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丹
(吉林大學, 長春 130012)
有效性要求:哈貝馬斯對語言哲學的重大貢獻*
劉志丹
(吉林大學, 長春 130012)
無論從交往行為理論的大背景看還是從普遍語用學小范圍分析,有效性要求作為言語行為得以可能的重要基礎,在哈貝馬斯的社會批判理論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文章主要探討有效性要求理論提出的緣由、演進歷程、基本內容以及有效性要求的兌現及其與若干模式的關系。此外,有效性要求理論主要存在4點不足:“類似”真實性問題、可理解性問題、理想的言說情境問題和有效性要求的多樣性問題。
有效性要求;可理解性;真實性;正確性;真誠性
關于哈貝馬斯的有效性要求,國外學者(Goldkuhl & Lyytinen 1982,Wendy Cukier 2004,John Mingers& Leslie Willcocks 2004)的研究不僅在理論上精細入微,而且在應用上卓有成效,已經引入信息系統的建構。相反,國內學者(殷杰 郭貴春 2002,張斌峰 2002,韓紅 2006)相應研究僅僅停留于對《什么是普遍語用學》一篇文章的靜態分析,鮮有從哈貝馬斯語言哲學整個形成過程角度進行動態分析。所以,筆者嘗試對有效性要求理論進行動態化、全面化和精細化的探究。
社會得以可能的條件是眾多的行為者在共享行為協調機制的規制下有序發展與整合,哈貝馬斯認為這個行為協調機制既不是權力系統也不是貨幣系統,而是以言語行為為媒介的交往行為。交往行為作為一種行為協調機制如何整合人類社會?答案是交往活動的參與者之間能夠就共同關心的問題達成相互理解與共識,從而統一行動,實現理性生活。可見,相互理解與共識是行為協調機制的基礎,也就是整合社會的重要條件。“一切參與者都毫無顧慮地追求以言行事的目的,以此來達成共識,而這種共識是協調不同行為計劃的基礎。”(哈貝馬斯 2001:282)此刻,關鍵的問題是如何取得相互理解與共識?依據哈貝馬斯的觀點,取得共識的途徑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言語行為的溝通互動。為什么言語行為能導向共識而不是權力、貨幣或其他相關媒介呢?要說明這個問題,就要涉及哈貝馬斯與意識哲學(philosophy of consciousness )的決裂。所謂意識哲學,是指由笛卡爾“我思故我在”開創,經由康德確立,而在黑格爾達到全盛狀態的近代認識論哲學,其核心理念就是主體與客體二分法闕域內的認知思維方式。哈貝馬斯認為,這種認知模式一直都停留于獨白式的思維范式之中,無法解釋社會主體之間的相互協調機制,更無法解釋社會合理化的可能性條件。受權力、貨幣或其他相關媒介調整的活動都是意識哲學的產物,都是采用主體對客體的單項認知模式(主體→客體),從而導致主體對客體的控制與壓抑。現代社會的各個方面都被市場機制和行政管理結構所操控就是一個明顯的實例,用哈貝馬斯的話說就是“生活世界殖民化”。所以,哈貝馬斯否棄主客二分的意識哲學范式,轉而倡導主體間性(主體?主體)的雙向互動的交往哲學范式,這種哲學范式得以體現的唯一途徑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言語行為的溝通。上述所言解決了為什么是的問題,即為什么只能是言語行為才能導向共識。接下來要說明如何是的問題,即言語行為如何使主體間達成共識。在言語交往互動中,如若聽者完全認同并接受言說者的言語行為或話語,言說者和聽者之間就實現相互理解,達成共識。但問題是聽者在什么條件下才會完全認同并接受言說者的言語行為,換言之,言說者的話語在什么條件下才能成為有效話語。用哈貝馬斯的話說,就是言語行為的可接受性條件(the conditions of acceptability)是什么。“一個言語行為可以‘接受’,也就應當意味著,它滿足了必要的條件,從而使得聽眾會對言語者所提出的要求采取‘肯定’的立場。”(哈貝馬斯 2001:284)這些必要的可接受性條件就是哈貝馬斯所提出的有效性要求。
