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蒲風是中國詩歌會的代表性詩人。他不僅撰寫了大量的白話新詩,還積極探討和建構新詩理論。他的詩歌創作既貫穿著“捉住現實”的精神,也在創造著詩歌的新形式。他以自己豐厚的詩歌創作實績為20世紀30年代中國詩壇增添了光彩,也為新詩走向大眾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關鍵詞:蒲風詩論 中國詩歌會 詩歌大眾化
蒲風是著名的左翼詩人,也是“左聯”領導下的中國詩歌會的“總干事”①。他不僅撰寫了大量的白話新詩(出版了十五部詩集),還積極探討和建構新詩理論。蒲風高舉新現實主義的大旗,朝著詩歌大眾化的理想前進。他用自己的詩歌理念指導著自己的創作,并在創作中檢驗、完善并升華了其詩論。他的詩歌創作既貫穿著“捉住現實”的精神,也在不斷創造著詩歌的新形式。他以自己豐厚的詩歌創作實績為20世紀30年代中國詩壇增添了光彩,也為新詩走向大眾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下面,我們就來具體分析一下蒲風的詩論對其創作的影響。
一、黑暗現實的批判與抗日戰爭的謳歌
蒲風是用所謂的“新現實主義精神”來指導自己的詩歌創作的,他說:“整個社會現實都是我們寫作抒情詩的好資料……我們應有我們所要歌唱的目的、傾向,在平凡的現實及現實世故中去剪裁,組織……我們的唯一手法,毫無疑問應是新現實主義?!雹?“把握住現實,為現實而謳歌吧!”③在最早寫成的詩歌《火·風·雨》中,蒲風就大聲吶喊,要把不合理的舊社會推倒。而后,當充滿激情的蒲風與“紅色的三十年代”的革命精神相遇,他從詩歌這種最容易渲染情緒的文體形式上找到了自己生命和情感的寄托,于是,他的詩情爆發了。
蒲風在其第一部長篇敘事詩《茫茫夜》中,描寫了農村的貧苦生活狀況與階級斗爭場景,批判了帝國主義者的強橫,歌頌了農民覺醒的階級意識。在《鴉聲》中,烏鴉飛過東西南北,看到的是“苛捐雜稅”“魑魅魍魎”,但“被壓迫的大眾”卻跟他們“作激烈的反抗”。在《晚霞》中,詩人告訴自己的戰友,西天的晚霞雖然是“白晝將終的最后的悲茄”,但不必“悲哀、慌忙”,因為黑夜不可能“永久地遮住四方”,當東方甫白的時候,“黑夜也會帶上鎖枷”,“由鮮紅的血花里將建起新的明天”。在《從黑夜到光明》中,詩人充滿信心地告訴大眾“黑夜收了殘局”,而“光明展開了篇幅”。在朝著光明的路途中,多少革命者為了自己的信仰而粉身碎骨,正如《撲燈蛾》中的飛蛾,他們明知“熊熊的火焰在燃燒”,卻“沒有一個要想退走”。在《地心的火》中,黑夜中趕路的士兵,滿懷著“血紅的火”,要在黯黑的荒原中“點起足以燎原的火星”,正在等待“宣布黑暗的死刑”和“完成他們的使命”。在《動蕩中的故鄉》中,詩人看到故鄉充斥著抽捐、搜刮民脂民膏、鬧匪患、打內戰和投敵賣國的亂象,所以他告訴大眾:當官的“都是鬼”,只知道敲詐百姓,帝國主義侵略者來了就會“不抵抗”;而老百姓只有自己爭氣才有用。
面對黑暗的社會現實,蒲風并沒有悲觀絕望,而是懷著樂觀主義精神,表達了黑暗將會過去、光明終將到來的堅定信念。在《星火》中,他看到了農村革命運動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勢,小小的火星出現在荒原中,將在明天燃燒這荒原;在《咆哮》中,詩人看到“每一方村落里的土地都在咆哮”,也看到日本侵略者正在施暴;在《真理》中,野蠻的日本浪人橫行街頭,而弱者只好道歉,于是“太陽旗顯示了‘真理’”;在《告訴你》中,被子彈擊中就要燃盡生命之火的“我”,讓兄弟們告訴“我”的老母和弱弟,不要傷心,因為“我極愉快為民眾死”,且已經“盡了責任”,這就高揚了革命者偉大的精神品格;在《茫茫夜——農村前奏曲》中,一個慈愛的母親向心愛的“失蹤兒子”訴說著思念之情,兒子通過風聲來回應母親,閃電已經在空中突擊,而“黑暗中”必定“誕生光明”。
