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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莫怕,你聽我說呀

2012-12-19 00:08:21
延河 2012年3期

陳 誠

莫怕莫怕,你聽我說呀,我長成這個樣子也不是我的錯,都是被氣的。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當年上奈何橋,在河邊照了照,自己都嚇得喊了一聲“鬼呀”!孟婆在河對岸看到了,豁著個牙笑得奶子都抖到肩膀上了。到了閻王殿,閻王爺看了看生死簿上的照片,再看了看我,沒忍住笑,漏了一記大屁,那叫一個響,還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牛頭馬面在下面捂著鼻子也樂開了花,“原來世間還有比我等還不上相的怪物啊”!

莫怕莫怕,我不是來嚇唬你的,就是嚇唬你對我也沒啥好處啊!現在可是市場經濟,講究的是雙贏!損人不利鬼的事我可不會干。你想想是不是?要我說都怪孟老婆子,光顧著笑,碗里的湯灑出來了都不曉得,我喝的時候碗都見底了。所以我什么都記得的,陽世間的一切我都記得。

我心里苦焦啊!

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我朋友李老三的孩子,你現在在西安上班,是個文化部門,一個月掙不了幾個錢,你結婚了,你媳婦兒也在西安上班,我說的對不對?對了嘛,你看看你怕啥,我又不會傷害你。我曉得你最近很清閑,想寫點東西,但是又不知道寫點啥子才好,你就在想能不能從家鄉熟悉的人啊事啊入手,看看,又讓我說著了。莫怕莫怕,你坐好,你這個茶是不是老家產的,給我泡一碗嘛!一點都沒變,除了比以前胖了,你一點都沒變,你記不記得,你還到我家里吃過飯的?

想起來了吧?對頭,我就是你劉干爸,你爺跟我爸是拜了把子,認了兄弟的,你爸管我叫“干哥”。唉,怎么說呢,李老三肯定跟你說起過,我這一輩子是夠失敗的,可是我覺得這些經歷太適合你寫小說了,不信你就試試,試試吧!你要實在不想聽就算了,我去找陳忠實莫言劉震云蘇童葉兆言,他們肯定感興趣。

我大名叫劉登科,民國三十五年的,民國你曉得吧,就是一九四七年生的。我成分不好,我是地主出身。當年有個順口溜,“王半河,蔣半邊,劉家占了個山尖尖”。王賜福你認不認識?他爺一輩的把我們這個地方順著河劃了一條線,河北邊全是他們家的。蔣松鶴你熟悉,他爺一輩的占了河的南邊。我們劉家就占了這條河最上游的一片。我曉得現在早就不興談出身了,可是我們那個時候講,這個出身害了我一輩子啊。

四歲的時候我們家土地被政府沒收了,沒收就沒收吧,還把我家祖宅分給了幾個窮佃戶。你不曉得這個房子一分,我們家八口人就被擠到兩間偏房,正房讓楊老大這個窮得鞋都買不起的人住了。我那會兒小,不懂,覺得跟楊老大這群人的娃娃一起還好耍,可是到了懂事的時候我就不平了。憑啥我們家的大房子就得分給這些窮鬼住,憑啥我們的上百畝良田到最后兩畝都剩不下,這是我爺爺一輩省吃儉用攢下的家底,又沒偷又沒搶又沒拐,啥叫剝削我不懂,也不想懂,那是楊老大他爸他爺一輩的人懶骨頭不爭氣沒本事攢不下這些家底,打土豪分田地分的是我爺我爸的血汗吶,我就是想不通,我就是氣哄哄,我就是要歪著眼睛恨他們,看他們是怎么好意思分我家的房分我家的田分我家的地,不要臉,呸,不要他媽的×臉。你看看我右邊的眼睛是不是歪的,是不是?這就是那個時候氣的。

