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華
“群眾路線”:內涵、邏輯與特質
● 李 華
“群眾路線”是中國政治形態中特有的、廣泛運用的概念,本文從論述“群眾路線”的基本內涵出發,進而提出并考察其多重的辯證邏輯,在此基礎上,最后探討“群眾路線”的制度化缺失以及對其的執行所體現出來的政治藝術問題,以希形成對于“群眾路線”概念更加全面的闡述和理解。
群眾路線;辯證邏輯;制度化缺失;政治藝術
“群眾路線”作為中國共產黨的重要創造和基本方針,被稱為是黨的“傳家寶”以及“毛澤東思想活的靈魂”。黨的理論和文獻中以及黨的領導人的論述中,“群眾路線”一詞的出現非常頻繁,而且其在不同時期和不同語境下的含義是多變的,對于“群眾路線”最為通俗和常見的解釋和描述就是“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四個短句,一般也多將“群眾路線”作為黨的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加以理解,不過,“群眾路線”卻有著豐富而深刻的內涵。
(一)“群眾路線”作為一種認識論。黨的正確的認識主要不是來源于黨員干部自身的“認識實踐”,而是來源于對“群眾實踐”的“認識”,黨員干部思想和意識形成的材料來自群眾實踐及其對于群眾實踐的直接而深入的接觸。因此就黨的認識論形成的邏輯來說,認識來源于實踐,即是說認識從根本上來源于群眾的實踐,而認識的具體形成、綜合和發展則表現為黨的作用,黨在這一過程中既需要不斷接觸群眾的實踐,又需要領導、推動和反作用于群眾的實踐,以使其更好地產生、落實并驗證黨的認識。在黨的認識過程中,群眾和黨都是不可或缺的,沒有群眾的實踐,認識便無法開始,但如果沒有黨對于認識過程的掌握,也便無法形成真正的認識,甚至連實踐本身也無從開展或者失去其根本價值。
因此,“群眾路線”之所以作為一種認識論,就在于黨要形成、發展和驗證某種認識,就必須接觸和深入群眾的實踐。當然,僅僅接觸和深入群眾的實踐并不是認識的全部過程,并無法形成正確的認識,除此之外還必須通過黨從理論上對于群眾實踐的集中化和系統化,更重要的是,將這一集中化和系統化的理論作為群眾實踐發展的導向,為群眾實踐所堅持的同時為其所檢驗,而后又形成新的認識,指導新的實踐,這一不斷互動、循環往復和不斷深化的過程才是黨的認識過程,才是黨的認識論。
(二)“群眾路線”作為一種工作方法。黨的根本工作就在于動員、領導和組織群眾,因此能否做到依靠群眾、為了群眾、從群眾中來并到群眾中去就成為黨的具體工作內容、方法與成果的根本標準。具體來說,就是黨在具體的群眾工作中必須擺脫空談空想,更多地關注實際工作;黨作為少數人的團體必須走向作為多數人的群眾中間,考察群眾狀況,接觸群眾具體生活;黨在工作中不能以自我為中心,而應時刻關心群眾的需要和情緒;此外,黨還必須在工作中選擇靈活多樣的、適合的具體工作方式。
需要注意的是,黨與群眾從根本上是一種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黨對于群眾的工作主要表現為黨對于群眾的領導,因此這里的工作方法主要便是一種領導方法,也就是說“群眾路線”既是一種工作方法,也是一種領導方法。此外,引申而言,黨的任何工作從根本上說都是為了群眾,都與群眾的利益和解放之間有著深刻的關聯,因此“群眾路線”作為工作方法也不僅僅體現在黨與群眾所發生的具體動員、組織和領導的關系中,黨的任何工作中都必須體現和堅持這種工作方法的要求。
(三)“群眾路線”作為一種工作作風。工作方法強調黨的具體工作方式,而工作作風則強調黨在工作中的態度問題,當然如上所述,黨對于群眾的工作主要表現為領導工作,因此這里的工作作風也主要表現為黨的領導作風:“群眾路線是我們根本的工作路線,也是我們根本的領導作風和工作方法。堅持群眾路線,就能保證黨同群眾的血肉聯系,保證黨的各項工作的成功。”[1]就黨對于群眾的工作作風而言,黨雖然是群眾的領導者,但黨并不能凌駕于群眾之上,黨在領導群眾的同時必須注意自己對待群眾的態度,要以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的態度對待群眾。