1932年蒲風加入“左聯”后,更加自覺地高舉現實主義大旗,揭露黑暗的社會現象,并呼吁人民不應失去信心與希望。在《妒》中,蒲風看到,“云,張開黑的翅膀,/使勁地吞食了月亮。/海面黝黯、黝黯,/云兒猶在展開黑的翅膀。”但詩人作出了自己的生命選擇,那就是以戰斗的姿態去探求公理和正義;在《農夫阿三》中,阿三當了逃兵,他不愿意去干“自家人”殺“自家人”的勾當,于是回家為自己和苦兄弟們去奮斗了;在《不流淚的盧亞里》中,日本鬼子的飛機轟炸讓盧亞里失去了家園,但也激起了他心頭反抗的怒火和對苦兄弟們的關心。在《露露》中,可憐的露露被迫當了舞女,因為貧窮決定了她的“命運”;在《籠中鳥》中,“我”傷心于小鳥在狹小牢籠里的“裝歡喜”,于是放它去看“廣闊的青春的世界”;在《熱望著》中,詩人和勞苦大眾一起熱望著“粉碎身上枷鎖,/建造甜的歡笑”,因為前面有光明在引導和照耀。在《春天在心中》中,“我”懷抱著堅決的信念,“我”沒有春天的閑情,“我心里敲打著戰鼓”,但春天永遠“在我心中”。
由上述詩歌的情形來看,蒲風的每一首詩都仿佛是現實生活的鏡子,在為底層民眾的血淚史進行控訴,又仿佛是一簇簇燃燒的火苗,在為尋求生路的讀者指引斗爭的方向。
1936年以后,隨著抗日戰爭的呼聲愈來愈強,蒲風也積極參與國防詩歌運動。在倡導國防詩歌的過程中,蒲風首先明確告訴當時的詩人,他們現階段的任務就是“反帝反漢奸”④。他要求詩人要緊跟時代,緊密配合眼前的革命任務,因為“作為現階段的一個詩人,他應該是時代社會的預言家,時代的先驅者”,要為“中華民族自由,解放”而奮斗。⑤ 他強調,詩人應該站在時代前列,真實地用詩歌描寫現實,謳歌積極的社會力量,并鼓舞民眾,號召民眾,與他的“國防詩歌”理論主張相呼應,他先后出版了《鋼鐵的歌唱》和《抗戰三部曲》等多部鼓吹抗日斗爭的詩集。這些詩集和詩作貫徹了其“國防詩歌運動”理論,抒發了其強烈的愛國熱情,批判了日本帝國主義的兇殘和侵略中國的無恥行徑,揭露了國民黨的腐敗無能,歌頌了抗日戰士英勇斗爭和不怕犧牲的精神。
《鋼鐵的歌唱》是一部專門以“國防”為題材的詩集,詩人抓住了最迫切的時代主題,表現了強烈的國防意識和抗戰激情;在《鋼鐵的海岸線》中,侵略、壓迫、蹂躪、痛苦、憤恨如“一條鐵鏈”,“緊扣住我們的赤心”,詩人鼓動中華兒女們來構建一條“堅固得賽過鋼和鐵”的海岸線,并永遠守衛它;在《滿洲,我的愛人》中,詩人怒叱國賊,并發出了“我總要把敵人的血流匯合成海,/我要把你在血海中洗出新生命的輝煌”的吼叫;在《優良的射擊手》中,“我”為“老大哥”安置了三個射擊靶——“滿洲國臭辮子”“帝國主義”和“纏在老百姓身上的苦索”,并希望“三個紅點一次射落”;在《我迎著瘋狂和雨暴》中,詩人號召民眾“要讓每一粒細砂也都怒吼”,“要掀起鐵流群的歌奏”,要用“頑強的苦斗”來獲得祖國的勝利。