我喝口茶。咦,放這么多,泡釅了。我說了這個出身真的害死人,小時候的事就不提了,提起來都覺得傷心,你說說這個社會,你說說,簡直沒法說了。我爸常跟我講,娃呀,遲早這個社會是要反過來的,你不信就等著,到時候就有好日子過了。我爸的話我肯定信,他當年是個人物。我們這里以前出過兩個舉人,對對對,蔣老爺和湯老爺,完了下來就是我爸上了西北聯大,就是現在你上的西北大學,那可不就跟舉人一樣,省里的學堂。你也有出息等于是個舉人了,我沒啥文化說錯了你也莫多心啊!我爸有個習慣,沒事就推上門閂躲在屋里聽收音機,收音機里那個女的聲音太好聽了,軟綿綿地跟棉花砸在耳朵上一樣,說什么“大陸淪陷”“卷土重來”之類的話,我爸聽到高興處就喊:“登科,去給我打二兩苞谷燒喝”。我就裝模作樣地答應“好,馬上就去”。其實他曉得每次我這樣回答之后都不會有酒喝,因為家里實在是沒錢打酒,八口人不挨餓都已經很不錯了,哪有閑錢給他買酒喝?我曉得他就是過個嘴癮,滿足他,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我老子,我是他兒子。可時間長了我也聽煩了,有時候就學我媽的口氣尖著嗓子罵他“喝尿去”。他也不見怪,嘿嘿嘿的笑幾聲,呸點唾沫,順手抹在禿掉的腦門上,然后拉開大門,背著個手就出去了,嘴里還哼著誰都聽不清的秦腔。秦腔是他在西安上大學的時候跟幾個關中同學學的。

我坐過牢,你信不信?你爸沒給你說?你看看這個李老三,這又不是多丟人的事情。民國五十一年的時候,就是六三年,說習慣民國了,我爸教的,改不過來。家里窮得真是跟《白毛女》唱的一樣,“沒柴沒米揭不開鍋了”。首飾古董都拿給生產隊長換糧食了,桌子椅子也拿出去跟山里人換洋芋換苕,開始還換得到,越往后就越換不到了,那都是些上好的木頭啊,窮人就是不識貨,放到現在那都要值不少錢呢。

我爺是活活餓死的,全身浮腫,都發泡了,明晃晃地。我看到爺就害怕,怕啥,怕餓成我爺的樣子,好像用針一戳,就能把全身的血和水流完了。我就去偷,先偷生產隊長家的,他最壞。每次分糧食,都把倉庫里的碎米子分給我家,還說是照顧我家人多。你說說有這么照顧人的嗎?你曉得他的解釋是啥?碎米子顆數比整顆米多。生產隊長姓趙,以前是我們家的佃戶,你爸曉得,你們家成分也不好,你爸姊妹兄弟幾個沒少受他的氣。我的身手還不錯,運氣也不差,經常半夜偷偷翻進趙隊長家。這家伙精得很,把糧食藏到床底下,跟夜壺擺在一起,每次偷的時候都把我熏得頭暈,想著就這一次,下次說啥也不偷他家了。可是就他家糧食最富余,不偷他說不過去呀,總不能去偷窮人家的吧。那會兒報復心強,每次偷完,還要捏著鼻子拿著夜壺往剩下的糧食上面滴上幾滴辣尿。

后來我開始偷公社主任的,書記的,婦聯主任的,民兵隊長的,啥?你們家?你們家我沒偷過。最后偷到王售貨員家,就是這個王售貨員把我送進監獄的。有次晚上去王售貨員家,屋里面叫喚得好厲害,剛開始還以為兩口子打架,往門縫一瞧,是兩個光身子在干那事,我就在外面多聽了一會兒,越聽越不對勁,好像不是王家婆娘,倒像是婦聯主任,仙兒。仙兒是個爛貨,跟好多男人都睡過,這就不說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她憑著睡覺睡上了婦聯主任這個芝麻官,就神經兮兮地整天一副國家領導人的樣子,吆五喝六憂國憂民,還沒事了就到我家訓我媽,“你這個地主階級臭婆娘呀”!就這一句,翻過來覆過去覆過去翻過來,就沒了下文。哎呦,仙兒和王售貨員那個浪的聲音我就不跟你學了,怎么說我也是個長輩。我進了王售貨員家廚房,米剩的不多,就夠個五六天的,油還有一兩多,沒油可以要是沒米,王家兩個小娃娃就得受餓。那兩個娃娃挺可愛的,嘴也甜,我經常拿烤過的癩蛤蟆大腿逗他們,只要叫我“爸爸”就有得吃。我想了想把裝進口袋的米又重新倒回了米罐,順手拎走了他的油壺。

