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容
(太原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委員會,山西太原 030009)
建筑是人類歷史文化、藝術與科學發展的載體。而民居建筑作為人類日常生活的必需場所,更成為人類日常生活文化的載體。特別是民居建筑上的裝飾,不僅具有載體的作用,更成為中國傳統美學中極有價值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山西民居傳統建筑具有外雄內秀的藝術特征,主要是在宅外壁立的高墻和院內精美的木雕、磚雕、石雕等飾物所形成的鮮明對比中表現出來的,這些裝修工藝充分體現出當地工匠深厚的藝術素養和高超的技術水平,同時也成為重要的文化遺產。
中國民居建筑,有“北在山西,南在安徽”之說。皖南民居以樸實清新而聞名,晉中大院則以深邃富麗著稱。
晉商宅院結構嚴謹,一般呈封閉結構,由高大圍墻隔離;以四合院為建構組合單元,院院相連,沿中軸線左右展開,形成龐大的建筑群,有的構成某種圖形樣式,取吉祥喜慶的象征意蘊。
晉商大院的三雕藝術,給人以深厚、樸實的感覺。它的每一只雀替,每一道額枋,每一尊柱礎石,都是一組精美的藝術品,給人以豐富的想象力。可以說“片瓦有致,寸石生情”“外立于象,內凝于神”。既有具體生動的形象造型,又寓以一定的哲理內涵,可謂“居于儒,依于道,游于禪”“仰則觀象于天,伏則觀法于地”,充分顯示出人文士大夫的雅氣,儒道佛的仙氣,民間美術的俗氣。把漢民族歷史上積淀下來的風俗習慣、宗教信仰、主人的美好希望和理想,都寄托于仙人瑞獸等吉祥物上,創造出一個立體感很強的藝術氛圍。
1)門式。山西民居建筑中院門種類非常多,變化各有千秋。如氣宇軒昂是昂的祠堂門,華麗而不失質樸,以北方古建為體,又糅和了南方園林風格的常家“靜園”正檐挑角卷棚式大門、工柱抱廈挑角匠心獨具。別有風貌:還有工柱歇山門、工柱卷棚門、挑角門、圓頂門、梳背門、月亮門、瓶形門、六角門、圜門等,在眾多門式中,即共有的式樣相同,構件和裝飾也有明顯區別和差異,如垂花門的做工最能表現出裝飾工藝的特點(見圖1),有的做小巧斗拱出挑做成卷云的式樣,木構件上部雕有花飾,顯得格外樸素。
2)楹聯匾額。屋柱為“楹”,對聯為“聯”,掛在木柱上的聯則為“楹聯”,楹聯不同于春聯,“春聯”“婚聯”之類只在喜慶時候貼的對聯,而“楹聯”是長久地懸掛于廳堂樓閣,與建筑融為一體,并成為主人用以寄托情懷的載體。
匾額的類型大可分為四種(見圖2):a.職官匾,一般懸掛在臨街的大門上,以為炫耀;b.堂多匾,懸掛于二門式正堂;c.寄情匾,懸掛于正廳及亭、閣等處;d.由朝廷、官府、鄉人、門生贈送的匾,懸掛于祠堂或主人宅第。

圖1 垂花門

圖2 匾額
3)窗式。窗戶是居民宅院的眼睛,也是古建筑上裝飾集中的部位之一。窗戶的功能是用來采光的,在沒有用玻璃之前,古建筑的窗芯需要用紙糊,以便在采光的同時,遮風避雨,所以其窗芯格子,要比現代窗格密得多,這些使能工巧匠可以在窗戶上大顯身手,使其成為展現格式層出不窮變化和雕刻藝術的重要載體。其水平的最高體現是清代著名學者李漁評價的“一窗一景致”。大多居民窗閣紋薈萃“壽”字形、“喜”字形、“萬”字形、燈籠錦(見圖3)、步步錦、冰裂紋、云紋、回紋等各種形式的幾何紋樣和各式各樣的動物、花鳥、人物組成的圖紋。而且,非常講究細部的雕刻,有的窗戶甚至是由一整塊木板鏤空雕成。
4)雀替、挑頭等。木雕在梁枋、檁條、瓜柱、斗拱等主要構架和撐木、挑頭、梁墊、雀替(見圖4)、掛落等構件,以及構成外廊空間的天花、隔扇、門窗上,均有極不尋常的表現,堪稱清代這一技藝中不可多得的精品。