對于怎樣寫作國防詩歌問題,蒲風認為不僅要在“現實里找題材”,還要打起足夠的熱情。他說:“所謂‘打起熱情來’是為當前的凄慘但除此別無出路的英勇的抗敵戰斗,為天災人禍而流離失所的萬千同胞,為一切走向勝利的新生力量,為……而打起同情的熱情的歌唱來?!雹拊凇犊箲鹑壳分?,詩人更是充滿了蓬勃的“熱情”。第一部分“新鵲橋贊歌”,寫日本帝國主義從1931年以來在“變本加厲的宰割,蹂躪”中國,而盧溝橋正是一個“新的歷史的鵲橋”,“炮火轟走了朦朧的黯夜”,讓自由、真理、正義、博愛的美麗天使“跟我們團聚、擁抱”,并等待光明的重新照耀;第二部分為“緊急號外”,寫上??谷沾髴鸾夷涣耍腥A民族從被宰割的屠場上站立起來,中華子民們也怒吼著揮起了鐵拳;第三部分為“前線勝利”,寫勝利的凱歌傳來,兄弟姐妹們熱烈地慶祝,而“我們”準備“用最大的歡欣來歡迎最后的勝利”;在《飛鷹,飛向臺灣去吧!》中,詩人告訴讀者,臺灣是被強盜搶去的孩子,已經被賊父教養了四十多年,“他應當自己起來,/用熱血,用火焰/把自己的旗幟渲染”,而母親也從來沒有忘記“他”,希望“他”動作起來,跳起來,趕走強盜,成家立業;《戰線不單在綏遠》寫戰線不單在綏遠,也在天津、上海、廣州、廈門等地,帝國主義的武裝橫行在中國腹地,詩人希望戰士們浴血奮戰、英勇殺敵;《游擊隊》寫出了游擊隊員的颯爽英姿,他們如閃電,打得敵人“魂飛魄散”“心倦神?!薄?/p>
面對中國大地燃起的熊熊戰火,為了中國的抗戰大計,為了自己的詩歌理想,蒲風鞠躬盡瘁、勞碌一生。他一再表示,從不把自己置身于優裕的生活環境中,他要為自己的信念和中國的詩運永遠奔波。他說:“在抗戰聲中,全人類為和平,為自由、幸福而戰斗的炮火進行里,我誠然敢毅然不顧惜自己的業已存在的生命了?!雹?蒲風言出必行,他確實在竭誠為抗戰而努力,直至生命的最后時刻。
二、對藝術形式的多重探索
蒲風一直把推行“詩歌大眾化”作為自己的追求目標。那么,什么是大眾化呢?蒲風認為:“所謂大眾化,是指識字的人看得懂,不識字的人也聽得懂,喜歡聽,喜歡唱?!雹?怎樣才能使詩歌讓所有的人都看得懂呢?蒲風說:“第一,用現代語言,尤其是大眾所能說的語言,為此,新詩人得積累一些大眾的詞匯;第二,用自己的口去朗讀,使能充分有朗讀性;第三,可能歌唱的,最好能便于大眾合唱的?!雹?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蒲風非常注重藝術形式的探索,主張把歌謠、小調、鼓詞、兒歌等民間形式融入新詩創作過程中。蒲風用自己的創作實踐著自己的理論主張。事實上,在左翼文藝界中,蒲風做了很多具有開辟性的工作。比如創作長篇敘事詩、諷刺詩、大眾合唱詩、通俗化的大眾詩歌、短篇的抒情詩,等等。可以說,在藝術形式的探索上,他在每一部詩集中都進行了新的嘗試。
1.長篇敘事詩 在中國左翼詩歌發展史上,蒲風是第一個撰寫長篇敘事詩的人。他的《六月流火》和《可憐蟲》就是這樣的代表性詩篇。
《六月流火》是一部非常特別的長篇敘事詩,它采用了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運用“大眾合唱詩”的形式,長達千行,氣勢矯健,而且它還是左翼文學中最早歌頌長征的詩作之一。《六月流火》的主要內容是反映國內階級斗爭,內容上謳歌了農民在反抗怒潮下生發出來的巨大能量,展現了“革命流火”將燒遍窮鄉僻壤和舊世界即將被砸碎的壯闊圖景,表現了戰斗的激情,詩的語言和節奏也非常緊湊迫人。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六月流火》這本意欲‘表現大時代下的農村動亂’的長詩中,詩人創造性地運用了自己故鄉流行的客家山歌的形式,廣泛采集了嶺南農民群眾中活的口語,利用‘對唱’‘輪唱’‘合唱’等民間歌謠的傳統手法,并創造了‘大眾合唱詩’這一旨在抒發‘大眾心聲’的新形式,氣勢磅礴地反映了黨所領導的農民暴動?!雹?由于該詩集鏗鏘有力,揭露了國民黨“打內戰”的罪惡,所以在1936年4月就被國民黨文藝審查部門以“鼓吹階級斗爭”的罪名查禁了。