你是不知道當年售貨員有多牛氣,生產隊長夠牛了吧,他每次買東西都得拉下臉客氣地像孫子一樣。買東西你要是不客氣點說話,東西就是有也說沒有。王售貨員尤其壞,見到漂亮的就故意多耽擱一會兒,有時還搞搞推銷,“大白兔、上海牌牙膏,要不要?”收錢的時候還有個破習慣,摸一摸手啊,撩一撩頭發啊,好多人都惡心他。合作社就兩個售貨員,另外一個姓陳,人好心眼也實在,大家都愛找他。合作社有制度,逢單日王售貨員,逢雙日陳售貨員。輪到王售貨員的時候,大姑娘小姑娘大媽大嬸除非家里等鹽下鍋是不會去的,遠處不曉得他這個脾氣的人經過一兩次也就挑日子來了。再后來不是全國學《毛選》,去合作社買東西都得按規定先背《毛選》,背完了才準買東西。啥?不背不行嗎?不背,民兵隊長有的是辦法,每天派個人背著桿槍在合作社站崗。

我沒事的時候就愛捉弄王售貨員。每次進了合作社,先“啪”的一聲立定,跺得是灰塵四起,然后舉起右臂,握緊左拳,哼哼哈哈背上一長段。那會兒的記憶力真強啊,我爸的種嘛,我爸是舉人他兒也差不了。等到要結束的時候,我再飛快地跟念經一樣地添上父親偷偷改過的《毛選》,“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我們的”。王售貨員聽得是暈暈乎乎,每天聽那么多次換誰都聽煩了,也就沒注意我的“反動口號”。看我終于告一段落,他就瞪著個牛眼睛,懶洋洋地問“買啥,快說?老子昨晚上沒睡好,等下去補個覺。”我心想你昨晚沒睡好那是婦聯主任的責任,又不是我的責任。我不理他,慢悠悠地掃上一圈,就像電影里首長檢閱士兵一樣,我掃向哪里,王售貨員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到底買啥,快毬點”!我還是不吭聲。等到他第三句話快問出口的時候,我突然回瞪他一眼,不耐煩地再回掃一圈,然后一言不發扭頭就走了。這樣反復弄了幾次后,這個蠢貨終于反應過來了,曉得我是在捉弄他。他后來學聰明了,只要看見我走進合作社,還沒等立定,他就揮舞著雞毛撣子邊敲柜臺邊吼我“滾開,你這個狗崽子”!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罵我“狗崽子”,按這個推下去,我爸不就變成老狗了,罵我可以,不要罵我爸,我爸可不是個一般人。你說說我不偷他偷誰個?我要不偷他他還真以為我變成了狗崽子惹不起他了?我就突發奇想偷合作社,專門找王售貨員值班的晚上偷,餅干呀,糖呀,偷到啥算啥,偷不到就算毬。在他第四次罵我“狗崽子”的晚上,我行動了。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個晚上下大雪,還沒月亮,我的草鞋陷進去就找不到了。合作社跟我家一樣,用的是老式門閂,這是我老早就注意到的。我就用開我家大門的方法,用一把斷鋸條做成的小刀伸進門縫,一點一點地往兩邊勾門閂。我自認為自己設計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了,這個活也只有那么精細了,但是沒想到還是驚動了王售貨員。就在我高興地以為馬上就能吃到糖果餅干,門突然自己開了。虧他想得出,對付賊娃子用的還是那把趕我用的雞毛撣子。這家伙前世肯定跟我有仇,不然他怎么算得那樣準,剛好是我來做這個賊?而且是用專門針對我的武器來對付我。我愣住了,真他媽倒霉啊。王售貨員很是得意,晃著個腦殼,“狗崽子呀狗崽子,狗崽子呀狗崽子,不學好啊,敢偷到老子這里了,老子看你怎么跑得脫?”