關于有效性要求理論的具體構成要素,流行觀點主張“四要素說”,即可理解性、真實性、正確性和真誠性。但是,這種觀點僅僅是從《什么是普遍語用學》一篇文章的角度所進行的靜態分析,而沒有從哈貝馬斯語言哲學整個形成過程角度進行動態分析。筆者認為,哈貝馬斯語言哲學的形成過程可以分為4個階段:一是開始萌芽階段(1961-1970),二是逐步形成階段(1971-1980),三是基本確立階段(1981-1990),四是完善補充階段(1991-哈貝馬斯去世)。在哈貝馬斯語言哲學的逐步形成階段,主要以1971年哈貝馬斯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高斯(Christian Gauss)講座中發表的5次演講和1976年的《什么是普遍語用學》為代表。在高斯講座的第五講中,哈貝馬斯詳細論證了有效性要求所包括的4要素。“背景共識依賴于對至少4個有效性要求的認可,這些有效性要求是有能力的言說者在他們的每一個言語行為中所必須相互提出來的:話語的可理解性、命題成分的真實性、施事成分的規范正確性和言說者表達意向的真誠性。”(Habermas 2001:90)在《什么是普遍語用學》中,哈貝馬斯依然堅持若干“普遍的有效性要求”,它包括4點:(1)說出某種可理解的東西;(2)提供(給聽者)某種東西去理解;(3)由此使自己成為可以理解的;(4)與他人達成理解(Habermas 1984:2)。但是,哈貝馬斯的語言哲學思想是逐漸變化并走向成熟的。在哈貝馬斯語言哲學的基本確立階段,主要以兩卷本的《交往行為理論》為代表,哈貝馬斯改變了有效性要求“四要素說”的看法,代之以“三要素說”,即他認為言語行為的有效性要求包括真實性、正確性和真誠性。“在交往行為關系中,言語行為永遠都可以根據3個角度中的一個加以否定:言語者在規范語境中為他的行為(乃至直接為規范本身)所提出來的正確性要求;言語者為表達他所特有的主觀經歷所提出的真誠性要求;最后,言語者在表達命題(以及唯名化命題內涵的現實條件)時所提出的真實性要求。”(哈貝馬斯 2001:292)此時,哈貝馬斯已經放棄了將可理解性作為言語行為的一個有效性要求的最初看法,轉而將可理解性視為交往行為的基本前提。如果一個言說者不能提供一個可以理解的言語行為,那么交往行為就無法展開,無法談其他的有效性要求。其實,可理解性屬于語言學規則,而不屬于交往性規則,它通過語言自身的內在規定性就能獲得自我滿足和自我兌現,它可以視為其他3個有效性要求的基礎。
雖然有效性要求是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中的一個十分關鍵的概念,但他一直沒有從定義的角度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一般說來,“有效”是指某種具有有效性的東西在現實場合中得到認可,并達成共識;“有效性”是指某種行為或思考所具有的普遍認可的價值。“有效”和“有效性”是相輔相成的,某種東西所具有的有效性是不受特定的場合是否實際有效所限定的,相反,有效的東西則必須首先要具備有效性,有效性是規范性的前提,有效是認可規范后的結果。因此,綜觀哈貝馬斯語言哲學的整體,我們可以嘗試對其進行粗糙界定。所謂有效性要求,是指處于交往行為之中的有能力的言說者,為了使言說者本人所說的話語具有可接受性,即能夠得到聽者的理解與認可,而通常無意識地作出的若干承諾。具體說來,第一,真實性。這是從客觀立場而言,中立的觀察者提供有關客觀世界中的存在事態的真實陳述,以便與他者分享知識。“承認由言語行為所陳述的命題的真實性(或承認這里提及的命題內容的實際存在)。”(Habermas 2001:90)言語必須能夠反映外在客觀世界的事態存在,交往參與者通過言語把外在事實呈示給同在客觀世界之中的他者,即言語的有效性取決于言語是否反映客觀世界的真實事態并為對方所理解。第二,正確性。這是從規范立場而言,交往參與者必須遵守他們被拋入的社會世界中的交往規范,只有按照這些共同認可的社會規范行事,言語行為才能得到聽者的認可。“認可給定的言語行為滿足了規范的正確性。”(Habermas 2001:90)即言說者與聽者能夠在雙方都承認的社會規范的價值中取得一致理解。第三,真誠性。這是從表現立場而言,自我表現的主體在交互活動中把自己特有的內心世界真誠地表達出來,發自主觀世界的真誠的意愿和想法可以使交往參與者彼此信任。“并不懷疑參與其中的行為主體的真誠性。”(Habermas 2001:90)
依據傳統的真理符合論觀點,一種表達是否履行它的表現功能,是根據真實性要求來衡量的,因此哈貝馬斯依據真實性要求,提出“類似于”真實性的上述有效性要求。“因此,我想引入主觀真實性和規范正確性,把它們當作言語行為所具有的類似于真實性的有效性概念。”(哈貝馬斯 2001:110)但是,他提醒我們,不能將可理解性、正確性和真誠性混同為真實性。“可理解性、正確性和真誠性的意義并不能被還原為真實性的意義。”(Habermas 2001:91)它們之間有著明顯的不同。通過對真理符合論的批判,哈貝馬斯說明上述區別。他認為,如若我們理解包含在記述式言語行為中的斷言的意義,那么我們就理解什么是真實性要求,真實性并不是那種真理符合論所主張的相似關系。首先,可理解性不同于真實性。可理解性表明言說者掌握某種特定的語言規則能力,即掌握某種自然語言,如果某個話語從語法角度和語用角度看都是組織良好的,這個話語就是可理解的,每一個掌握這種語言規則系統的人都可以說出同樣具有可理解性的話語。因此,可理解性不同于真實性,可理解性是符號表達式與相關的規則系統之間的關系。依據這個規則系統,我們可以說出別人能夠理解的話語,而真實性是符號表達式與我們所陳述的實在之間的關系。其次,可理解性不同于正確性。正確性表明對通行的規范的認可,并且這個規范應該是有效的,規范的語句并不來源于真實性要求的描述語句,在正確性要求之下,言說者只是做了一些對或錯的行為,而不是斷言或描述這些行為。最后,真誠性不同于真實性。真誠性表達的是只有“我”才有特權進入的內心世界,從而表達“我”的真實想法,不能將真實性誤解為內在經驗表達式和作為實體的內在狀態的關系。在表達“我”的真實想法的過程中,“我”并沒有作出類似真實性的斷言或陳述,“我”只是表達了一些主體的內在經驗而已。