《可憐蟲》于1937年12月出版。全詩共分為六部分,除《序詩》和《尾聲》外,包括四章,分別是《現實的夢》《魔鬼的跳舞》《可憐蟲》和《悲劇》。從詩歌的結構體式上來看,蒲風明顯是在模仿郭沫若的《鳳凰涅槃》,兩者的結構設計非常相似。從詩歌的內容來看,《可憐蟲》講述的是一個臺灣詩人與日本姑娘之間的婚戀悲劇故事。透過這個故事,蒲風表達了希望臺灣早日擺脫日本殖民地命運的強烈愿望。正如詩集扉頁所寫的那樣:“臺灣島/臺灣島/黑夜茫茫/何日旦?”同時,由于詩人把愛情悲劇與民族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使得《可憐蟲》超越了一般的愛情悲劇的思想境界,具有了強烈的反帝抗日的時代特色。蒲風說:“偉大的詩人在現實人生中通過他的想象,偉大的想象可以上天,可以入地,然而始終無背于并日月而光輝的真實和真理。”{11}《可憐蟲》正是他這種創作思想的產物。這部詩集寫得有些潦草,對于這一點蒲風自己也承認,但該詩集還是以其突出的思想價值得到了詩壇的認可。詩人黃寧嬰稱贊《可憐蟲》為1937年敘事詩的“僅有的碩果”,這種評價是比較中肯的。
2.大眾合唱詩 蒲風極力推行大眾合唱詩,他認為大眾合唱詩可以更好地把握社會現實,抒發集體情感,可以加入演劇的要素,因此更能感染大眾,而且它也是反個人主義的集團主義詩歌的唯一形式。
1934年夏秋之際,蒲風被抗戰思潮所鼓動,寫下了很多充滿反帝情緒的可以譜曲傳唱的短詩,這些詩歌在1936年結集為《搖籃歌》。《姑姑苦…苦苦》描寫了一個七十歲老婦一生勞苦的遭遇,她不停地勞作,卻被兒媳罵為“生成的窮像”“老不死”“老糊涂”,死后更是被子女所無視,他們用一口粗制的棺材馬馬虎虎地把她下葬了,只有多情的斑鳩為她哀鳴著“姑姑苦…苦苦”;《怨只怨爸爸欠思量》寫父親不顧女兒的哀求將她嫁給了有錢郎,留給她的只有“黝黯同哀傷”;《老開伯》寫老開伯三十出南洋,老實工作,奈何頭家陰險詭詐,燒店詐賠,害得老開伯從樓上跌落受傷,花光積蓄后意志墮落,抽起了鴉片,等到五十歸鄉時,只剩下一副“黃皮瘦骨”和“烏煙槍”;《搖籃歌》中,出生不久的孩子雖然沒有足夠的奶吃,受著饑餓、寒凍、疾病的襲擊,但有無數的“保姆”關愛著他,所以,孩子快快長大吧,因為“風霜里孕育著新春”,戰場上“我們的旗幟”在飄揚;在《冬天的歌》中,詩人告知世人不要怕長夜漫漫,因為“子彈在嘯,炮火在咆哮”;《春天的歌》中,詩人滿懷激情地要歌唱未來的春天,因為未來是“自由、平等、歡娛”的。
這些詩歌吸收了客家歌謠、小調的特點,既取材于普通的民眾生活,又采用了通俗易懂的口語化語言,讀來朗朗上口,可譜曲傳唱。
3.兒童詩 蒲風認為,兒童文藝在抗戰中不能被忽視,詩人應該多寫童謠、童歌,也可以多寫一些童話詩和寓言詩,因為這能夠引領兒童更加“走向前進的方面”{12}。他還認為兒童文藝是推行“國防詩歌”、實現“詩歌大眾化”的一條重要途徑,因為唯其是童言童語才會成為最有力的武器。1939年出版的《兒童親衛隊》就是蒲風實踐自己上述理論的明證。