你說巧不巧,我突然想起來他和仙兒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我橫下一條心,咱們就互相揭老底,看誰怕,我反正是狗崽子了,再往下最多變成狼崽子,他不同,從這個高貴的職業掉下去自己還是不好接受的。

“我最多就偷個東西,你還偷人了呢!”

“碎娃娃,你可不要亂說,我啥時偷人了,偷了誰個?

“誰個?你還裝,仙兒那個爛貨,就在你家床上,上個月初九晚上。仙兒勾子上有個記,黑的,我說的對不對?”

“你個狗崽子,敢污蔑老子,老子把你送到派出所,給你游街?”

“好啊,有種你就去,我到了派出所就反應情況,說你們偷人。”

“派出所會信你個狗崽子的話嗎?”

“那你試一試,你們叫喚的聲音我都可以學出來,是真是假一聽就明白了。還有你們在床上說書記的壞話,說書記的雀兒和毛毛蟲差不多大。”

王售貨員被我最后的一句話嚇住了,他絕對相信我能把他們那些不堪入耳的話繪聲繪色地復述出來,還有書記要是曉得他和仙兒有一腿,肯定不能讓他好過。王售貨員的臉突然僵住了,臉色煞白,“兄弟,你聽我說,我那是一時糊涂,是仙兒那個不要勾子的勾引我,她想讓我給她弄張自行車票”。“莫叫我兄弟,我們要是兄弟,你不也成狗崽子了嗎?”“兄弟兄弟,以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就莫跟我計較了,我也是一時糊涂啊。”“你糊不糊涂關我鳥事,反正你干下那事了,我也弄下這事了,你說怎么辦?”“你啥事也沒干呀,你是來給劉老爺打苞谷燒,治腳疼的,你是個孝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站著撒尿的說話要算話。”“算話算話。”“算話還不給我打上一斤苞谷燒。”“馬上給你打,那兄弟,我和仙兒的事你看。”“你們是純潔的革命友誼關系。”

悔呀,我當初真不應該放過王售貨員這個王八蛋。這事過后,我再進合作社,立定,背《毛選》,王售貨員總是樂樂呵呵,伸著大拇指,“背得好,嗓門也大,啥時跟書記建議一下,選你做’學《毛選》積極分子’。”“有啥需要你就說啊,這里要買不到的我到別處給你想辦法。”我還是不理他。臘月二十四這天,我媽讓我拿著鹽票去買鹽,王售貨員突然神神秘秘地跟我說,“兄弟,今天晚上我值班,我到時在門里面放兩斤白酒、兩斤水果糖,你自己用老辦法打開拿走就行了,就當是送給你的年貨。沒事沒事,上頭要追查起來我就說叫老鼠拖走了。沒其它意思啊,不是罵你啊。”晚上我按照王售貨員的安排來到合作社,用老辦法撥開門閂,正當我提上東西準備離開,幾個戴大檐帽的人把我留住了。人贓俱獲,有什么好說的。王售貨員慢吞吞地走到我跟前,指著鼻子罵我“小兔崽子,不對,你個狗崽子,我就說最近老丟東西,原來是你這個狗崽子干的好事啊。警察同志,千萬不要忘記階級斗爭啊,一定要嚴肅處理啊”!我閉上了眼睛,鼻子不停地抽動,順著王售貨員站的方向歪向了左邊,你看看,看看,我的鼻子是不是歪在左邊的?