一個交往行為要想成功就必須兌現(einl?sen)這3個“有效性要求”,而且必須是在所提出的有效性要求得到驗證的情況下,成功的交往才是可能的。“我將詳細論述這樣一個論點:任何處于交往活動中的行為主體,在施行任何言語行為時,都必須提出若干普遍的有效性要求,并假定它們能夠被證實(或兌現:einl?sen)。”(Habermas 1984:2)這里遇到的問題是:在言語交往過程中,有效性要求在什么情況下才要求兌現以及如何兌現?首先,什么情況下才要求兌現有效性要求?依據哈貝馬斯的觀點,有效性要求是作為一種“背景共識”暗含于言語行為之中,一般而言,在言語行為可以正常進行的情況下,有效性要求并不顯現,也涉及不到兌現問題。只有在言語行為不能正常進行的時候,即言語行為的有效性要求受到質疑的時候,有效性要求兌現的問題才浮出水面。有效性要求如何受到質疑?其典型表現形式如下(Habermas 2001:90):如果言語的真實性受到質疑,我們就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你說的是這個事情嗎?”“他們為什么是那樣的而不是這樣的?”如果言語的正確性受到質疑,我們就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你為什么那樣做?”你為什么不采取其他的行為方式?”如果言語的真誠性受到質疑,我們就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他是在欺騙我嗎?”“她是在自己欺騙自己嗎?”其次,有效性要求如何兌現?當有效性要求受到質疑的時候,交往行為主體通過提供理由來證實所說的話語,在話語交談中回答質疑,兌現有效性要求,這是一種元交往形式,是關于交往的交往。如果聽者接受言語者提供的理由并認同言語者的話語,有效性要求得到兌現,雙方達成共識,交往成功,反之,聽者否定言語者提供的理由,交往失敗。哈貝馬斯認為,言語者通過提供理由的方式回應上述質疑,從而使言語行為的3個有效性要求得到證實。對于受到質疑的真實性,我們通過提供經驗斷言的形式予以回答;對于受到質疑的正確性,我們通過提供規范背景的形式予以回答;對于受到質疑的真誠性,我們通過提供真實的內心意愿的形式予以回答。
在兌現程序的完成過程中,言說者與聽者可能達成了一種共識。但是,共識也分真假,即存在理性共識和虛假共識。如何使達成的共識是理性的而不是虛假的?哈貝馬斯認為,“只有理想的言說情境的期望才能保證事實上達成的任何依附于它的共識都是一種理性共識”(Habermas 2001:97)。換言之,理想的言說情境是一個確保所達成的共識是理性共識或真共識的一個基本裝置,這種裝置類似于羅爾斯的原初狀態理論,也具有某種反事實(counterfactual)的傾向。理想的言說情境的主要作用是排除對話參與者之間進行交流時的任何障礙,這種障礙不僅包括來自外部情境的偶然影響,而且包括由交往結構自身所產生的約束功能。“如果交往既沒有受到外在的偶然力量的阻礙,更重要的,也沒有受到交往結構本身的強制,那么,我將這種言語情境稱為理想的言語情境。”(Habermas 2001:97)排除了所有的交往障礙,即排除了所有的系統扭曲的交往以后,交往所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典型的更好論證的非強制性力量,這種力量保障了交往共識的理性化特征,即所得共識是理性共識。哈貝馬斯認為,在理想的言說情境之下,可能的參與者們在選擇和施行言語行為時擁有均等的機會,這樣就可以避免產生交往結構自身的強制,不僅對話角色要普遍互換,而且承擔這些角色的機會也是均等的,即施行言語行為的機會是均等的。具體說來,理想的言說情境主要是指(Habermas 2001: 98-99):(1)所有的對話參與者們都有均等的機會運用交往式言語行為,即他們都有均等的機會作出言說和回應言說,或者提出質疑和回答質疑。這種機會均等的作用在于他們可以隨時開始一個交往行為并使之繼續下去;(2)所有的對話參與者們都有均等的機會運用記述式言語行為,即他們都有均等的機會作出闡釋、斷言、說明和論證,并建立或駁斥有效性要求。這種機會均等的作用在于任何意見都將得到考慮和深思;(3)作為行為者的言語者們都有均等的機會運用表現式言語行為,即他們都有均等的機會表達他們的好惡、情感和愿望,因為,只有個人之間言語空間的相互和諧以及情感聯系的相互互補才能確保行為主體對自身和他者都采取真誠的態度;這種機會均等的作用在于保證行為主體對自身和他者坦露自己內心的真情實感;(4)互動參與者們都有均等的機會運用調解式言語行為,即他們都有均等的機會作出命令和反對命令,作出允許和禁止斷言、作出承諾或拒絕承諾,自我辯護或要求別人作出自我辯護,這種機會均等的作用在于排除某種片面要求的行為義務和規范判斷,避免話語特權。
