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山上那朵云,無來由地。在夢與醒之間,更想。
好久沒有仰躺在草地上,嚼一根甜草,望天,望那如晶瑩剔透的藍玻璃上的那朵云。
悠悠的人兒,悠悠的云兒,悠悠的小河,悠悠的綠草。青草的輕顫,山羊的稚叫,毛驢搖晃的鈴聲和山歌里莽氣十足的遼西漢子,都被充滿孤媚的山谷誘惑,加入演奏的陣營。而只有山上那朵云懂得欣賞,禪意地欣賞,置身山之顛,聽憑風的撫摸,聆聽山谷中的音樂會的婉轉開場。它,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之上。
遼西的大山雄勁結實,像一個拳擊手,擁有隆起的肌肉和硬朗的作用,而山頂的那朵云就像一條變幻不定的圍巾,花樣翻新,顏色不一,俏皮,靈動,給大山撐足了面子,賺足了彩頭。偶爾還能擋一擋目赤噴火的太陽那癡情的眼神。這云又像大山的情人送來的定情物,飄忽而浪漫,一旦找不到,大山就會傷心,山腳那兩眼泉水就是它流下的傷心淚吧!
雄鷹扯著脖子展開翅膀在云端飛,把力與美的嫁接在一起,它是跟云比美呢,它用銳利的眼睛在搜尋兔子和小鼠,計劃用雷霆萬鈞之勢垂空下擊。而黃羊和狐貍,在荊棘叢生的峽谷里跳來跑去,吸水尋食,靈巧得像一位絕頂舞娘。滿山的野花競相爭妍,霞飛九天,花生五彩……
而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像開悟的高僧般望著腳下萬物生靈,它閑適而安祥。只有我傻傻地躺在草地或大石上,偶爾有砍柴人經過,女人會瞥來柔潤的目光,男人會大喊一聲:你的羊跑云彩上面去嘍。
我們都是大山里長大的孩子,山里的一切都是我們靈性之根,我們和大山合二為一,彼此歸屬。無論我們身在何方,山在我們眼里就是家,大地是床,天空為被,而云就是被子上的最美的花朵,連牛羊和花草都有著獨特的想象。我們可以把榛樹當老婆,把石竹花當兒子,喃喃自語也好,喊破嗓子聽回聲也罷,署陽自己的演出;跳進谷潭中洗澡也好,掀石頭找蝎子也行,都是自己游戲;光腳踩在沙灘上也好,安全生產豐膠鞋趟露水采蘑菇也罷,都是自己的樂趣。就像山上那朵云一樣,無慮無憂,幻形隨心,外美力觀,慧心獨存。
山上那朵云,它的生命僅是一天,或一時,或一秒,卻往往讓我感喟它奪人的光彩。它潔白、灰褐或者酡紅,都不重要,它像一個俏姑娘,沒有風的時候,裊裊婷婷的步子會令我們艷羨得拉直眼睛。這就是大山頂上的那朵云,城市里花多少錢請也請不到的云姑娘。不像現在的一些山里妹子,都跑到城市里涂紅了嘴唇,描細了眉毛,卻怎么也找不回原來的水靈。
山上那朵云,有大山的陪襯,溪水的映照,花草與鳥獸的陪伴,它并不寂寞,自然靜好。如果說山雄健冷竣,像一位剛烈的小伙子,那河水清朗日明快,使活脫脫一位妙齡少女了吧,而山上的那朵云,就是姑娘寫給小伙的素箋情書吧,透著淡淡的情愫與嫵媚。飄過來,飄過去,像迷迭香,夢幻般地傳遞著香香的浪漫。
而今,故鄉的大山已經租賃給了城市,再不允許放牧牛羊,想躺在沙灘上躺著看云已然成為奢望。多少次夢里,我又回到故鄉,躺在沙灘上、青草中,仰望山上那朵云,淡淡的悠閑,緩緩地在屬于自己的天地里寧靜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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