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她在老鄉團中赫赫有名。大家來自同一個地域,遠離家鄉和親朋的孤單使大伙組團聚會聯誼。她加入得雖晚,卻格外引人注目。
老鄉團成員皆是在異地做生意的大小老板,唯獨她,做生意之余熱愛寫詩。第一次參加聚會,她卷起襯衫袖子和男士劃拳。聚會即將結束時她將贏的錢投進酒店的募捐箱,笑著說,我給大家讀首詩吧!
酒店的鋼琴師給她配樂,她略微思忖,一首動人心魄的鄉愁詩緩緩誦出。
大家為她豪邁酒量與細膩才情折服,紛紛與她交換名片。此后聚會,總有人找她斗酒,她習慣把贏的錢投進募捐箱,那是酒店為山區一所小學改善早餐設立的基金。微醺時,她就在悠揚的鋼琴聲中朗誦即興詩。
老鄉團有男有女,彼此逐漸熟絡,她一點點知曉眾多關系中的糾葛與矛盾。誰與誰生意上有沖突,或者性格不合發生過口角。
她耐心聽,卻一笑置之。當事人見她沒立場與觀點,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把話題岔開。并非她冷漠,她在生意場上也會和人產生不愉快甚至沖突,但她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被是非纏繞。她認為老鄉團是異地的另一個家,家里的成員應該友愛、包容。
老鄉團的男子喜歡她,是因為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樣,故弄玄虛矯揉造作。她來聚會,總是一件襯衫一條牛仔褲,加上一張清爽的笑臉。酒宴上她從來不說生意,不談是非。開口說的多是與故鄉有關的風土人情,或者寫一首小詩。老鄉團的女子親近她,是覺得她對她們構不成什么威脅。她不化妝不華服,卷起襯衫袖子與男子斗酒時,就是軍營中的花木蘭。女子們愿意拉攏她議論八卦,談論私密。她聽得多說得少,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她的穩妥與沉靜讓女子們信任,是非和秘密告訴她,她一定會守口如瓶。
突然有一天,她決定放棄生意回歸故鄉。餞行的酒會上,她一襲華服,一張精心雕琢的臉。全場嘩然,她原來還有另外一種風情。
她轉圈給全場敬酒,說沒wDKD91/spz1M3JVROJzAlotErt7n9oXC4TsKFMer3/M=參加老鄉團之前,在異鄉打拼很辛苦。混進組織后,她仿佛回到家里一樣,覺得輕松溫暖。在她眼里,在場的每一位男士和女士都很優秀,能在異地成就一番事業,就是成功最有力的證明。
她舉起酒杯,先干為敬,笑說聰明人不較真,也不追問真相,看見自己的黑,也看見別人的黑,但都不放在心上。她自己也有缺點和死穴,只不過掩藏得好而已。她希望大家自此放下一些東西,生活得輕松愉快。而她,此后會在故鄉看花開賞明月,簡單生活。
有人與她碰杯,說會想念她會去看望她。
她笑了,把自己制作的手帕分發與眾人。
三寸見方的藍色絲綢,繡著一行金色小字: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這是徐志摩的詩,也是她的心思。
她說異鄉就是一個波濤涌動的江湖,有血有淚有愛有恨。大家不過是機緣巧合遇見,真也好假也罷,深陷其中,身不由己。她感激在這個江湖中收獲的關懷與愛護,而她能給予大家的,她都已及時支付。只因為,她清楚有一天自己會先行離開,并主動斬斷和江湖有關的枝蔓,去過另一種沒有過去的新生活。
她就這樣返回故鄉,換了新號碼,沒有通知老鄉團的任何成員。
她選擇回家是為過一種簡單明朗的生活,找一個清白溫和的男子相愛。她再不愿用珍貴的時光來敷衍應酬,只想安靜地看花開賞明月。因她深知,年華易在流年中暗偷換,她也算經歷過風云世事,不枉在江湖走一趟。此后,她會把心騰空,用來裝載欣悅與愛情。
編輯 / 張