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姐姐，或者妹妹的歌（組詩）

□何文

六月含苞未放的花朵是我十六歲的妹妹

六月含苞待放的花蕾

我親愛的小妹妹

相對你的十六歲

感覺我已太過蒼老

無法給你最好的年華

我親愛的小妹妹

你一定要等我

現在，我就去死

并立即重生

我親愛的小妹妹

你就再等我兩年

兩年，從死到生

并長到十六歲

十六歲，我就來娶你

這時，你是正當怒放

這時，我是一枚帶露的葉

滿臉幸福又略帶羞澀

輕聲地喊你，姐姐

我十八歲的姐姐

在約定的地點，我只看見一塊風化的石頭

在約定的地點，我只看見一塊風化的石頭

看見被俗世逐漸腐蝕的軀體層層剝落

看見堅硬的誓言被歲月越磨越小

我固執地認為

是我來得太早

看見了另一場愛的堅守

我深信不疑，此刻

你正匆匆行走在赴約的路

妹妹，你要快些來喔，不然

你看見的，將會是另一塊風化的石頭

將你命名為草原，你就是我生命的牧場

將你命名為草原，你就是我生命的牧場

作為最忠誠最純情的追隨者

用心撫過你每一寸肌膚

用唇吻遍所有的青草

將花留給你，讓你保持你的美麗

作為被濫情俗世驅逐的流放者

我是這草原上最幸福的囚徒

有這遍野的青草已經足夠

我只愛這一地的青綠

妹妹啊，當我真的愛上這片草原我必將死在這草原

以山為界，以冬為限

妹妹，我不貪心

感謝你給了我這一地的美麗

感謝你給了我這一季的幸福

這一頁白紙是我寫給您最熾烈的情書

小心肝小冤家小天使小壞蛋

我該如何稱呼你呢，我的小妹妹

墨太淡淚太苦血太燙

我該用什么書寫呢，我的小妹妹

我愛你太直白我恨你太含蓄

我用什么語句才準確呢，我的小妹妹

白天看見你感覺在夢里夜晚看不到你在想你

我什么時候有空寫呢，我的小妹妹

郵寄怕丟掉親手給你怕你不好意思

我用什么方式給你呢，我的小妹妹

我的小妹妹，就給你一張白紙吧

讓你猜謎一樣地猜我的心情

我的小妹妹，就用你的手

替我寫下我對你最熾烈的愛

沒有你，我整個生命都是空的

經歷烈火

現在，我已從你腳下的土

變成了瓶

盛滿清水

等你慢慢地長大

妹妹，你十八歲就來吧

嫁過來，只帶幾片貼身的小綠葉

讓我呵護著你開

讓我們長在一起

你的靈魂就是我的靈魂

你的美麗是我們共同的美麗

你可不能謝啊

妹妹，沒有了你

我整個生命都是空的

在夜晚，我這樣表達對你的愛

因為你，我的夜不再是夜本身

睡不著，心是你的

睡著了，夢是你的

于是，我渴望擁有更深的黑

不要太陽不要月亮不要星星

不要一星點的光與熱

我只要你，我將你慢慢捂熱

升溫發燙冒煙起火燃燒

直到照亮大地熱炙天宇

我將與你一起燃燒一起發光一起發熱

我要讓我們的光與熱成為這黑夜的惟一

妹妹，在這樣的夜里

你還怕黑嗎？

就讓我將你摟得更緊一些你還怕冷嗎？

就讓我將你摟得更近一些

妹妹，讓這樣的夜再長一些妹妹，讓這樣的夜再多一些

提前結束的情歌

所有道路最終都將通向你

我一直是路上奔波的鞋

一切幸福都以你為源頭

我被流放到快樂的下游

已決定把孤獨的淚水化成一行行苦詩

將對一個人的思念釀成黑夜里一場場酩酊

我歌已唱完，我把舌頭給你

姐姐，你的獨身是對男人的輕蔑

在這沒有王的時代

沒有人強迫你愛

沒有人用江山誘惑你

沒有宮墻能囚禁你

姐姐，你可以自主地決定自己的愛

但你不能獨身，因為你的獨身是對男人的輕蔑

這是沒有英雄的時代

不缺駿馬不缺好刀不缺疆土

缺熱血缺豪氣缺雄心

你甚至渴望被一個強悍的土匪掠去做壓寨夫人

但，你現在還獨身

夜晚還在古籍還在筆還在墨還在

你準備了纖纖玉手準備了一輩子也燃不盡的玉燭

讀書的青年沒了寫詩的才子沒了失意的文人沒了

你現在已愿意用美貌換浪子一曲深情的酬唱

但，你現在還獨身

姐姐，我知道了，你不是不愛

而是太愛。你守著自己

守著自己，守著真正的女人

用獨身，輕蔑那些敢在你面前自稱男人的男性

所以，現在，你還獨身

用一朵梔子花做生活的詩眼

你說：夜再黑都該有夢

生活再苦都該有詩

姐姐，那時你就坐在燈下

我感覺光來自你的方向

之后，你不再說話

只關注你手里的梔子花

那花褪去所有色彩

只剩下白

在夜里發出耀眼的光

有濃郁的香來自你

姐姐，我明白了還有與色彩無關的花開

你給我一朵梔子花

說，模仿著寫一首詩吧

姐姐，我知道你要我做種子

帶著梔子花返回

一路上散落的香氣真的成為種子

在我經過的地方

都飄落著梔子花潔白的花瓣

姐姐，你是上蒼開在人間的荷

在人群中

我一眼就看出了你的孤獨

仿佛是荷

站在水的中央

姐，你眼里

只有水還是干凈的

水成為你與世人的一段距離

你高出水面

這是又一種距離

你高仰起頭，向著天空

承接陽光雨露

成為佛在塵世最后的落腳點

姐，此刻，你是荷

所有人夢中的美

但，只有我的最真

姐，你上岸吧

我們一起將所有的陸地變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