我怎么這么傻啊,怎么就上了這個蠢貨的當。說不清了。到了派出所,大檐帽把我扒得精光,吊在屋檐下用皮帶打我,要我承認合作社丟的所有東西都是我干的。我死活都不承認,最后我說是王售貨員要送我的,這話換誰也不能信啊,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三不當官人家憑啥送你。打了一個晚上我也咬住牙不承認,可是最后不管我承不承認,我都被送進了勞教所,判了整整五年。我被判刑的時候,心里很難受,不是判刑的事,而是被王售貨員這個王八蛋給日弄了,以前都是我日弄他,現在終于教會他來日弄我了。這個王八蛋,等我出去,我就找書記,把他的丑事全抖出來。在監獄服刑的第二個年頭,我媽忍不住來看我了,說我爸說的,他沒我這個兒子,說我們要光明正大地斗,怎么能干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呢?我哭了,我說我是被王售貨員日弄了。我媽說,王售貨員被查出來貪污公款,已經被送回西安老家了。我問,是哪個查出來的?我媽說,書記。我一下就明白了。

聽到這里,你覺得是不是還有點意思?我說你就這么練,按我說地慢慢練下去,到時肯定差不了。你看看人家陳忠實,《白鹿原》寫得多好,還獲了“茅盾文學獎”。你就這么寫,到時你也整上一本大書,我拿上幾本,放到棺材里頭當枕頭用,我頸椎不好,墊高點舒服。但是你千萬莫學人家的那種寫法,一道香二道臭三道四道×臉厚。你看看現在有好多人,惡心,都去模仿,寫出的東西臭不可聞,跟趙隊長的夜壺一樣,我在陰間都熏得不行了。剛才我們說到哪里了?對對對,坐牢。我覺得這個事情一點也不可恥,只是有點丟人。可恥和丟人可是兩碼事,我這最多算是陰溝翻船,丟人,但是一點也不可恥。

可恥的事情其實一直都在發生,只是我們不太注意。你說說這個社會有哪個身上是完全干凈的,有哪個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情?說到見不得人,我就想起了你爺。不是罵你,你爺見不得光。你爺當過國民黨,還在大土匪王三春的隊伍當過師爺。西安有個作家叫葉廣芩寫了本《青木川》,里面提到了王三春、魏堂富,你爺就是跟魏堂富差不多的一類人,有計謀,有膽略,你爺還上過私塾,考上過秀才。你曉得你爺的右手為啥只有兩根指頭,那是你爺同情被抓的壯丁,幫忙開路條叫王三春剁掉的。你爺是個人物,我爸跟他拜把子主要就是服氣他,用右手的兩個指頭就能給人看病,還能龍飛鳳舞地寫一手柳體。我爸怎么說也是考過舉人的,可就是只服氣你爺,這就叫英雄惜英雄。

我爸的預言一直沒能實現,到他死我死都沒實現,到我兒子死我孫子死我重孫子我重重孫子死估計都不能實現了,這個死老頭子騙了我一輩子。不過蒼天有眼呀,政府抽了風把房子又還回來了,楊老大他們灰溜溜地搬走了,我們興沖沖地搬回去了。我爸天真,以為房子回來了,田地也應該全部還回來了。這天穿了一身新衣去找政府,比我娶媳婦兒還興奮,回來的時候灰頭土臉,比我死了媳婦兒還傷心。不管怎么說,還是要感謝政府,至少能準許我娶媳婦兒,而且我娶媳婦兒的時候還能有自己的房子,有了房子之后我就能貸款了,能在在合作社的對門開個雜貨店。雜貨店的生意還不錯,主要是我在價格上搗的鬼,合作社賣一毛五,我賣一毛四,合作社賣八毛七,我賣八毛六,農村人你還不了解,一分兩分看得緊,我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了,西安成都這些地方都跑過了。