(四)“群眾路線”作為一種組織原則。作為黨的根本組織原則的民主集中制是“群眾路線”在黨的生活中的表現和應用:“民主集中制是我們黨的列寧主義的組織原則,是黨的根本的組織原則,也是黨的工作中的群眾路線在黨的生活中的應用。”[2]民主集中制是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導下的民主的有機統一,就黨的生活中的民主集中制而言,黨的領導、中央和上級組織既要發揮黨員、地方和下級組織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又要對后者進行必要的領導與集中,這與“群眾路線”邏輯中黨與群眾的基本關系是一致的,這種關系更加強調二者之間嚴格區分基礎上的相互認同和學習,而非簡單的領導和服從。此外,民主集中制不僅表現為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導下的民主的結合,它往往也表現為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與堅持真理,修正錯誤以及集中起來,堅持下去等,這些內容之間從根本上看都是統一的,都與民主集中的這一組織原則構成一致性。因此,先民主后集中,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領導與群眾相結合既是民主集中制,又是“群眾路線”。
需要指出的是,中國共產黨對于“群眾路線”的創造、理解和運用不僅可以當作是對作為列寧主義組織原則的民主集中制的繼承,而且由于黨在中國革命和建設中賦予了群眾更多積極的、正面的價值,從而使得“群眾路線”作為一種組織原則能夠更好地反映并實現民主集中制的基本要求:“的確,毛總是認為,群眾可能體現出來的‘偉大的社會主義積極性’,必須由正確的領導者來引導,并通過適當的組織途徑來指導。自然,毛是一個以列寧主義的組織原則為基礎的、為群眾自發的革命斗爭提供領導和指導的黨的主要締造者和領導者。但毛從來不像列寧那樣絕對信任黨和它的組織。毛總是表示相信群眾的自發性和智慧,這卻是列寧既不具有也不曾表示過的。”[3]
(五)“群眾路線”作為一種價值取向。“群眾路線”亦是黨的一種價值取向,因此其在很多時候被上升到黨的政治路線的高度,這種價值取向表明黨不僅將黨自身和無產階級作為政治社會發展的根本領導者,而且將代表社會中最大多數人的利益,實現最大多數人的解放作為自己的根本宗旨。雖然這種價值取向在不同時期的政治思想中,尤其是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理論中并不乏見,但是正是由于“群眾路線”的提出、發展和運用才使得這種價值取向更為明確,因為“群眾路線”不僅僅是一種價值取向,而且有著更為豐富和具體的諸如認識論、工作方法、工作作風、組織原則等方面的內容和表現形式,這也使得“群眾路線”作為黨的價值取向能夠得到更好的落實。總之,“群眾路線”具有多重的內涵,雖然以上是分開對于“群眾路線”的各種內涵加以闡述的,但這些內涵本身是很難截然分開的,此外,考察“群眾路線”,我們不僅要理解其基本內涵,更要理解其內在邏輯。
深入考察“群眾路線”便可以發現,無論是“群眾路線”所概括的政黨與群眾的關系,還是“群眾路線”的諸多內涵,都體現出一種雙向互動的邏輯,這種雙向互動的邏輯在中國共產黨的理論中被稱為辯證的邏輯,正是這種辯證的邏輯構成了“群眾路線”的本質特征。