圖3 窗閣

圖4 雀替
1)倒座、影壁。民宅中的倒座屋頂形式多為內向平坡或雙坡硬山頂。外墻高大壁立,一般不開窗,宅門是內向聯系的唯一道路。規模小的四合院倒座常為一層。倒座的高墻為宅門的背景,在平淡的高墻襯托下,宅門顯得十分突出。華麗的宅門從平調連續的墻體中探出頭來,使人感到建筑韻律和街景的連續性。
在與宅門相對的廂房側墻上,常設影壁(見圖5)。磚雕工藝精湛,檐口基座貼金,有的還在檐口下做磚雕斗拱。影壁上有時設有精磚的小籠,稱為土地祠或門神府,內供神像。起到心理上的防衛作用,并增添了景觀效果。側座是由院外至院內的第一道屏障,它不僅限定了院落的花圃,而且通過宅門和影壁的一放一收,完成了從院外到院內的空間過渡。
側屋的外觀雖是一副嚴肅冰冷的面孔,而面向內院的一面卻換以微笑的表情,常用素和的結構代替以往的磚石,用精美的木雕、鏤空的閣窗強調中軸線,給院中人一種“家”的溫馨。
2)山墻。山西居民對外的山墻一般都不開窗,且高大壁立,外觀封閉,連續的灰色墻面塑造了古樸典雅的街景。為了削弱街景的平調感,院內建筑高低錯落,形成了多姿多樣的城市輪廓。一般正房山墻上都有山花,常與愚山頂的懸盤形態相似,圖案多以植物花紋為主(見圖6),成為平淡墻面上的點綴和視覺焦點。院墻上部為減輕自重通常以磚砌成“十”“古”等圖案,極具裝飾性。

圖5 影壁

圖6 山墻上的圖案
3)煙囪帽、風水樓、脊獸等。在山西居民中,從外觀看,煙囪帽(見圖7)、脊獸、風水樓等細節的塑造獨具特色,灰色的墻面成為山西居民最具地域特色和民俗特征的景觀。煙囪帽、脊獸從院中探出頭來,俏皮生動。在建筑體形與細部的共同作用,山西民居的輪廓活躍生動,以點、線、面相結合形成了豐富的層次,使建筑外觀在統一中有變化,城市的街景在各個院落的共同作用下生動地開展,古樸而蘊味深遠。在街上行走,步隨景移,使人留戀。
在山西居民中,有許多石刻裝飾,如門前上下馬石、栓馬樁、抱鼓石(見圖8)、石獅子、柱、石敢當,以及通往正房平臺的樓梯欄板。這些石雕內多以山水、奇花異草、珍禽異獸、人物、八寶、博古、吉祥如意圖案、幾何形體等為題材,版面設計,依品構圖,刻工技巧均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石頭,堅硬清冷,是沒有生命的,然而我們民間藝術工匠師們,運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勞的雙手,以刀代筆,把它刻成獅子、蟠龍、駿馬、鳳凰、仙鶴、人物、山水、花鳥等,一尊尊雕像,一尊尊圖畫,使它產生了藝術活力,成了有功能有價值的藝術品。另外,石刻中的民俗民藝表現也很突出。民間故事神話傳說是民間雕刻藝術的永恒題材,如“天官賜福”“福、祿、壽三星”“麒麟送子”“八仙過海”“云娘教子”以及蟠龍、獅子、麒麟、鳳凰、仙鶴、鰲魚等;這也即為了迎合社會各階層人們的心理需要,滿足人們喜慶祝福的要求。