生意火了,讓人心焦的事情也出現了。我女人叫人拐跑了,順便還拐走了我的兒子。唐明智干的,對對對,就是唐書記的兒子。我爸說,娃呀,也不怪人家跑了,你說你天天不著家,就你媳婦兒一個人在屋勤扒苦做,熬更受夜守空房,賣東西也不比種地輕巧啊!我說,你個老東西,媳婦兒親還是兒子親,向著外人說話,看你死了是她給你送終還是我給你送終。他娘的個唐明智,還真是書記的種,偷人偷到老子頭上了,你偷也就算了還卷走老子的人,這跟當初你老子瓜分我老子家產有啥區別?還有你拐走我兒子干啥?難不成那是你們兩個生的?

雜貨店我是不想再干了,我賣掉店鋪,在農貿市場跟前租了一家店面,開了個糕點廠,你小的時候吃過不少“紅莉糕點廠”的東西,沒印象了?碎娃就是碎娃,就記得好吃,記不住人。好景也不長,今天工商稅務,明天衛生系統,后天還有其它部門。稅務局張所長,跟他那長相簡直配活了,小眼睛小腦袋大脖子大肚子大粗腿大腳掌,遠處看還以為是堆壘尖了的糞團,這個尖腦殼的張所長還真的就是一堆大糞,碰不得還惹不起,沒事還拿出點臭政策熏我惡心我。衛生院的陸院長,你爸的小學同學,愛尿床,整天掛個爛鼻膿,從來不曉得擤,身上啥時都是一股腳臭的味道,那味道還很古怪,是一種帶點甜味的惡臭。每次體檢或者檢查衛生的時候,你要是不給他點好處,他就給你弄個不合格。我的廠子最后還是垮了,主要是經營不善,但是這些日鬼搗亂的也脫不了干系。

你說說,你說說我是不是很失敗啊,干啥啥不成,干啥都有人背后給我使絆子。你還年輕,經得少,不曉得人世間那些丑惡的事情。我給你說,做人就把住一條,任何時候都不要太計較太較真,不然吃虧的是你自己。我就是太計較,整天生怨氣,糕點廠垮了,我的怨氣更大了。我沒事就學我老子,也開始閂上門聽廣播,聽到心煩處就喊,“紅莉,給老子買瓶城固特曲”。紅莉是我女子,乖巧,聽話。“好,我馬上就去。”我比我老子有福氣,不用二兩二兩的叫,叫了之后還真就喝得起。女子懂事早,買酒的時候順便在楊老大二兒子開的鹵肉店買點豬頭肉、花生米,有時還到伙房給我炒上幾個小菜,女子比我有孝心。

你曉得我為啥和李老三斷了來往,干兄弟的情義都斷了?李老三這都沒跟你說?我給你說,就三件事,就三個原因。第一個,我那會兒聽廣播,說是那邊要反攻大陸,正在開展地下工作。我就在想,我要是組織一批人,到時反攻回來,我也有點功勞,當個書記啥的肯定不成問題。你爸是個有魄力的人,我第一個就想到他了,就準備酒菜說是請他喝酒,其實是想叫他來聽廣播,和我一起做計劃。話剛說開,你爸就打手勢叫我莫說了。說今天的事就當沒聽見,以后不要提了。把我氣得張口就想罵他沒出息,忍住了。我到死了才明白,那邊的人跟我一樣都有狂想癥,這個計劃是永遠都沒法實現的。第二個,你爸和我是我們那邊先富起來的人,收音機都淘汰了,換成了錄音機,你爸愛聽歌唱歌,當年唱樣板戲那可是叫得響的角色。有年過年到你家耍,你爸不曉得是不是成心的,送給我幾盤磁帶,我當時還挺高興的,回去一聽,“鐵門啊鐵窗鐵鎖鏈,手扶著鐵窗望外面”,“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掛呀,大街小巷把我游”,遲志強的獄歌。把我氣得差點吐血,這不是故意羞辱我嗎?最后我才明白,你爸是明哲保身,故意要跟我劃清關系。第三個,我女兒紅莉,長到二十三歲了,還沒許婆家,不是沒人要,是沒有我看得上的。有段時間紅莉晚上總是出去,回來的也晚,身上還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是鹵肉的味道。我就開始悄悄地跟蹤她,原來是跟楊老大二兒子的小娃鬼混,要說這個娃還是不錯的,在農校讀大專,但是不管怎么說,我們家是舉人出身門不當戶不對,況且我們兩家還有恩怨。我就反對,不準他們來往。女大不由娘啊,換成爹也是管不住的。這個女子有心計,求你爸來給我說情,要我同意兩家的婚事。李老三算哪根蔥,管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他,再說你都跟我劃清界限了,你還有啥資格跟我講情。我就是心里同意,聽你李老三講情我也就不同意。我冷冰冰地不答話,茶也不給他倒,你爸就坐不住了,講了一會兒“娃娃的事就讓娃娃自己做主”,沒趣地就走了。

