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強,魏欽恭
(1.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北京 100872;2.中國社會科學院科研局,北京 100732)
基于多層線性模型的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影響因素及其效應研究
秦廣強1,魏欽恭2
(1.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北京 100872;2.中國社會科學院科研局,北京 100732)
本文結合全國范圍內的一項抽樣調查數據,以多層線性模型(HLM)為分析工具,考察了個體和單位兩個層次的因素對科研人員獲取項目資源的影響效應及影響機制。研究發現,科研人員在項目資源獲得數量上的總體差異,既受性別、教育程度、職稱、權力、私人關系等個體特征的影響,也有相當部分差異可以歸因于單位類型、科研實力、單位規模等組織屬性,后者所能解釋的方差比例占到了近五分之一。單位屬性既直接影響了不同科研機構的平均項目資源量,也結構性地調整了不同單位內個體特征對于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效應。對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及相關的資源分配不平等等問題的探討,需要重視對結構性、制度性因素(如單位屬性)的把握和認識。
科研項目;資源獲得;個體特征;單位屬性;多層線性模型
科技資源分配一直以來都是科技界關注的熱點問題。隨著我國科技經費投入的大幅增加以及在國內生產總值(GDP)中所占的比重穩步提高,如何保證和實現科技資源的公平、公正分配這一問題逐步提上日程,成為科技領域亟須正視和面對的一個現實性課題。有組織、有計劃地以科研項目的形式開展科研活動是現代科學體制的重要特點,而成功獲取項目資源是開展科學研究的基礎條件之一。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與科技資源的分配是一體兩面的問題,厘清影響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諸多因素及其內在的作用機制問題,有助于人們更好地認識當前科技資源分配中存在的不平等、不均衡,也有助于完善相關體制機制及解決現存的各種弊端。
科學社會學的奠基人羅伯特·默頓及其弟子朱克曼、科爾兄弟等人在科學共同體內部的社會分層、科技資源分配等問題上提出了許多經典的論述,至今對于人們理解科技界的有關現象仍有重要的啟示意義。默頓借用《圣經》中“馬太福音”寓言中演繹出的故事,提出了科學界內部榮譽與報酬的不平等分配現象——“馬太效應”。默頓指出,“那些著名的科學家獲得了與他們的科學貢獻不相稱的榮譽,而那些不知名的科學家總是獲得與其貢獻相比相對較少的榮譽”[1]。“馬太效應”所導致的后果便是“富者”愈富,“窮者”愈窮。在這一理論基礎上,其弟子朱克曼提出了科學界的“優勢累積”現象[2],即在科學領域,當某些個人或團體一再獲得有利條件、資源和獎勵時,其優勢就會累積起來。這些有利條件和獎勵使獲得者越來越快地成長,相反地卻使未能獲得者相對地越來越處于劣勢。無論是默頓提出的 “馬太效應”還是朱克曼總結的“累積優勢”,他們都將研究的焦點指向了科學界內部的資源分配不平等及科學共同體的分層現象。科爾兄弟則分析了科學界資源分配過程中的機制和原則問題,即科技資源和科學獎勵的分配是基于科學家在科學上的角色表現這一普遍主義原則還是依據他們個人的社會屬性(年齡、種族、國籍、出身等)這一特殊主義原則。他們的研究表明美國的科學界是一個遵循普遍主義原則的體制[3]。
國內學者針對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及科技資源分配不平等、不均衡等問題展開了一系列的經驗研究。汲培文通過對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獲得者的情況進行研究發現,在該基金的申請與審批中客觀上已形成了“馬太效應”和“優勢累積”的現象,部分杰出青年壟斷了優質的科技資源[4];岳洪江等人研究了1986—2000年間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獲得者的年齡分布狀況以及變化趨勢,比較分析了各年齡段科研人員獲取項目資源的優劣勢特征[5];古繼寶等人的實證研究表明,學術身份對于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的獲取[6]、行政身份對于科研人員的論文成果產出[7]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馬德峰提出了關系資本在信息獲取、提高科研項目申請命中率上有重要作用的觀點[8];也有學者討論了在中國科技界資源分配依據普遍主義原則還是特殊主義原則的問題,大多認為資歷、權力、關系等似乎是更為重要的影響變量,普遍主義原則相對國外要弱一些。另外,徐建國等人討論了宏觀的科技資源區域分布不平衡的問題,通過對區域科技發展水平和科技能力進行分析,指出當前中國存在著明顯的科技資源區域積聚現象[9],科技資源集聚區在科技人員數量、科技經費投入、科研產出等方面所占的份額遠遠高于其他非集聚區。可見,當前我國科技資源分配中的不平等現象在個體、區域等多個層面上均有較為突出的顯現,其中所體現出來的資源分配的公平問題、科技資源的優化配置問題都值得深入探討。