(一)“辯證法”。“群眾路線”本質上便包含和展現出一種辯證的邏輯,“群眾路線”緣起于黨與群眾的根本矛盾邏輯,“群眾路線”的運作也是在黨和群眾的根本矛盾邏輯以及由這一根本矛盾邏輯展開的各種具體的矛盾中尋求某種平衡和發展的過程,“群眾路線”現實作用的發揮亦取決于其執行者能否發現、尊重并合理權衡這些矛盾。因此,“群眾路線”既是黨和群眾根本意義上矛盾邏輯的體現和解決方式,其本身亦是通過不同類型的對立統一而存在和發揮作用的,對于“群眾路線”自身中諸多對立統一的合理調適以及由此更好地實現黨和群眾根本意義上矛盾邏輯的權衡,就成為執行“群眾路線”最為深刻的要求。
這些矛盾的根本特質造就了“群眾路線”本身的不穩定和執行上的困難,從積極的方面來說,正是由于“群眾路線”這種內在的不穩定性造就了其現實運作的靈活性和方式的多樣性,也正是由于這種執行上的困難,使得“群眾路線”更為迫切地需要黨進行自身的不斷調整和探索,進而最終使得“群眾路線”能夠在現實中不斷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當然從消極的方面來說,這又使得“群眾路線”更加受制于黨的選擇和權衡,難以充分地制度化和發揮有效的規范作用。
(二)“價值理想”與“現實利益”。“群眾路線”是黨與群眾基本關系的展現和規范,其中,“群眾”既是理想意義上的歷史和實踐的基本主體,作為有思想意識的存在物:“群眾是人,不是石頭,不是毛驢子,人是有思想的,人的行動是受自己的思想所支配的,他的思想未想通,便不愿來參加,再有好處他也不來。”[4]又是現實變革和發展中的普通群體,體現出其現實和利益的一面:“群眾發動起來,干些什么事情。當然是干革命。革命又為了什么?不是為別的,而是為了改善群眾的經濟生活,使群眾沒有飯吃的有飯吃,沒有衣穿的有衣穿,沒有事做的有事做……一切斗爭離開群眾經濟生活的聯系,那發動群眾就不可能,而且也沒有意義。”[5]而無產階級政黨既要賦予群眾某種政治意識和理想價值,又不得不以現實的利益對其加以組織和動員,“群眾路線”的產生和運作正是滿足了“群眾”以及黨與群眾關系的這種雙重性及其內在的張力。由此,“群眾路線”既承載著黨對于群眾的理想肯定和價值賦予,又體現出黨對于群眾的利益滿足和現實關懷,“群眾路線”既體現出黨的根本政治理想追求,又是實現這一根本政治理想可以依憑的現實手段,這便構成“群眾路線”的第一重辯證的邏輯。
基于這一辯證邏輯,在黨的具體工作中如果僅僅偏重于群眾的理想性與現實性、群眾思想問題與實際問題中的一個方面,便不是“群眾路線”的體現,也無法契合“群眾路線”的基本要求,“群眾路線”的辯證邏輯要求黨既能夠區分和權衡群眾的理想性與現實性,又能夠區分和權衡群眾的思想問題和現實問題,這本身是十分困難的,標準與程度在于黨自身的深刻理解和合理把握,從而便為黨的能力和自身建設提出了重要任務和挑戰。
(三)“服務”與“領導”。就黨與群眾的基本關系而言,黨是群眾的領導者,群眾則是黨的服務對象,因此“群眾路線”要求黨同時領導并服務群眾,而且所謂“走群眾路線”就是領導者通過“群眾路線”來服務群眾。“問題是領導決定政策、考慮問題、決定辦法時,要有群眾觀點,要走群眾路線。”[6]當然,黨對于群眾的領導與服務亦表現為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就二者的統一而言,黨對于群眾的領導就是服務:“什么叫領導?領導就是服務……領導者必須多干實事。那種只靠發指示、說空話過日子的壞作風,一定要轉變過來。”[7]而就二者之間的對立而言,領導又不完全等同于服務,領導體現出黨超越于群眾的先鋒隊地位,而服務則表現為黨與群眾緊密的現實聯系以及對于群眾的具體工作。由此,領導所造就的黨與群眾之間的明確區分以及服務所要求的黨與群眾之間的緊密聯系之間便構成了一種辯證關系。如果黨在具體的工作中無法處理好領導與服務之間的這種辯證關系,便會引發二者之間的沖突,從而無法達成“領導就是服務”的統一要求,出現“命令主義”和“尾巴主義”的錯誤。總之,“群眾路線”既要體現和實現黨對于群眾的領導,又要落實黨服務群眾的根本目標,這便構成“群眾路線”本身及其運作中的另一重辯證邏輯。