說實話,我當初真應該聽你爸的勸,不然我女子也不會死。要說也怪女子自己,跟她媽一樣,不守婦道,稀里糊涂懷上楊家的種。曉得她懷上了,我氣得兩天都沒吃飯,把自己鎖在屋里聽錄音機,第三天我餓壞了,出去找吃的,打算吃完飯后去市里找個醫院給她把胎打了。女子看我終于曉得餓了,高興地給我炒了碗油炒飯,我拿著筷子往嘴里扒飯,怎么也扒不進去,女子突然叫起來,“爸,你嘴怎么歪了?”我摸了摸嘴,還真就是歪了,你看看我喝你泡的茶是不是都費勁,歪的嘛,你看看,是不是歪的?

紅莉死活都不愿意去打胎,她爺勸都不管用。“你要不要臉啊,紅莉,人要臉樹要皮,爺活了一輩子,不想快入土了還要背上這么個丑事!”“爺,你少管我,我怎么就不能跟楊家的小子好,我們兩個都是心甘情愿的。我還不曉得你那些門門道道,不就是他爺把你游過街,掛過牌子,打過你,那也是你們老一輩的仇,跟我們有啥關系?”“紅莉呀紅莉,你忘了你婆是怎么死的?是楊老大他婆娘逼死的,你曉得他婆娘為啥逼你婆,就因為楊老大打你婆的主意。”“我不管,反正我懷上楊家的種了,我就是要跟楊家小子好,你們要同意,我們明天就開始準備婚禮,你們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就搬到楊家去。”女子第二天沒能準備婚禮,也沒能搬到楊家去,她找她婆去了。我是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曉得她煤氣中毒死了。往常中午這個時候她早就把飯菜準備好了,我到堂屋一看飯還沒上,以為女子說得出做得到去楊家了,就準備去她屋把她用的東西都拿出去甩了,結果推開門一看,她還睡在床上,臉是紫的。

女子走了,我哭得死去活來,我就這么一個獨女子。送走女子沒幾天,我爸也走了。我爸早就查出來是肝病,但就是治不了,你爺當年給他留下一個老方子,一直吃著,反正好不了也惡化不了,說是把腫瘤養起,不理它,能多活個十來年。送我爸走,我一滴眼淚都沒流,幫忙送喪的說我不孝,薄情寡義,他們哪里曉得這其中的原因。這個原因死活也不能說出去呀。我爸臨走的晚上拉住我,要跟我說話,從他上大學說起一直說到現在,問我恨不恨他給了我這么一個出身,害了我一輩子。我說我不恨,你先莫著急走,你說的好日子還沒等到呢?我爸說,瓜娃子,我都是哄你的,是自欺欺人,我要是相信他們打得回來,我就不會氣得得上這號瞎病,記住我的話,人活一世不要太計較太較真,我這個病就是氣出來的。我說,爸呀,不管你是不是哄我,你都先莫死,你要是死了,這家就剩我一個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爸說,你肯定會怪我的,反正我馬上就死了,我把有些事給你說明白了死了也就沒啥了。紅莉屋里的煤爐子是我放進去的,窗戶也是我關上的,我假裝答應她,說是心痛她,怕她冷專門給她搬了個煤爐子。