以往的經驗研究仍存在一定的缺陷和不足,值得展開進一步的探討。首先,現有研究多是從影響科研人員資源獲取的某個單一因素入手展開探討,如年齡、職稱、權力、關系網絡等,研究層次及視野不夠開闊;其次,這些研究的對象大多局限于一些國家重點基金項目獲得者或兩院院士等高端人才,研究對象的范圍相對比較狹窄,因而其研究結論難以推廣到整個科研人員群體;第三,針對個體特征及區域層面資源分配不平等問題的探討較多,而中間層次的單位屬性尚未被納入分析的視野。大量的經驗事實提示我們,科研人員所在的工作單位特征如組織類型、組織規模、科研實力等因素對其資源獲得形成了結構性的制約和影響。
有鑒于此,本文使用專門面向科研人員的第一手全國性問卷調查資料,對影響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因素及微觀的影響機制進行考察。通過實證分析試圖回答以下三個主要問題:第一,性別、教育、職稱、權力、私人關系等個體特征對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效應如何,即當前我國的項目資源分配遵循的是普遍主義原則(如教育程度、職稱)還是特殊主義原則(如性別、權力、關系等)?第二,單位屬性變量是如何影響不同科研機構的平均項目資源量,從而直接制約了機構內科研人員的資源獲得的?第三,單位屬性變量是如何結構性地調整和改變個體特征對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效應的,其微觀的影響機制和路徑是什么?
本研究的重點和創新之處在于考察影響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兩個層次的因素:個體特征和工作單位屬性,其中個體層次的數據是嵌套在單位層次之中的,即若干科研人員歸屬于同一個科研單位。對這一包含了豐富信息的分層數據結構進行分析,我們使用的是多層線性回歸模型(Hierarchical Linear Models,HLM)。通過該模型,我們既可以得出各層解釋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效應,也可以分析各層解釋變量之間的關系模式,如單位屬性是如何結構性地調整個體特征對于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效應的。圖1形象地描繪了本文使用的多層線性模型中各變量之間的復雜關系模式。

圖1 多層線性模型分析示意圖
本研究使用的數據來自于中國科協與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于2010年初聯合組織開展的“科技工作者承擔項目狀況”全國性問卷調查。調查對象涵蓋了東中西地區的高校、研究院所和企業三類研究機構、理工農醫四大學科門類的科技工作者,問卷以科技工作者三年內(2007—2009)承擔(申請、主持、參與)項目的狀況為主要內容。調查依托分布在全國的80個科技工作者狀況調查站點進行,采用隨機方法抽取樣本,且在調查過程中嚴格遵循了社會調查原則,保證了調查的科學性、客觀性和準確性。調查共發放問卷5860份,回收有效問卷5555份,回收率為95%。其中,東部、中部和西部的樣本分別占46.8%、28.3%、24.9%;大學、研究院所和企業三類機構的樣本分別占41.9%、29.4%、28.7%。
需要注意的是,本研究在分析時對上述科技工作者樣本進行了篩選。首先,剔除了工作崗位或首要工作職責不屬于科研人員的部分樣本,如管理人員、教輔人員、工程人員、醫生等;其次,剔除了科研人員中三年內從未申請過任何科研項目的樣本,因為從未申請過科研項目也就無從討論其項目資源獲得的問題。由此,本文的研究主體可界定為近三年來申請過至少一項科研項目的科研人員,符合條件的個體樣本共計3660個,這些個體樣本分布于共計71個科研機構。
因變量:科研人員三年內(2007—2009)獲得的項目資源量。
調查問卷采集了科研人員三年內獲得國家級、國際合作、省部級、橫向、單位自設、其他等六大類科研項目的詳細數量信息。為便于分析,我們根據項目重要性程度及等級,賦予不同類型的項目以不同的分值,其中國家項目和國際項目每項6分,省部級項目4分,橫向項目3分,單位自設項目2分,其他項目1分。由此,科研人員獲得的項目資源量(因變量)即是上述各類型項目得分的加總。這里需要說明的是,單純的項目數量和項目經費總額也是衡量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狀況的指標,但這兩個指標的缺陷在于它們無法反映科研人員承擔項目等級上的分化和質量上的差異,而我們將項目按等級賦分后加總的量化方法則兼顧了科研人員獲得科研項目的數量和質量,因而具有較強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自變量:本文以多層線性模型為統計分析工具,自變量分為兩個層次(見表1)。
