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云

2012年10月11日,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諾貝爾委員會給他的頒獎詞為:莫言“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瑞典文學院的授獎聲明還形容莫言創作中的“世界”令人聯想起威廉·福克納(美國作家、194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和加西亞·馬爾克斯(哥倫比亞作家、1982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品的融合。
在中國當代文壇上,似乎沒有一個人能夠在經歷了“先鋒文學”、“尋根文學”、“現實主義”、“新現實主義”和“新歷史主義”寫作之后仍舊能夠保持旺盛的創作力和飽滿的思維活躍力,而莫言異于常人的創作力,可以稱得上文壇“怪才”。
莫言自1981年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春夜雨霏霏》始,31年共發表了80多篇短篇小說、30部中篇小說、11部長篇小說,出版過5部散文集、1套散文全集、9部影視文學劇本、2部話劇作品。他的作品還被廣泛地翻譯成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德語、瑞典語、俄語、日本語、韓語等十幾種語言,是中國當代最有世界性知名度作家之一。
發表于1985年的成名作《透明的紅蘿卜》創造了一個令人難忘的、被侮辱、被損害、被遺忘的“黑孩”形象。
《紅高粱家族》1986年發表后,在文壇上引起了震動。讀者聽到敘述者馳騁在歷史、回憶與幻想的“曠野”上的腳步聲。從密密麻麻的紅高粱中,他偷窺“我爺爺”、“我奶奶”的艷情邂逅;天雷勾動地火,家族人物奇詭冒險;釀酒的神奇配方,江湖的快意恩仇,還有抗日的血淚犧牲,無不令人嘆為觀止。這本書被張藝謀改編成同名電影,姜文、鞏俐主演,獲得西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吸引了全世界的關注目光。
莫言一直有按捺不住的才華及沖動,其書寫一旦噴發,再大的詞語、再闊的口袋,也蓋不住個中的張揚、激情、憤怒和玩世。比之《檀香刑》、《四十一炮》、《生死疲勞》、《豐乳肥臀》等作品的恣肆無忌,長篇小說《蛙》算是一次收斂,箍緊了繩索,讓文字“馬蹄”慢下步伐。
《蛙》以“姑姑”的一生為鏡,寫出了中國社會生育制度的巨大革命,它是個體的、民間的,它是莫言的,又決然可以是我們每一個人的。
莫言是一位風格特異,卓有建樹的小說家,有關農村題材的作品尤其引人關注,他在山東高密東北鄉那片生氣勃勃的土地上形成了一篇又一篇個性化的小說,體現了濃郁的民間特色。他曾說過:“民間寫作,我認為實際上就是一種強調個性化的寫作,什么人的寫作特別張揚自己個人鮮明的個性,就是真正的民間寫作。”“走向民間”的莫言,以其扎根民間的寫作而呈現出的個性化風格。
無論是早期還是晚期,莫言在各個作品中都把自己置身于民間,與民間鄉土緊緊聯系在一起,“‘血緣’維系著生命、責任、義務,同時也維系著情感、道德和良知。”



莫言早期的作品,如《民間音樂》,偏重于文人文化色彩知覺形式。自《秋水》、《透明的紅蘿卜》至《紅高粱家族》,則明顯地向民間藝術色彩感知形式轉移。鮮艷明朗的色彩與物像隨意搭配,產生了明顯的自我指涉語義,主要的隱喻效果就是由色彩的鋪染產生的,他喜歡用色彩鬼精靈般的跳動去觸動讀者的每一根神經。
紅色仿佛賦予了莫言的才情以一個集中的宣泄口,它對莫言有一種神秘的召喚力。《透明的紅蘿卜》這個象征著人生美好憧憬的紅蘿卜映象,就是以幽藍的底色紅托出金色的基調。《紅高粱家族》濃重的紅色底蘊達到了一種極致,展示了那一片讓人熱血沸騰的紅高粱。事實上,莫言是想通過“紅高粱”贊美高密縣東北鄉人紅高粱般的性格,贊美祖輩洋溢著的原始生命力和無所畏懼的精神,它已經成為一種象征,一種符號,一種暗示和一種生命力的傳達。
莫言出生時家庭成員很多,在人口頗多的家庭中,莫言是一個“被忽略”的孩子,他對童年自己的描述是“相貌奇丑、喜歡尿床、嘴饞手懶,在家庭中是最不討人喜歡的一員。”
雖然如此,莫言在童年依然是得到過愛的滋養的,最深刻的愛的體驗來自他的母親。在饑餓的年代里,深愛他的母親把自己的飯省下來給莫言吃,莫言也深深地眷戀著他的母親,因為童年享受過母愛的溫暖,才有了作品《豐乳肥臀》的誕生。給予過莫言童年愛的體驗的家人,還有那位將他從茅坑里救上來,把他抱到河里去洗干凈的大哥;還有當他的父親用蘸了鹽水的繩子打他時,把他從繩子下面解救出來的爺爺。家人的愛是讓莫言在這個復雜多變的世界上得以生存下來的無私大愛,奠定了莫言生命的基礎。
童年來自家庭與故鄉的愛與創傷體驗建構了莫言愛恨交織的豐富的精神世界,成為莫言生命的根基和創作的源泉。童年愛與創傷體驗的展現和升華,成就了“世界的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