據資料顯示,《兒童親衛隊》是中國新詩史上的第一部兒童詩歌專集,也是蒲風探索新詩多樣化發展道路的又一力作。在這部詩集中,詩人既注重建構童謠、童歌,也有意書寫童話詩和寓言詩來隱喻抗日愛國的涵義;在《小小兒童——以此紀念兒童節》中,詩人鼓勵兒童們,只要有志氣、能用功,就能成為主人翁,成為英雄;在《小義勇軍》中,孩子們高唱著,他們不怕敵人的炮火,還“緊執著槍刀前沖”,這充分展現了他們的英雄情懷;在《兒童親衛隊》中,兒童親衛隊可以潛進敵人的防線,并引導“我們的軍隊”猛烈襲擊敵人,他們是“前進兒童”,更是“衛國的先鋒”。《小蜻蜓》中,“我們”把捉到的小蜻蜓放飛了,讓它去宣揚“我們的旨意”:“我們酷愛和平,/我們緊執武器;/暴虐的鐵鷹呀,/你將有路來無處去!”《新陽》寫新的太陽射出萬丈豪光,鏟除了“黑夜的殘留”;在《學習真理——為東山女友會作》中,詩人激勵婦女們要不慕虛榮、不要幻想,而要埋頭苦干,朝著自由、平等、幸福的世界前行。
蒲風的兒童詩,或直抒胸臆,或婉曲象喻,并通過童謠、童話、寓言詩等形式,教育兒童們要熱愛祖國和勞動,要反對強權侵略,更要創造美好的未來。這些兒童詩不僅具有明晰的教育意義,也具有新的美學價值,更是蒲風踐行自己詩論主張的具體表現。
4.明信片詩 蒲風提倡明信片詩,他認為,“明信片詩該當是抗戰期中,尤其是前線上的詩人中的有力武器之一種罷”{13}。他還強調,明信片詩必須是“新現實主義的東西”,它以抗戰生活為主題,是“即興的,報告的,對話的,抒情的”{14}?!墩胬淼墓鉂伞肪褪沁@樣一部詩集,它是蒲風從軍后把詩寫在明信片上寄給友人的詩作合集。
在《祖國復興在雷雨聲中——給青鳥同志》中,詩人充滿激情并樂觀地告訴友人:“如今,到處燃燒著抗戰的烽火,那可不就是民族的復興之光么?”他熱切地盼望雷雨之后的世界是清新和光明的;在《我讀著〈戰士的歌〉——給克鋒同志》中,詩人高興地讀著朋友的詩集,好像自己也“馳驅在戰場上”;在《今天,我們開始吃雜糧——給胡危舟同志》中,詩人食髓知味,感同身受地體驗著農民的艱苦生活,“番薯、芋頭簡直就是我的好朋友”,“我骨髓里有的到底是農民的本質”;在《火蛇的行列——給林林同志》中,詩人對抗戰傳來的捷報歡聲鼓舞,“心兒也都要躍跳起來了”,并期待著更大的勝利。二十篇的明信片詩洋溢著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為真理、正義而抒寫著,歌唱著”,也給學生以熱情的鼓舞。蒲風的詩反映了時代精神,表達了對未來光明前景的憧憬,同時,也更加明確了知識分子身上的重任。當然,由于詩人是“為了速于傳達出他的心聲給后方”{15},對這些詩歌未能精心推敲,難免顯得有些粗糙,象“一顆未成熟的果子”{16}。
除了上述體裁的詩歌,蒲風還創作了大量的抒情短詩、諷刺詩,能譜曲而唱的歌詞以及用客家方言寫成的敘事詩,這些嘗試在當時都是比較富有開拓性的。筆者認為,不管是何種新詩形式的探索,它們都體現了蒲風利用新形式來實踐詩歌大眾化的精神訴求。
綜上,在20世紀30年代中國詩壇被新月詩派式的藝術情調所籠罩時,蒲風提出了新現實主義的詩歌理論,力圖推動新詩回歸豐厚的現實土壤,使詩歌與時代精神緊密配合。蒲風詩歌的大眾化追求,盡管存在忽視詩歌本體的錯誤傾向以及過于強調詩歌作為宣傳手段的工具理性等問題,但他的詩歌實踐的確縮短了新文學與普通大眾之間的心理距離,對新詩最終走向通俗化、大眾化提供了可資借鑒的重要范本;同時,他的詩作也在一定程度上具化了其詩論的內涵,兩者互動互融,可謂相得益彰。
① 任鈞:《關于中國詩歌會》,見任均:《新詩話》,上海新中國出版社1946年版,第131頁。
② 蒲風:《關于抒情詩寫作法的意見》,見蒲風:《抗戰詩歌講話》,上海詩歌出版社1938年版,第34頁。
③④⑤ 蒲風:《現階段的詩人任務》,見蒲風:《抗戰詩歌講話》,上海詩歌出版社1938年版,第1頁,第5頁,第2—3頁。