(四)“自覺”與“動員”。在黨看來,從根本上說,“群眾”作為歷史的主體和創造者是自己解放自己的,任何群眾運動的開展、群眾解放的實現必須建立在群眾自愿和自發的基礎上,通過群眾自己的理解、認同和參與才能真正實現。“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人民群眾的解放必須依靠人民群眾自己起來斗爭,這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一個基本原理。”[8]但沒有黨的教育和動員,僅僅依靠群眾的自覺與自愿,則群眾的創造和解放也難以實現,因此在具體的實踐和斗爭中,黨在尊重群眾主體性和自覺性的基礎上,必須逐步引導和提升群眾。因此,這里的“自覺”就是群眾自身的自動自覺,而“動員”則是黨對于群眾的引導和提升,“自覺”與“動員”關系反映出黨與群眾之間另一重辯證關系,也因此成為“群眾路線”自身所展現和必須加以合理調試的辯證邏輯,即既不能過分偏重于群眾的自覺,否則群眾本來的自覺性便會因為缺乏黨的領導而淪為一種自發意識,使黨陷入一種自發論。此外,黨亦不能使其對于群眾的動員變為替代、包辦和恩賜,否則黨對于群眾的領導以及群眾的動員與解放也無法實現:“一切恩賜觀點和包辦代替,都不能發動群眾來解決群眾自己的問題。”[9]
(五)“深入”與“集中”。“深入”即黨必須發揮群眾自下而上的積極性、主動性和自覺性,依靠最廣大的群眾的力量來發現和解決問題,而“集中”則是黨自上而下給予群眾領導、號召和綱領。由此,“深入”與“集中”亦構成一種對立統一的關系,黨的“群眾路線”要求黨既能夠最廣泛地放手發動群眾,發揮群眾的而非僅僅依靠自己的力量,又能夠通過黨的指導和領導使群眾的力量可以集中起來,并進而通過黨的這種自上而下的集中再反作用于群眾力量的發揮:“我們必須充分發揮群眾的自覺性與積極性,了解各方面的真實情況,把群眾的真實意見集中起來,化為系統的意見,又在實踐中、在群眾的行動中,繼續補充、發展或者改正這種意見,并且使正確的意見在群眾中堅持下去。”[10]總之,“群眾路線”既要求黨能夠同時推動自下而上的“深入”和自上而下的“集中”又能夠在二者的辯證關系中尋求一定的平衡,進而在這種暫時的平衡中解決具體問題,在這種辯證關系的持續變化和不平衡中不斷發現問題,進行自我改革和發展。
(六)“熱鬧形式”與“經常工作”。就黨對于“群眾路線”的運用方式及“群眾路線”的展現形態而言,又有兩種不同類型,即“熱鬧形式”與“經常工作”。其中,“熱鬧形式”一般表現為不同程度的“群眾運動”,而“經常工作”則主要表現為黨在日常具體的工作中對于“群眾路線”的運用。這兩種不同的實現形式對于“群眾路線”的落實都是必要的,沒有黨發動和領導的不同程度的“群眾運動”的開展,“群眾路線”基本要求便無法實現,而如果沒有黨在基礎性的和主要的“經常工作”中對于“群眾路線”的具體落實,則“群眾路線”的基本要求也不可能得到切實的體現。
因此,“群眾路線”的“熱鬧形式”與“經常工作”亦構成一種對立統一關系,黨“走群眾路線”即是根據不同時期的問題和需要,在二者之間進行一定的取舍和平衡,使得合理開展的“群眾運動”能為黨“走群眾路線”提供現實的動力,又使得黨能夠合理控制群眾作用發揮的方式與程度,使“群眾運動”從根本上不脫離“群眾路線”的根本目標和要求。也正因為如此,如果不以“經常工作”為基礎,使“群眾運動”的開展和擴大化成為黨“走群眾路線”的唯一方式,則其本身便是對“群眾路線”的錯誤理解,“有些同志,把群眾運動當作是群眾路線的唯一方式,好像不搞群眾運動就不是群眾路線。這種看法,顯然是不正確的。”[11]但這并不是說黨“走群眾路線”僅僅囿于基礎和主要的“經常工作”,不在一定時期以“經常工作”為基礎,開展合理有效的、突擊性的“群眾運動”:“強調經常工作并不一概拒絕突擊運動這種形式。如三反、五反、鎮反、土改等,都是突擊運動。又如現在要解決水害問題,也要搞突擊。婦女工作某個時候、某項事情采取一下突擊的形式不是不可以,但經常工作是基礎。”[12]總之,“群眾路線”的這一辯證邏輯使得黨不能偏重于其中的某一形態與方式,否則便與其本質要求相背離。