圖7 煙囪帽

圖8 抱鼓石
石雕匠師們從大自然和勞動生活中,直接把他們所熟悉的物象作為題材,充分展開想象的翅膀,利用制作條件和物質材料,或夸張變形,或如實刻畫,以符合美的要求,如石刻中獅、象、龍、鳳、鶴、鰲魚及花卉中各式紋樣,或組合成二方連續、四方連續,民間常用的“福”“喜”“壽”字極富裝飾性、雅致天真的藝術造型里,顯然是遵循了一種潛在的民間藝術語言,為民間工匠所特有。
在中國古代建筑中為了裝飾和保護木構件部分,對暴露于外的木件,基本上都要進行檔次不同的彩繪。這一藝術,最早從春秋時候就出現了。經近三千年的發展,到清代就進入了全盛時期。彩繪的顏料以礦物顏料為主,植物顏料為輔,加以膠、粉調制而成。其特點是色澤鮮明,覆蓋力強,經久不變色,有的顏料含有一種毒素,能起到有效的防蟲作用。
其中漢紋錦彩繪,乃僅屬于山西晉中一帶的一種彩畫形式,據考證大致起源于明末清初,完善于清代末朝,漢紋錦彩繪的前身是“一綠細畫草片花”,這種做法在榆次城隍廟后大殿東西兩側找到實例。
常家莊園的彩繪屬于正統的漢紋錦風格,雖然經歷了歲月滄桑和人為的破壞,但仍有不少建筑保留了具備有清式風韻的高層次彩畫。如養和堂正樓,體和堂、廣和堂的南北樓,貴和堂過廳及正樓的梁棟,以及雍和堂的正廳立臥欄、前檁,祠堂院雕花、貴和堂新院的梁頭上、墊墩上,都保留了珍貴的、極富文物價值的清代彩繪原作,這些作品,雖然檔次有大金青、二金青、五彩、素式彩畫之分,但工藝之精、內容之豐富、格調之高雅,都為他處之罕見。特別是六樓一廳(即養和堂、貴和堂正樓、體和堂、廣和堂南北樓、貴和堂后樓、貴和堂過廳)的彩繪乃漢紋錦的寶貴遺產,其中貴和堂正樓“三青三蘭”的春秋故事梁棟畫心,更令人嘆為觀止。專家謂之為漢紋錦彩繪中的頂級精品。
晉商大院除三雕藝術外,也很注重園林藝術,如常家莊園的靜園。
常家莊園的園林——靜園,乃中國最大的北派私家園林,面積達8萬余平方米。該建筑以其儒家天人合一的觀念與儒家師法自然的情愫,集北國大氣厚重之風格與江南空靈毓秀之精粹,神工鬼斧、布局天成、閣軒亭齋、雕飾絕倫、泉溪潭湖、宛如蘇杭、樹木山石、雄渾陽剛。境界深遠的杏林,風格迥異的獅園,南派風韻的遐園,姹紫嫣紅的可園,曲徑通幽分布其中,觀察閣極目楚望,聽雨軒眼底微瀾,皆使人放懷于自然,忘憂于仙境,寄情于山水,詠嘆于文脈。盡享人生,心曠神怡,流連其間,景隨步移。超凡脫俗的靜園,不愧為人類最為理想的精神家園。
花院的瞻月亭和東大門上的望綿閣,四面闋如,八方無礙,斗拱疊出,翼角騰空,可以目游聘懷,極視聽之美,東可望綿山日出,西可觀蘇溪夜月,是“指點江山”的賞景最佳位置,可以與天地共吐納,達到“天人合一”的至善境界,山水日月,“玩之幾席之上,舉目而足”。有了這個空間,“可坐,可萁踞,可仰候,可放筆硯,可渝茗置飲”。這種偏離大院別有洞天的世外桃源,與道家的回歸自然,佛家的出世哲學,陶淵明式的空想社會,以及儒家的禮教觀念,有著密切的聯系,成為傳統的庭院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