⑥ 蒲風:《打起熱情來》,見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下),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720頁。
⑦ 蒲風:《寫在第十冊詩集后——〈在我們的旗幟下〉后記》,見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上),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594頁。
⑧⑨ 蒲風:《關于前線上的詩歌寫作》,見蒲風:《抗戰詩歌講話》,上海詩歌出版社1938年版,第19頁。
⑩ 胡從經:《奔突的地下火之歌——〈蒲風的六月流火〉》,《讀書》1979年第3期,第88頁。
{11} 蒲風:《可憐蟲》,見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上),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449頁。
{12} 蒲風:《〈兒童親衛隊〉后記》,見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上),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597頁。
{13}{14}{15} 蒲風:《關于明信片詩》,見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下),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731頁,第732頁,第731頁。
{16} 蔡清富:《蒲風的詩歌和詩論》,見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上),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年版,第45頁。
參考文獻:
[1] 黃安榕,陳松溪編選.蒲風選集(上、下)[M].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85.文中所有詩歌文本引文,均出自該書.
[2] 蒲風.抗戰詩歌講話[M].上海:詩歌出版社,1938.
[3] 任鈞.關于中國詩歌會[J].新詩話[M].上海:新中國出版社,1946.
[4] 胡從經.奔突的地下火之歌——蒲風的《六月流火》[J].讀書,1979,(03).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中國左翼文學研究”(項目編號:10CZW058)、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金“十一五”規劃青年項目“中國左翼文學的發難與演進(1927-1937)”(項目編號:09YJC751035)的階段性成果
作 者:楊俏凡,文學碩士,嘉應學院文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陳紅旗,文學博士,嘉應學院文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