個體層次自變量:性別(虛擬變量,男性為1)、受教育年限(連續變量)、技術職稱(虛擬變量,高級職稱為1,包含副高級和正高級職稱兩類;無職稱、初級和中級職稱者均定義為0)、行政職務(虛擬變量,正擔任單位中層及以上干部為1;擔任低級職務或無行政職務者均定義為0)、在項目申請中有無動用私人關系(虛擬變量,動用了私人關系為1,沒有動用私人關系為0)。
工作單位層次自變量:3660個樣本所屬的71個科研機構是第二層的分析單元,單位層面的解釋變量有三個:單位類型(虛擬變量,企業為1,大學和研究院所為0)、單位科研實力(以單位有無博士授予權來衡量,虛擬變量,有博士授予權為1)、單位規模(連續變量)。

表1 分析使用變量的統計描述
多層線性模型可以將因變量總體的變異分解到不同的層級中,研究者能夠比較容易地獲得不同層級自變量所解釋的因變量變異的數量比例。我們首先通過多層線性模型中的零模型將科研人員在項目資源量上的變異分解為單位間方差和單位內方差兩個部分,以觀察二者各自所占的比例。
HLM的零模型(null model)如下:
層1模型:Y=β0+ε
層2模型:β0=γ00+μ0
在該模型中,Y是科研人員近三年獲得的科研項目資源量,β0為第一層的截距,ε為隨機效應,γ00為第一層截距在第二層中的固定效應,μ0表示第二層的隨機效應。除此以外,層1模型和層2模型都不包含其他任何的解釋變量。
從表2零模型的統計結果來看,項目資源量的平均值(截距)為6.6。科研項目資源量的單位間方差為16.14,單位內方差為71.35,跨層次相關系數為 18.4%(16.14/(16.14+71.35)),即科研人員在項目資源量上的差異中有18.4%是由工作單位的不同造成的,而有81.6%來自于單位內部個體間的差異。工作單位屬性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科研人員的項目資源量,這為我們從個體特征和工作單位兩個層次的因素出發尋求對科研資源獲得不平等的解釋提供了有力的統計證據。
在這一部分,我們將個體和單位兩個層次的解釋變量均放入統計模型,其中個體層次變量有性別(gender)、受教育年限(edu)、技術職稱(title)、行政職務(power)和私人關系(relationship);單位屬性變量有單位類型 (是否為企業科研機構,type)、科研實力(以是否有博士點來衡量,phd)、單位人數規模(size)。
完整模型表達式如下:
層1模型(個體層次):

層2模型(單位層次):


表2 零模型統計結果(總方差分解)
對表3多層線性模型的數據運行結果進行分析,首先要弄清楚各部分統計數字的含義,這里需要說明的有三點:第一,該模型兩個層級的自變量對于科研人員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效應主要表現在固定效應部分,而隨機效應部分表示的是模型沒有解釋掉的因變量的變異。第二,第一層級個體特征自變量的系數值反映的是它們各自對因變量的影響效應,而個體特征變量下面的三行分別是以該個體層次自變量的回歸系數為因變量、以第二層單位屬性變量為自變量進行回歸之后的回歸系數,它們表示的是工作單位層次的解釋變量對于個體特征影響因變量的效應的結構性調整。第三,“平均項目資源獲得量”下面三個單位屬性變量的系數表示的是這些變量對于單位間平均項目資源量的影響效應。
(1)個體特征對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

表3 多層線性模型分析結果
個體特征變量對項目資源獲得的影響效應可以由其所對應的回歸系數得出。數據顯示,這些變量的系數均高度統計顯著,表明科研人員因個體特征而在科研資源的獲得上差異顯著。具體而言,男性在項目資源獲得較女性具有明顯優勢;教育程度越高,獲得的項目資源越多;高職稱科研人員獲得的科技資源遠高于低級別職稱者;擔任單位中高級行政職務的科研人員的項目資源也遠多于低級或沒有行政職務者;在項目立項評審環節動用過私人關系的科研人員明顯獲得了較高的回報和收益。可見,在我國的科技資源分配過程中,普遍主義原則(教育、職稱)與特殊主義原則(性別、權力、關系等)均有體現。
(2)單位屬性對科研機構平均項目資源量的影響。
單位屬性變量發揮作用的第一個路徑是它直接決定了各科研機構的平均項目資源量,從而制約了科研人員個體的資源獲得。對于科研機構間的平均項目資源量,單位類型和科研實力兩個虛擬變量統計顯著。企業變量系數為-1.056,表明企業科研機構的項目資源量明顯少于高校和科研院所;與無博士點單位相比,有博士點的單位在科研資源獲取上具有明顯的優勢(系數為1.032),說明科研實力越強的單位,獲取資源的能力就越強。單位規模變量在統計上并不顯著,這意味著單位科研人員數量的多寡對單位層面科研資源的獲取沒有影響。
(3)單位屬性對個體特征變量影響效應的結構性調整。