“群眾路線”因其基本的內涵,可以被認為是一種廣義上的制度。不過,“群眾路線”自身的法制化、保障“群眾路線”的法制體系以及“群眾路線”具體操作的法制體系的建立還存在著顯著的不足。“從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經驗來看,群眾路線雖然被視為‘黨的根本政治路線’和‘根本的組織路線’;但到目前為止,很大程度上仍局限于領導者的一種工作作風,缺乏制度的和程序性的保障措施。”[13]“路線”一詞含有綱領、方針、紀律和原則的意思,有別于一般法制所具有的明晰化、程序化和外在剛性,這里的綱領、方針、紀律和原則則更加籠統和模糊,而且更強調執行者和被約束者的主動、自覺和內在約束,此外更為重要的是,“群眾路線”由黨操作和執行,又試圖以此對黨形成一定的約束力,這本身就使得“群眾路線”因為太囿于黨自身的選擇和權衡而很容易陷入剛性不足和執行不力的困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群眾路線”的制度化缺失使其執行和落實更具多樣性與靈活性,能夠得到更廣泛和更具適應性的運用。然而總的來說,“群眾路線”的這種制度化缺失往往使其具體操作難以有效規劃、開展和衡量,亦使其難以發揮黨與群眾之間應有的連接和規范的作用,甚至使其容易淪為一種簡單的口號。現實地看,黨對于“群眾路線”的制度化問題一直很關注,例如,毛澤東1956年曾提到:“我們需要建立一定的制度來保障群眾路線和集體領導的貫徹實施,而避免脫離群眾的個人突出和個人英雄主義,減少我們工作中的脫離客觀實際情況的主觀主義和片面性。”[14]同樣,1994年11月30日胡錦濤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也強調:在這方面,前些年進行了一些探索,積累了一些經驗,現在需要認真總結,使之提煉上升為制度。要進一步增強干部人事工作的透明度,擴大群眾對干部人事工作的參與程度,并且把發揚民主、走群眾路線加以制度化。
“群眾路線”具有多重內涵和多重的辯證邏輯,這使其在很大程度上作為一種方法、作風與價值取向而存在,并且在各種辯證關系變動的平衡中運作和發揮作用,因而最終使其很難形成和發展為一種簡單、明晰和穩定的制度形態,造成其制度化的缺失。需要指出的是,僅僅訴諸“群眾路線”本身的明晰化、操作性和法制化并不能使“群眾路線”從根本上滿足制度化的要求,真正解決其制度化缺失的問題,因為“群眾路線”制度化的缺失并不僅僅是由其本身的內涵與特征所致,更根本的原因在于“群眾路線”所體現的黨與群眾之間關系的具體化、明晰化、規范化的不足以及黨的自身約束和群眾對于黨的規約能力的不足。
總之,解決“群眾路線”制度化缺失的問題,不僅要從其自身著手,更要從其所體現的黨與群眾的關系著手,當黨與群眾關系的具體化、明晰化和規范化問題得到切實有效的解決,黨自身約束以及群眾對于黨的規約機制和方式能夠得以建立并落實,“群眾路線”的制度化進程便可順利展開。
“走群眾路線”常被看作一種藝術,尤其是領導者領導群眾的藝術,“我們應該做到,既要領導群眾,又不脫離群眾;既要身先士卒,又不要突出個人。把這兩者結合起來,這是最高的領導藝術,也是最好的群眾工作方式。”[15]這主要是說“群眾路線”本身所具有的豐富內涵、辯證的邏輯以及制度化不足等特點導致其無論是在理解、權衡以及具體的操作上都非常困難,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群眾路線”的領導者的自身能力和選擇。“走群眾路線”并不僅僅是一種對具體制度的落實,對具體組織的運作以及對具體方法的運用,而更是一種從價值、認識、方法、程序、程度和影響等方面都必須進行全面深刻的梳理和把握的十分復雜的領導行為,這其中如果出現某種錯誤和偏差,便會引發嚴重后果:“群眾路線如果操作失當,便會流為原教旨主義的一種表現形式。”[16]
