和企業大學逐漸引向實踐、投入使用的基礎和前提,也正是因為其基礎性的作用,所以普通高等學校效益的顯現是需要較長的時間,不能盲目地迎合市場上的即時需要而放棄自己的立場。有鑒于此,我們認為普通高等學校更應該突出知識的一般性與學術性。相應地,高等職業院校則應該突出知識的職業性,傳遞和生產與某一職業、行業所需要的較為具體化的操作知識、一般技能與職業道德修養等。至于企業大學則應該突出知識生產與應用的即時效應,強調“即時知識即時用”(right knowledge,right now)[5];它要針對企業需求和崗位特點進行專項技能訓練,著眼于傳遞與當前企業生產、經營、發展進程中熱點和難點問題相關的企業特殊知識。與傳統大學(包括普通高等學校與高等職業院校)要解決“是什么”和“為什么”等認識論范疇的問題不同,企業大學更加關注企業內部的技術、手段和方法等。
在知識分類的視角下,高等教育機構序列中的高職院校有著自己特定的知識基礎和定位;在這一知識基礎和定位上,推進高職畢業生的就業需要從如下幾個方面著手:
首先,高職院校應該堅持自己的職教特性,從課程、師資與學業認證等方面為畢業生的就業準備條件。高等職業院校的課程應該指向某個特定的職業,但這個職業不是某個特定企業單位中的具體崗位,而某個特定職業的抽象與一般化,因此,課程內容應該由該特定職業的一般理論知識與一般技能構成,同時應該輔以特定的職業道德教育。高等職業院校傳授的知識既要求具有一定程度的一般性,又要求指向特定的職業;這種對職業的指向,要求這種知識能夠盡快地轉化為職業技能,在這個知識的傳遞與轉化過程中教師的實踐知識起著非常重要的催化作用。因此,高等職業院校的教師隊伍強調以雙師型教師為主體是符合高等職業院校的定位及其課程實施要求的。高等職業院校學識的學業認定,應該以各自不同的職業從業資格證書為標識。從業資格證書是進入某一職業的門檻,可以證明持證人掌握了該職業所需要的一般知識與技能,這與高等職業院校所要傳遞的知識性質是相符的。另外,高等職業院校的知識特點還表明高等職業院校的畢業生指向的工作崗位多為生產一線的操作工或技術工。因此,高等職業院校應該將中小型、民營、私營企業作為畢業生的就業主渠道。事實上,不論現在還是將來,不論國內還是國外,中小型、民營、私營企業都是創造就業機會的主渠道;作為市場中最活躍的一支力量,這些企業容納了社會上多數的就業人員,所以高職畢業生應該首先占領這塊就業主陣地。
其次,高職畢業生應該把握不同高等教育機構的知識特性,以“重點突出,多方兼顧”的策略優化自身知識結構,提升就業能力。知識結構是就業能力的一個重要因素,知識結構的優化也必定會帶來就業能力的提升。正如前文所述,高等職業院校傳遞給學生的知識既要求具有一定程度的一般性,又要求指向特定的職業,是某種專門職業所需要的特殊知識,但不指向某個具體組織中的某個特定崗位。這部分知識是高職畢業生專業知識結構中的重點,應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予以完全掌握;但是在學有余力的基礎上,高職畢業生還應該自主自覺地去補充某種專門職業所需要的一般性知識和盡可能地去積累企業的特殊知識。
最后,高職院校畢業生還應該把握我國地域勞動力市場劃分的特點,依據地域經濟發展中的知識型態變遷,選擇就業區域。目前,在勞動經濟學領域中,“三分法”是學者們普遍認同的我國區域勞動力市場劃分的方法。即綜合考慮發展的基本條件與潛力、現有區域勞動力市場發展水平、區域勞動力市場區位特點,適當考慮現行省級行政區劃的完整性,把中國劃分為東、中、西三大經濟地帶。從總體上看,這樣劃分同劃分的基本依據與布局戰略基本上是一致的,因而也是可行的。但是如果用作畢業生的職業搜尋地圖則顯得有些粗略,難以提供明確的就業導向。因此,我們不妨借用相關學者的研究成果,依據區域勞動力資源指標組、經濟要素特征指標組和社會資源特征指標組將我國區域勞動力市場劃分為 10個片區[6]:東北區(包括遼、吉、黑)、京津區、蒙晉區、冀豫區、滬蘇浙區、皖贛湘區、閩粵區、桂瓊區、川渝貴云藏區、陜甘青寧區。這樣就可以為高職畢業生提供更為細致的職業搜尋地圖。而后,高職畢業生可以進一步分析這些片區經濟發展中的知識型態變遷過程,分析自己所掌握的知識特性是否符合該片區經濟發展的需求,從而確定就業選擇區域,提高成功就業的概率。
[1]羅建河.我國企業大學發展的背景、現狀與前景[J].職業技術教育,2010(7):62-65.
[2][美]帕金斯著.張建邦,等譯.大學的嬗變[M].臺北:驚聲文物供應公司,1970:9.
[3][美]約翰·S·布魯貝克著,王承緒,等譯.高等教育哲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76.
[4]羅建河.從一般到特殊:知識分類視角下的高等教育機構序列[J].現代大學教育,2011(6):1-6.
[5]Eddie Blass.What’s in a name?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traditional public university and the corporate university[J].Human Resource Development International,2001 (2):153–172.
[6]劉鶴,任繼勤.區域勞動力市場劃分及其指標分析[J].生產力研究,2006(2):17-19.
羅建河(1979-),男,湖北黃陂人,教育學博士,南昌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主要研究教育經濟與管理等。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 “大學生就業中的政策供求研究”(編號:11YJA88007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主持人:羅建河;江西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羅爾斯正義視角下的大學生就業問題研究(編號:JY122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主持人:羅建河。
G7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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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518(2012)19-0015-04
責任編輯 肖稱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