單位屬性變量發揮作用的第二個路徑在于它能夠結構性地調整個體特征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效應。首先看單位屬性對性別變量影響效應的調整,三個單位屬性變量中僅單位是否有博士點這一變量統計顯著且系數為正值(1.000)。這說明在項目資源獲取上男性相對于女性的優勢在有博士點的單位中進一步擴大,實力強的科研單位中男性和女性之間的差距更為明顯。另兩個單位變量不顯著,說明男性在資源獲取上相對于女性的優勢在各單位類型和不同人數規模的單位間沒有差異。
受教育年限和技術職稱這兩個變量是個體科研能力的體現,教育對項目資源的回報率為正值,而企業虛擬變量的系數為負值(-0.355),說明與高校和科研院所相比,企業中科研人員的受教育程度對項目資源的正向回報相對較低。在有無博士點以及不同人數規模的單位中,教育變量對項目資源的影響效應沒有顯著差異。技術職稱上,企業虛擬變量系數為負且統計顯著,說明企業內高職稱科研人員在項目資源獲取量上的優勢相對而言要遜于高校和研究院所內的高職稱科研人員。另外,與無博士點單位相比,有博士點的科研單位里高職稱科研人員的項目資源回報值更高。個體技術職稱對因變量的影響效應在單位規模上依舊沒有體現出差異。
行政職務和私人關系是帶有特殊主義原則色彩的兩個個體層次的變量,數據顯示,它們發揮作用的幅度也受到單位層次變量的調整和制約。與無博士點單位相比,在有博士點的單位中擔任中高級行政職務的科研人員能獲取相對更多的項目資源,他們的權力能得到最大化的收益;行政職務虛擬變量對因變量的正向影響效應在單位類型和單位規模兩個變量上沒有體現出差異性。個體是否動用了私人關系對其獲得項目資源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企業中科研人員動用私人關系的項目資源回報率遠遠低于高校和科研院所(企業系數為-6.057),在后兩類科研機構中,動用私人關系獲取的收益相對更加豐厚。另外,在規模越大的科研機構中,動用私人關系對于個體獲取項目資源的正向回報越為明顯。可能的解釋是,單位人數越多,科研人員的關系網越大并且關系資源的異質性程度越高,因而動用私人關系獲取的回報相對越多。
最后,對于個體層次變量的隨機效應,數據顯示,截距(平均項目資源量)的隨機效應仍然非常顯著,而行政職務變量在0.05的水平上也統計顯著,表明在這兩個變量上仍需尋找其他單位屬性變量以解釋其變異。除此,性別、教育程度、技術職稱、私人關系等變量的隨機效應在統計上不再顯著,說明我們加入的單位層次變量(類型、科研實力、規模)很好地解釋了這些個體特征上的差異。
以往有關科技資源獲得的研究大多對科研人員的個體特征因素關注較多,而對工作單位的結構性制約作用缺乏足夠的重視。本文使用“科技工作者承擔項目狀況”全國性調查得到的3660個個體樣本及其所屬的71個科研機構的數據信息,以多層線性模型為分析工具,考察了具有嵌套關系的個體特征與單位屬性兩個層次的因素對科研人員獲得項目資源的影響效應及影響機制。本文的主要研究發現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第一,單位層次變量所解釋的因變量總體變異的比例達到了18.4%,即科研人員在項目資源量上的差異有接近五分之一是由其所在的工作單位造成的。可見,以往將科研人員在科技資源獲得上的不平等狀況歸因于個體特征的說法難以完全立足,其他外部性、結構性的因素對科研人員的項目資源獲得形成了有效的約束。相同個體在不同科研機構中所獲得的項目資源量存在很大的差異,科研人員獲取的科技資源量的多寡不僅取決于個體本身,還受制于其所處的單位。
第二,男性、教育程度較高、擁有高級技術職稱、擔任單位中層以上行政職務、在立項審批時動用了私人關系的科研人員相對而言在項目資源獲得上具有明顯的優勢,本文得出的個體層次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效應與以往研究得出的結論基本吻合。對于前文中有關我國科技資源分配過程中遵循普遍主義還是特殊主義原則的設問,數據結果顯示的答案是,中國的科技資源分配遠沒有實現普遍主義的分配原則,權力、關系、頭銜等因素仍在發揮著作用。
第三,本研究的重點和創新之處在于考察了工作單位屬性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數據結果驗證了我們提出的兩個作用機制:其一,單位層次變量直接影響了不同科研機構間的平均項目資源獲得量,如相對于大學和科研院所,企業科研機構平均項目資源量偏低;有較強科研實力(有博士點)的機構獲取的項目資源量較多。其二,單位屬性變量結構性地調整了個體層次變量對于因變量的影響效應,即個體特征對于科研人員項目資源量的作用效應因單位屬性(類型、科研實力、人數規模)的不同而有所差異。例如,在科研實力較強的機構中男女性別之間在項目資源獲得上的差距被進一步拉大;企業內科研人員的教育程度、高技術職稱對項目資源的回報率明顯低于高校和科研院所;在科研實力強的單位中,高職稱及高行政職務者的項目資源回報相對更加豐厚;企業中動用私人關系所獲得的收益遠低于大學和科研院所;所在單位的人數規模越大,個體動用私人關系所獲得的項目資源越多等等。