“走群眾路線”的這一困難和復雜性的解決當然要訴諸于前述的“制度化”,但最為根本的方式還在于對“走群眾路線”的領導者先進性的訴諸,黨及其領導者的先進性與先鋒隊地位是“群眾路線”得以產生的前提,而這種特質和地位的保持與發展則是“群眾路線”得以良好落實的根本基礎:“我們要在自己的工作中,把最高的原則性和與群眾最大限度的聯系相配合。這就是我們的群眾路線。這當然是不容易做到的,但只有如此,才能夠得上一個好的馬克思主義者,才配稱為一個好的共產黨員。”[17]
因此,“群眾路線”的根本前提和基礎在于黨的理想性與先進性,這本身就使得“群眾路線”有去制度化而更加強調黨的先進性和黨員的馬克思主義化的傾向,因為當“群眾路線”的落實出現偏差、失去平衡和穩定時,問題并不在于“群眾路線”本身,而在于黨沒有很好地把握“走群眾路線”的政治藝術,當黨很好地掌握這一政治藝術時,“群眾路線”必然會達到應有的效果與目的。從這一意義上來說,我們既可以將“群眾路線”視為黨領導群眾的基本方式,又可以將其視為黨進行自身凈化和發展的基本手段。
“群眾路線”是中國政治中的特有概念,長久以來直至當下,這一概念和用法不斷地出現在我們的政治話語之中。不可否認,偏狹于“群眾運動”使得“群眾路線”給中國政治帶來了巨大的沖擊與破壞作用,但僅僅由此便將“群眾路線”的內容與價值一概抹煞是錯誤的。“群眾路線”不僅是我們考察中國至今政治變革與發展的一個基本視角,它也必將在未來繼續存在和繼續作用于中國政治形態之中。
[1]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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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十七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141.
[9]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十五冊)[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541.
[10][11]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十五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7.2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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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六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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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美]馬克-賽爾登著,魏曉明,馮崇義譯.革命中的中國:延安道路[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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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9-928X(2012)01-0005-05
作者系復旦大學政治學理論專業博士生
■ 責任編輯:袁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