3大有效性要求是與哈貝馬斯所區分的若干模式相關聯的(表1)。哈貝馬斯首先區分了語言使用的不同模式,即認知式語言使用、互動式語言使用和表現式語言使用(Habermas 1984:53;53;90)。認知式語言使用是指通過命題的方式記述事態和陳述事實。“在認知式語言使用中,我們聚焦于話語的內容,這些內容是關于世界中發生的(或可能發生的)某些事情的命題。”(Habermas 1976:157)互動式語言使用是指通過互動的方式呈示形成人際關系。“在互動式語言使用中,我們聚焦于由言說者和聽者所進入的關系類型,如警告、承諾或命令。”(Habermas 1976:157)表現式語言使用是指通過表達的方式呈現內心狀態。“在表現式語言使用中,既不是人際關系也不是命題內容的主題化,而是言說者意向的主題化。”(Habermas 1976:159)不同的語言使用方式依賴于不同類型的言語行為。哈貝馬斯批判了奧斯汀和塞爾的言語行為類型理論(哈貝馬斯 2001:304-310),并以此為基礎提出了自己的言語行為類型:記述式言語行為、調節式言語行為和表現式言語行為。記述式言語行為用來記述事態和陳述事實,語法形式上為認知式的陳述命題;表現式言語行為用來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與意愿,語法形式上為表現式的經驗命題;調節式言語行為用來滿足正當行為的期待,語法形式上為互動式的意向性命題。“記述式言語行為,其中所使用的是基本的陳述命題;表現式言語行為,其中所使用的基本的經驗命題(第一人稱現在時);調節式言語行為使用的不是基本的祈使命題(如命令),就是基本的意向性命題(如承諾)。”(哈貝馬斯 2001:294)在不同的語言使用模式下,言說者表現為不同的基本立場,即客觀立場、規范立場和表現立場。客觀立場是指言說者處于一個中立的觀察者的立場來觀察或描述現實世界中的事態或事實;表現立場是指言說者處于一個主體自我的立場來表達自己內心世界的真實狀況;規范立場是指言說者處于一個主體間性的立場來滿足相互間正當性行為的期望。“客觀立場,中立的觀察者用這種立場來面對世界中的事物;表現立場,自我表現的主體用這種立場把自己特有的內心世界展現在公眾的面前;規范立場,社會成員用這種立場來滿足正當的行為期待。”(哈貝馬斯 2001:294)

表1
哈貝馬斯所區分的若干模式都建基于他的本體論基礎之上。他將世界劃分為3個部分:客觀世界、社會世界和主觀世界。“因此,我建議把外部世界劃分為客觀世界和社會世界,把內心世界當作外部世界的補充概念。于是,相應的有效性要求,包括真實性、正確性以及真誠性,就可以用來作為選擇理論視角的主導概念。”(哈貝馬斯 2001:266)客觀世界是指由被確定為事態的總體性所構成的世界,是一個實際存在的現實世界,是我們作為成年主體通過感官所能夠把握和操控的外在自然。在客觀世界中,交往行為主體采取客觀立場,通過記述式言語行為而陳述客觀實在,在語法表現形式上是一種認知式的語言使用,從而指向話語的真實性要求。“客觀世界(作為一切實體的總體性并使其真實的表達成為可能)。”(哈貝馬斯 2001:100)社會世界是指由被規范所調整的合理人際關系的總體所組成的世界,是一個由規范語境構成的世界,是我們作為角色主體通過規范語境能夠進入的規范互動的關系世界。在社會世界中,交往行為主體采取規范立場,通過調節式言語行為來規范行為期待,在語法表現形式上是一種互動式的語言使用,從而指向話語的正確性要求。主觀世界是指由只有言說者才能進入的經驗的總體所組成的世界,是一個由日常自我表現(如愿望和情感)構成的世界,是我們作為言語主體通過自我的內在情感的表達才能夠進入的內心世界。在主觀世界中,交往行為主體采取主觀立場,通過表現式言語行為而表達自我的真實內心世界,在語法表現形式上是一種表現式的語言使用,從而指向話語的真誠性要求。