科研人員的項目資源獲得與科技資源分配是同一問題的兩種面向,個體特征與單位屬性能夠對科研人員獲取項目資源產生影響,這恰恰是科技資源在個體之間、單位之間分配不平等、不均衡狀況的反映。為應對和解決這一問題,本文的數據結論為我們提供了如下一些政策性啟示:實現科技資源的公平公正分配不僅要在個體層面上促進和保障科研人員的公平、有序競爭,如采取措施保證科技資源向女性、青年等弱勢群體適當傾斜;提高科研項目立項審批環節的公開、透明程度;提高學術共同體在資源分配中的權力;完善科技資源共享機制等等;更為重要的是還應該在消除制約科技資源分配不平等、不均衡的外部性、結構性因素上下大氣力,如重視發揮企業在科技創新中的主體地位和作用,提高企業科研人員在科技資源分配中的話語權;科技資源向基層、一線科研機構適當傾斜;逐步消除科技資源分配中設置單位準入門檻等歧視性規定,讓來自弱勢科研機構的優秀科技人才獲得公平競爭的機會;合理引導科技資源在機構、區域之間的配置,警惕科技資源向特定科研機構、區域的過度集中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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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the Factors and Effects of Researchers’Obtainment of Scientific Project Resources Based on HLM Model
Qin Guangqiang1,Wei Qingong2
(1.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opulation Studie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2.Bureau of Scientific Research Management,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732,China)
Using the hierarchical linear model to analyze a nationwide sampling survey data,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nfluence of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and unit attributes on researchers’obtainment of scientific resources and the effect logics.The resluts show that the total differences of the researchers’resources are not only attributed to the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gender, education,title,power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but also the unit attributes such as the type,scientific research capabilities and size. The unit attributes accounted for nearly one fifth of the total variance,not only directly determine the average resources of different units,but also structurally adjust the effect of the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on the resources obtainment.To discuss the researchers’scientific resources obtainment and the related inequality in resources distribution,this paper emphasizes the structural and institutional factors such as the unit attributes.
Research projects;Resources obtainment;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Unit attributes;HLM
中國科協2009年度調研類課題“科技工作者承擔項目狀況調查”(2009DCYJ06-A)。
2011-08-03
秦廣強(1985-),男,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技界的分層與不平等。
F062.1
A
(責任編輯 劉傳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