給我張抽紙,我好像哭了。你莫跟著哭啊,給我再添點茶水。

你聽到這里是不是覺得越來越有點意思了?是不是適合你寫個小說?你看看我的敘述是不是還比較坦然比較從容,都過去了的事嘛,不要老是放在心上,要學會放下。對了,你寫小說就要這么寫,寫得要坦然一些,要從容一些,不要那么著急忙慌的。

你不要那么奇怪地看我,你是我朋友李老三的孩子,我又不會害你。那我怎么會懂得小說?是啊,我也很奇怪,我或許天生就懂點吧!好吧,我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我是來幫你的。我來找你不是我心里苦焦,而是看你一天呆坐在那里心里苦焦。我來給你提供素材,給你提供理論指導。

我告訴你真相。其實我不叫劉登科,我叫王衛國,我是西安人,我就住在你們單位樓下。你們單位當年建房子推平了我的墳,我本來要遷走的,但是一看你們是文化單位,我又剛好有個文學夢,所以就偷偷地留下來了。你來以前我經常就在這間辦公室轉悠,就在這張桌子跟前。你看看你,來的時候還挺瘦的,一年下來你就胖了,你就是閑的。最近你好像知道覺醒了,再這么混下去,就真成個廢物了,所以你就想寫點東西。你們單位書多,我幾乎都翻遍了。沒事我就琢磨小說的寫法,我想用一種平等對話而不是居高臨下的姿態,外在荒誕不經而內在又直視現實,并運用地方口語特色的寫法寫一篇小說。我曉得曉得,你不用跟我說這種寫法早就有了,我只是一個文學愛好者,又不是專業作家。你不要對我要求太高。啥?你覺得我的敘述不夠吸引人?沒有高潮沒有起伏?對了,你的感覺還真對了,我就是要尋求這樣一種“去高潮”的敘述。人生哪有那么多酣暢淋漓波瀾壯闊的曲曲折折,那樣寫的話就真把小說當小說了!你看看我自己把評論都寫好了。

實話都給你說了吧,我生下來就是這個鬼樣子的,眼睛歪鼻子歪嘴歪耳朵歪,只不過歪得沒有現在這么厲害,現在這個樣子都是閻王爺叫牛頭馬面打的。我當時到閻王殿,害怕,沒忍住,漏了氣,閻王爺就揪歪了我的耳朵,吩咐牛頭馬面掌我嘴,你說說我勾子惹的禍打我臉干啥子?這些當官的,你說說,說說,簡直沒法說。你還不信?你說我不是西安人?說的是漢中方言?哎呀,我是跟同屋的漢中鬼學的,他叫劉登科,我們一起登記信息的時候認得的,兩個人還說得來,就住了一屋。你不知道,陰間跟你們陽間一樣麻煩,到了閻王殿要填表格,男女、死亡日期、死亡地、政治面貌、學習經歷、工作經歷、獲獎勵與否、有無作奸犯科,還要貼照片,我就是因為閻王爺問我要照片,一緊張才漏的氣。

你還是不信啊?你看看我的措辭用語,我用的“雙贏”、“不堪入耳”、“繪聲繪色”、“明哲保身”、“陳忠實莫言劉震云蘇童葉兆言”“葉廣芩”“《青木川》”,還有陳忠實用《白鹿原》當枕頭的話,這些是劉登科那個沒上過學的地主階級狗崽子知道的嗎?

啥?你說我就是王售貨員啊,就因為我們都姓王都是西安人嗎?

你這茶還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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