哈貝馬斯將有效性要求視為語言哲學的最重要的環節之一,在批判吸收英美語言哲學的基礎上對其進行了詳細的說明與論證,具有很強的證明力與說服力。但是,這并不能使我們完全接受與認可他的有效性要求理論。筆者認為,它主要存在以下4點不足:第一,“類似”真實性問題。哈貝馬斯一直將真實性要求作為一種典型范例進行詳細的論證分析,然后根據真實性要求提出了“類似于真實性”的其他有效性要求。但是這種相似性的基礎是什么,怎樣論證這種相似性基礎,對于我們提出的這些問題,哈貝馬斯沒能給予進一步的說明。第二,可理解性的問題。哈貝馬斯在其語言哲學的逐步形成階段,將可理解性視為言語行為的必備的有效性之一,然而在其語言哲學的基本確立階段,他又放棄了這個主張。但是,他卻沒有為這種改變提供讓人信服的理由。第三,理想的言說情境的問題。一是機會均等的可能性。為了排除對話參與者之間進行交往時可能遭遇的障礙,哈貝馬斯將選擇和施行言語行為時擁有均等的機會作為排除障礙的基本裝置,但是這種機會均等只有在完美理性的哲學傳統中才是可能的,超出這個界限就沒有任何意義。例如,在自然科學領域,如若我們承認人類知識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說,承認人類作為具體的個體存在者受到諸如政治的、心里的以及道德的限定,那么人們在對話與交往中就不可能存在言說機會的均等。二是機會均等的充分性。退一步講,即使我們暫且承認哈貝馬斯上述機會均等的存在,那么它的充分性也要受到質疑。換言之,哈貝馬斯的機會均等并不足以保證對話參與者之間能夠進行自由交往,最終達成共識。言說主體之間要實現理性交往,其途徑不外乎就是概念圖示的互換和知識條件的反思,但是,若想要達成此愿,僅僅具備上述哈貝馬斯的機會均等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預設其他條件,即言說主體間不僅要具有反思能力,而且原則上他們要同屬于一個文化傳統。第四,有效性要求的多樣性問題。哈貝馬斯忽略與日常交往行為相聯系的其他種類繁多的有效性要求從而導致兩個問題:一是混淆規范的有效性要求和規范的正確性要求;二是忽略在日常語言使用中所提出的審美有效性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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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洪儒】
ValidityClaims:Habermas’SignificantContributiontoPhilosophyofLanguage
Liu Zhi-dan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12, China)
How is the speech act possible? Habermas’ answer is validity claims. Not only from the big background of communicative action theory but also the small scope of universal pragmatics, validity claims as the basis of the speech act, serve as the core element for the critical theory of society. This thesis focuses on validity claims’ origin, evolution and basic contents, the redemption of validity claims,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validity claims and many modes. In addition, we are critical of four shortages of the validity claims. First, the problem of analogy with truth; second, the problem of intelligibility; third, the problem of the ideal speech situation; finally, the problem of its diversity.
validity claims; intelligibility; truth; rightness; truthfulness
B089
A
1000-0100(2012)03-0007-5
*本文系吉林省社科基金項目“公平正義理論體系研究”(2009M001)的階段性成果,得到哈貝馬斯語言哲學思想研究專家、都柏林大學(UCD)哲學院現任院長、愛爾蘭皇家科學院(Royal Irish Academy)院士梅芙·庫克(Maeve Cooke)教授的親切指導,在此衷心感謝。
2012-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